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你先过去,别让太子在外面等急了。”殷池雪甚至已经不留情面的开始下逐客令了。
余鹤带着这一身伤慢慢从榻上爬起来,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王爷办好事了,奴才先行告退。”
殷池雪没再回答他,而是拿起桌上的书翻开——
余鹤轻叹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书儿归置东西回来,两人撞了个满怀,书儿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耍宝一样狼狈跌坐在地的余鹤,忙委身去扶。
“抱歉,没事吧。”书儿两道精致的眉毛担忧地紧拧起来,即使这样,也非常好看。
“不碍事不碍事。”余鹤撅着腚爬起来,扶着门框主动让开一条道。
不得不说,书儿是真的仙,走路都有一种架云轻归的感觉,衣袂飘飘,翩若惊鸿,而且还会把自己打理的非常精致,但又不娘,看到他,余鹤第一次对“温润如玉”四个字有了具体的概念。
“你要回去了么?”书儿问道。
余鹤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始终不敢正眼看他。
“我送你下去。”
“不不不用,我自己能走。”余鹤一紧张都开始结巴了。
他忽然有点能理解刚才戏时紧张到同手同脚了。
“那我便不送了,您有时间再过来喝茶。”书儿微微颔首,笑得恰到好处。
余鹤一瘸一拐下了楼,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来青楼做小倌呢?太可惜了诶。
下楼的时候,客人走了大半,没先前那么热闹了,再加上不少人酒过半旬,都喝得迷迷瞪瞪的,像条死鱼一样黏在椅子上撕都撕不下来。
若廷还坐在角落里守着那壶大红袍,碟子里的花生米少了一半。
“太……少爷,咱们走吧?”余鹤扶着腰,有气无力地过去喊了他一声。
若廷一见他这架势,忙起身扶着他,接着回头看了看楼梯,诧异问道:“皇叔没和你一道下来么。”
余鹤摇摇头,笑了笑:“没,他今晚不回了,不用等他了,我们走吧。”
若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日落西山,余鹤带着若廷还有那个一直在自我悲伤的小太监找了间客栈住下,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只是闷着头走路,气氛是说不出的沉闷。
腹部替殷池雪挨了一刀,屁股又因为偷窥殷池雪和书儿而摔成了两瓣,但是有什么用呢,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余鹤坐在客栈后面的花园里,吹着料峭春风,像只小鸡仔一样瑟缩在角落。
天际的月亮弯弯的好似那人笑眯眯的眼睛。
余鹤叹了口气,搓了搓手。
当时从九零年回来的时候,殷池雪说把自己的情思给收走了,如果真的收走了,为什么自己现在又这么执着于他呢。
还是说,这本就是注定的,无论是哪一个殷池雪,自己最后一定会喜欢上他。
但是怎么办呢,如果自己最后一定喜欢上他,他却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后而消失,那么自己呢?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好诗,好诗~”
正当余鹤沉思之际,旁边突兀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第43章 废位太子(9)
一般这种口嗨对应的场景多半是潇洒浪人于月下、树上, 手持酒壶痛饮一番,喝到开心时忍不住赋诗一首。
但当余鹤回头, 看到那个趴在树上紧抱着树干瑟瑟发抖的若廷时, 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您, 怎么爬树上去了。”余鹤站起身子,望着若廷,问道。
若廷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 但嘴上还要逞强:“树上看到的风景好。”
“殿下,说实话,您是下不来了吧。”
还好天黑,看不清若廷快比老干妈都红的脸。
余鹤没了办法, 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张开双手:“来, 殿下,跳下来吧, 我接住您。”
若廷哆哆嗦嗦低头看了眼下面的余鹤,稍微比划下,就觉得这小栗子比自己还瘦,让他接着自己和主动去死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拼命摇头,意思是这样风险太大, 还是算了。
“快下来吧,就您那小身板我一个能打十个,别担心, 乖~”余鹤哄道。
若廷从余鹤独自出门起就一直悄悄尾随他,余鹤在后院坐了半个小时他就跟着在树上趴了半个小时,小风一吹,冻得他不停吸溜鼻涕,尤其是在树上待了这么久,双脚双腿都是麻木的了。
他最后看了眼余鹤,一咬牙,一闭眼,心一横,纵身一跃——
一声闷哼,两人相拥齐齐倒地——
看到被压在自己身下几乎是当场去世的余鹤,若廷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大惊失色:“小栗子,你没事吧?”
余鹤整张脸都紫了,但还是要故作轻松地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没事……”
若廷将余鹤从地上扶起来,笑得有些尴尬,尴尬中透露出一点自责的意思:
“抱歉,本来是看你心情不好想逗你开心,结果……我真是没用。”
“承蒙殿下厚爱,您有心就好了,我这人心大,也就一时的,很快就过去了。”余鹤勉强扯起一丝苦笑。
“即使如此,我还是能问问所为何事么?”若廷小心翼翼询问道。
余鹤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笑了笑:“这很重要么?您贵为太子,没必要为我一介奴才操心。”
这个时候,一向憨憨的若廷却难得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我从没把你当做奴才。”
余鹤调笑道:“怎么,该不会是当成小情人了吧,我好怕哦。”
若廷摇摇头:“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我们是朋友”这种略显天真稚嫩的言辞恐怕也只能从若廷口中听到了,尤其是于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只有利益当头的拉帮结派罢了。
“你不是这么想的么?”若廷反问道。
这一问倒是让余鹤有点尴尬。
说实话,还真没有。
若廷对自己来说不过算是一个需要解决问题的客户,早晚都是要离别的,何必抱什么真感情,这样分别的时候也会好过一点,就像玉梓他们,如果当初没有付出感情,分别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其实余鹤很想以言语刺激之让这小子清醒过来,只是一抬头,正对上他满怀期盼的目光。
余鹤暗暗叹了口气,只好道:“当然是朋友啦。”
若廷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张开双手一把将余鹤揽进怀中:“小栗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话是好话,就是听着这么别扭呢。
天际中,一条宽阔的银白色长河似是随着空气缓缓流动,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地方——
其实若廷会产生这种想法很正常,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从出生起他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交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样的事全部都是早就被既定好了的,当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时,他就更加渴望拥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所以这个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半夜偷跑进御膳房的小太监就多少和那些中规中矩的奴才有些不同。
那一碗味道很一般甚至甜到发腻的桂花莲子羹和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完全不能比。
但其中的心意,也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小栗子,我饿了。”若廷就抱着腿坐在后院中,本是极具风雅的赏风赏月赏栗子,结果那不争气的肚子总也不识时务地乱响乱叫。
“殿下,恕我直言,您的学识胆识什么时候也像您的肚子一样我就不必替您这么操心了。”
“其实我从晌午至现在滴水未进。”
若廷说着,手缓缓伸了过来:“我刚才好像摸到你在怀里藏了馒头?”
余鹤打开他的手,满脸堤防地看着他:“我藏那玩意儿做什么。”
“有啊,明明有的,就是方才我从树上跳下来,恰好摸到了你藏于怀中的馒头。”说着,若廷的手又在余鹤腹部伸过去。
余鹤再次推开他的手:“都说了没有。”
这一下,若廷也不服气了:“肯定有!怎的如此小气,一只馒头而已,等回了京城我命人给你准备一筐馒头让你吃个够。”
天地良心,余鹤是真没藏什么馒头,更何况他是北方人,又不是没见过馒头,不至于不至于。
若廷的手继续往下探,忽然猛地挤到了余鹤那里,猛地一捏,接着惊喜大叫:“我就说肯定有嘛!这不是在这里么。”
那一瞬间,余鹤的脑怀中拿过猛地浮现火星撞地球的场景。
剧痛来袭,一波波侵占了大脑的所有理智。
“卧槽——!”惨叫声霎时间响破云霄。
“你你你你你!”若廷惊愕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一脑袋撞在树上。
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人生,更是怀疑这个世界的真伪性。
刚才从小栗子下面抓到那似曾相识但搁太监身上来说又有点陌生的物体……很明显就是……广大男性同胞的标志性象征吧……
可是,他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有?!那玩意儿?!
“快……扶我,进去……”余鹤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若廷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扶起余鹤,二人这样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焦灼,若廷就坐在距离余鹤五米远的距离,看着他正掀开衣服裤子检查自己那脆弱不堪一击的小兄弟。
还好还好,只是被人冒犯了下,没什么大碍。
但是回头一看,若廷还在那吓得直哆嗦……
“我说,这是件很恐怖的事么?”余鹤无奈。
若廷诚实地点点头。
“这个……该怎么解释呢,其实是因为……”余鹤努力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想着到底该怎么蒙混过关。
“我,我其实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太监,所以有些震惊,如有冒犯到你,望你不要介意。”还不等余鹤说完,若廷马上插嘴道。
“呃?”这下轮到余鹤懵圈了,“所以您的意思是,不会告发我?”
“为,为什么要告发……”
“这不是欺君之罪么。”
“可是,没发现这件事是净身房那些人的责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若廷过于真诚的语气以至于余鹤不容有疑。
好一招偷换概念,经他这么一说,余鹤都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没给自己清根是净身房那帮人的责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这件事,能别告诉别人么。”余鹤哀求问道。
“九皇叔也不可以么?”
“他是最不可以的,千万不能对他透露一个字。”余鹤忙捂住若廷的嘴巴。
要是被殷池雪这头蒜知道了他能写一万份传单全世界分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若廷只好乖乖答应了下来。
当晚,两人都失眠了。
一个是余鹤,一直惴惴不安地生怕若廷嘴上没个把门的给他泄露出去;
还有一个是若廷,对若廷来说偌大皇城中只有这些皇子和皇帝才能拥有那玩意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除了这些人之外第二个能拥有那玩意儿的人,说不震惊是假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栗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最终若廷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烧饼,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敌不过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二人带着黑眼圈去大堂吃早点。
殷池雪这厮春宵一晚后终于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还神清气爽的 ,让人看着就不痛快。
“看王爷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想必昨晚定是被伺候的舒适惬意。”余鹤忍不住挪逾道。
殷池雪背着手踱步到他面前,微微委身,打量着他的面部表情,忽而间抬手掩嘴笑了笑:
“那是自然,怎么着,你还要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余鹤撇撇嘴:“不敢。”
殷池雪看他这醋意横生的模样,似乎也能猜出他七八分心思,但,与他又有何干,区区一个太监,还妄想什么呢,简直天真。
但看若廷满脸菜色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颠颠下楼的模样,殷池雪倒是走过去关切问了句:“殿下,昨晚可是没睡好?”
若廷嘴巴微张,机械回头看了眼殷池雪,然后点点头,继而又火速摇摇头。
殷池雪抬手温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嘟哝了句:“没发烧啊。”
“我没事,劳烦皇叔惦记了。”若廷勉强笑笑,拿下殷池雪的手。
接着他不着痕迹地看向还在一边和另一个小太监因为牵马的问题而吵个不停的余鹤,良久,叹了口气。
一行人再次启程,向着最终目的地——秋河村前进。
离开了徽沅的市区后车子渐渐驶入郊区地带,相较于市区的热闹繁华,郊区更显宁静祥和。
夕阳染红了云裳,天空中如大火翻腾,叫嚣着滚动着扑向远方。
马车渐渐慢下来,最终在一座略显简陋的小村庄前面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了。”殷池雪率先下车,走到若廷的马车前抬手扶他下来。
若廷一下车,见这满目荒凉之色瞬间变萎了三分。
他绝望地喃喃道:“接下来的半月,该不会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