这时候,余光好似瞄到了一奇怪身影。
他忙偏头望过去,就见马路边站了一高挑身影,长长的高马尾随着寒风微微扬起。
余鹤大惊,下意识站起身,像只苍蝇一样扒着玻璃向那边望去。
那人!是殷池雪吧!
想着,余鹤拔腿就往外跑。
“前辈!你又要去哪!”
顾不得邵明旻在火锅店里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喊叫,余鹤秒速二百码冲出了火锅店。
他冲向马路边,向着那高挑身影直奔而去。
人行道的红灯却不识时务地亮了起来,几辆大卡车穿过车道,将本想闯红灯的余鹤逼了回去。
“殷池雪!”他激动地大喊一声,试图吸引那人的注意。
但声音很快埋没于疾速的车鸣声中。
等车子全部开过去,对面的马路早已空无一人,而那个背影,就像是幻象一般,瞬间消失——
失落的回了火锅店,失落的和邵明旻一起吃完传说中好吃到哭的火锅,失落的道了别各回各家。
小姨带着放了寒假的佩佩去看望外婆,今晚不在家。
空荡荡的房间内,干净透亮的木地板映照出余鹤略显孤单的身影。
余鹤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沉沉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灯罩开始发呆。
那个人,应该就是殷池雪吧。
可是,总感觉他和现代人类世界那么不搭,走在人群中都特别突兀。
又或许,那根本不是殷池雪,只是一个背影相像的人罢了。
想着,余鹤缓缓闭上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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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细若蚊吟的呼唤声在头顶响起。
余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佩佩乖,哥哥困了,明天再陪你玩。”
“我不叫佩佩。”那声音继续纠缠不休道。
“那就……花花,猪猪……”余鹤半梦半醒地回答道。
倏然间,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卧槽?怎么回事,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家里除了自己怎么还会有别的男人?!
余鹤一回头,正对上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笑脸。
“流氓!卧槽!色.狼!有色.狼!”余鹤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双手护胸瞬时弹到一边。
那人还趴在床上双手托腮:“莫怕,我并非色.狼。”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是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床上,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入室抢劫的。”余鹤忙从一边衣架上扯过裤子急匆匆穿好,生怕被这人占了便宜去。
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看——
长发,玉冠,官靴,白龙袍——
余鹤揉揉眼,还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感真实传来,确定不是在做梦。
“我叫若廷,字未寅。”那个穿着怪里怪气的小子大方介绍起自己。
这还有字号的?都什么年代了。
不对不对,为什么一个打扮成这样的人会在自己家里。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滚,不然我要报警了。”
“你别怕,我并非坏人。”说着,那个人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向余鹤飘了过来……飘了……过来。
余鹤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头顶。
屮艸芔茻!这是人是鬼啊!还是说他穿了轮滑鞋?!
余鹤吓得都快窒息了,一个劲儿往角落缩去。
那个自称名为若廷的人似乎是看出来余鹤的害怕,忙往后飘了几步,摆摆手:“诚如你所见,我确实是鬼魂,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必如此戒备。”
虽然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都经历过了,但真要见了鬼魂,余鹤还是慌得一批。
“为表诚心,我就站在这里,绝不往前踏足半步。”说着,那小子还颇为无辜地举起双手。
“你干嘛缠上我啊,我好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吧。”余鹤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战战兢兢问道。
若廷笑笑,笑得倒是怪好看:“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我没什么能帮你的,走开啊。”余鹤抱着衣架,眼睛死死盯着那鬼魂的脚,生怕他再向前迈一步。
若廷双手抱拳:“其实我都听苏荷小妹妹说啦,她说你帮她实现了生前心愿,她才得以投胎转世。”
“苏荷?你认识苏荷?”余鹤一听到苏荷的名字,多少放松了点。
若廷点点头:“其实鬼魂的世界就像人类世界一样,关系好的还会定期约着比赛挖尸体。”
“人类可不会比赛挖尸体。”余鹤嫌恶地捂住嘴巴。
“你们有实体,可以吃喝玩乐,而我们没有实体,吃东西也会漏出来,于是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消遣。”
余鹤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若廷一听,大眼睛立马噙满泪花:“求求你,恩人,让我投胎转世吧。”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得去找阎王爷。”
“恩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生前有未了心愿携了怨气的魂灵,天不收地不要,只能一直游荡于人间,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像帮助苏荷小妹妹一样也帮帮我。”
余鹤上下打量着若廷,有点不情愿:“怎么帮你,帮你把你的尸体挖出来风光葬了?”
若廷立马摇摇头:“非也,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
余鹤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本以为是什么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诸如此类的心愿,但若廷小恶魔温柔一笑,缓缓吐出四个字:
“夺回皇位。”
余鹤深吸一口气,笑得青筋暴起:“你看我像皇位么,要不你把我收了吧。”
对于这种高难度无理要求,余鹤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妈的,夺皇位那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么,为了这一个破皇位每年死多少人,别说他一个外人,就连亲兄弟间为了皇位都互相算计,更不用说自己这个耿直单纯的小萌逼,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一集。
余鹤不想再理会他,拉开被子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麻烦帮我关下灯,我要睡了谢谢。”
若廷还真就老实地帮余鹤关了灯,但又死皮赖脸脱了靴子跟着钻进了余鹤的被窝。
余鹤呼吸一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与鬼同眠?
“别看我穿得光鲜亮丽的,其实我真的很可怜,十八岁那年便被我皇弟设计废了太子之位,母妃遭众臣弹劾被打入冷宫。”
余鹤内心OS:呦,还是个皇太子,是很可怜,但是跟我有毛关系,更何况几百上千年过去了,释怀吧小子。
“唯一对我好的只有我九叔安瀛王,但他也不幸被我连累,被熹淑妃冤枉和我母妃通.奸、觊觎皇位,于是也一道被贬为平民,后来那些毒妃连我父皇都不放过,下毒,害死了他呜呜呜。”
余鹤听着若廷喋喋不休的,打了个呵欠,心不在焉道:“别难过,说不定你九叔真把你父皇给绿了呢,那这样也不亏。”
若廷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固执道:
“绝无可能,我九叔为人正直,样貌过人,还是个断袖,不可能相中我母妃。”
这小子,怎么感觉像是他九皇叔的高级黑,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么就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
“好了好了,道理我都懂,但是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深宫之中稍有差池小命难保,我不聪明也不讨喜,只会拖你后腿罢了。”
他曾经见识过魏琪彤的招数,但和后宫心计比起来,那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狗命要紧,算了,就当自己是个废物好了。
“其他人就罢了,我九叔是真的可怜,他是除了母妃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最后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母妃好歹还保住了命,我的九叔就惨了呜呜呜。”说着,若廷这小子又开始哭。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啊,恕我直言,就你这哭包性格难怪被废位。”
若廷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九叔呜呜呜,我连九叔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和我形同兄弟,比那亲兄弟还要亲。”
余鹤不耐烦地掏掏耳朵,烦躁说道:
“就是因为你只会哭,所以才保不住你九叔,保不住你母妃和父皇,要我说,当初一当上太子就该设计把你的兄弟杀光,你现在就不至于跟我这哭哭啼啼惹人烦。”
“那我就是如此感性,有什么办法。”若廷勉强止住哭,可怜兮兮地抹着眼睛。
说着,若廷就像多啦A梦从口袋掏出神奇机器一样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卷轴画。
“这是当年画师为我九叔画的肖像图,我没用,害九叔被抄家,也,只留下了这幅画。”
说着,若廷还打开肖像画开始缅怀起来。
按照一般尿性,宫廷画师会给人把形象往富贵里画,往往画得丑且胖,所以余鹤根本没兴趣看他那个丑且胖的九叔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若廷毛手毛脚地抚摸着画面,不小心就把画轴戳到了余鹤脸上。
余鹤睁开眼,不耐烦地推开那幅画。
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浮动粒子。
只是随意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
画上的人披着雪白的毛裘伫立于雪中,微微仰头,伸手接着洋洋洒洒而落的雪花,青丝高绾随风拂动,极其艳丽的一张脸,唇红齿白,双眸如秋水,身姿翩若惊鸿,在素白背景中格外显眼。
但这画上的人……不就是殷池雪么?!
看着余鹤睁大眼睛那副惊艳于画中人的模样,若廷在心中窃喜。
馆长这一招果然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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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我想同您请个长假外出旅游。”
“有多长。”
“最短一个月,上不封顶。”
“你干脆辞职吧。”
秃头主编搅动着杯中的热咖啡,摇摇头:“哪有你这样的,消失三个月回来又要请假,还上不封顶?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温油了。”
“哪有。”余鹤小声道。
“算了算了,反正这谢导的风头还没过去,昨天你不在,他又亲自上门批评了我一通,罢了,去吧,多拍点好照片回来做做公众号。”
余鹤一听,就知道他们主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主编大人,我会给你带土产回来的。”
“你人能安全回来就行了。”说着,主编摆摆手,“也多亏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不然,你早不知被我开除多少次了。”
“嘿嘿嘿,主编大大,笔芯~”
请好了假,余鹤屁颠屁颠离开了报社,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后座抱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的若廷。
“走吧,带我去博物馆。”
若廷头也不抬地应道:“不必,你随便找个地方一开门就到了。”
“这是什么操作。”
“只要我留在博物馆中的信物和你通灵之后,那就扇扇大门通博物馆了。”
余鹤鄙夷:“你该不会在蒙我吧。”
“不信你就试试。”
余鹤四处打量一番,就见不远处有一间亮着暧昧红灯的按摩房。
“我还就不信了。”说着,余鹤下车直奔那令人血脉喷张的按摩房。
他走到按摩房门前,那些个身姿妙曼的小姐姐立马便如狂蜂浪蝶般涌来,一人拉着余鹤一只手就往里拖。
“诶别这样,我没钱。”余鹤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手却诚实地触碰到了那扇木门。
“前辈!”一声嘶吼,吓得余鹤顿时萎了三分。
一回头,就见邵明旻正提着几大袋生活用品站在后面,正用那种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余鹤。
“前辈!不能知法犯法啊!”邵明旻说着,挪动着他庞大的身躯飞奔而来。
余鹤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邵明旻撞了过来。
仿佛一瞬间,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邵明旻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
大门被撞开,余鹤脚底一滑,一个猛扑摔了个狗吃屎,邵明旻紧跟着重重压了下来。
余鹤仿佛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好似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身体一般。
一双灰色的毛绒兔耳朵拖鞋霎时出现在视线中。
一抬头,就见殷池雪穿着乳白色真丝睡衣,长发散开,手里还抱着一个暖宝宝,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以及压在身上的邵明旻。
“真漂亮,真可爱。”
这是余鹤看到殷池雪后脑海中闪现的第一句话。
邵明旻“哎呦”两声,揉着摔痛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脸就红了。
“想,想不到,这看起来水准不高的按摩房里还有,这,这样的绝色。”邵明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怎么来了。”殷池雪收起惊愕的表情,诧异问道。
“还不是你那个好侄子,就是那个叫若廷的把我带来的。”余鹤说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殷池雪笑笑:“原来你已经见过若廷了。”
“前、前辈,这个女孩声音怎么这么粗,而且,她,有点太高了吧。”邵明旻小声问道。
殷池雪还是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男的。”
“男的,男的?!”邵明旻“惊喜”的五官都扭成一团,捂着他脆弱的小心口,仿佛一个被欺骗了感情的可怜人。
“男的为什么这么好看啊……”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活了四百多年的老妖怪。”余鹤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