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池雪实在是太显眼了,根本都不用刻意去寻找,就像鹤立鸡群,一下子便突兀了出来。
余鹤瞬间来了精神,马上抬手向他打招呼。
但就在他举起手的那一瞬间,动作瞬间僵住了。
站在殷池雪身后的,是同样不用可以寻找便一眼探到的那个顶尖的Omega,韩奕臣。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这边走来。
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么看着,余鹤还是觉得他俩人站在一起太般配了。
同样都是豪门,同样都是神颜,同样都是高学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余鹤的手缓缓放下去,藏在了身后。
看到余鹤,殷池雪马上走过来,扶着他:“怎么在这里站着。”
余鹤看了眼在身后笑得阳光灿烂的韩奕臣,脸色沉了沉:“刚去了卫生间。”
看着余鹤鼓鼓的小肚子,殷池雪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一夜不见,就这么大了。”
这时候,韩奕容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多嘴地插话道:
“毕竟吃了两份套餐,虽说食量大,可胃容量是有限的。”
余鹤瞪了他一眼,似乎也是嫌他话多。
“怎么吃这么多。”殷池雪不解问道。
“好吃,想吃,不行么?”余鹤回怼道。
殷池雪笑着扶着他坐下:“嗯,好吃就多吃一点,你还想吃什么么,和奕容说。”
余鹤抿紧嘴巴,强忍反胃,使劲摇了摇头:“不了。”
几人重新坐好,点了餐点和红酒,在餐点上来之前,就凑在一起聊天。
“臣臣怎么和池雪一起来的啊,是约好的还是正好在门口碰到的。”
韩奕容笑眯眯问道。
“正好在门口碰到的。”殷池雪喝了一口水果茶,轻笑道。
“那你们还真是颇有缘分。”韩奕容继续恬不知耻地说道。
余鹤听了,忍不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那如果说提前约好一起来的,他岂不是还要说“哎呀两人关系真好”。
这时候,服务生把几人的餐点以及饭后甜品一起上了。
余鹤现在完全没有胃口,闲极无聊地用叉子搅拌着盘子里的草莓慕斯。
“池雪哥,你不爱吃西蓝花么?”
看到殷池雪将西蓝花都挑出来放到一边,韩奕臣好奇地问道。
殷池雪点点头:“从小就不爱吃,因为我母亲有一段时间喊着减肥,顿顿西蓝花,那一阵跟着她也吃伤了。”
“那我帮你吃掉吧?”
韩奕臣笑得甜甜的,就像余鹤盘子里那块草莓慕斯。
“吧嗒”一声。
草莓慕斯的碎屑飞了出来,溅到了对面韩奕容的西装上。
余鹤右手紧紧握着叉子,自己盘中的草莓慕斯已经被他用叉子搅得稀巴烂。
余鹤是真的服了。
不恶心么?别人吃过的东西,嗯?是乞丐么?还有,退一万步讲,就算秉承不浪费粮食的精神,殷池雪剩的东西凭什么你来替他解决掉。
“对不起,我好像说错话了。”韩奕臣看着余鹤这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忙低下头。
余鹤内心瞬间爆炸:装尼玛的白莲花呢!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当别人看不出来是怎么着?给老子爬!
“抱歉啊,奕臣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心疼那些辛苦劳作的农民伯伯,见不得别人剩饭剩菜,小时候家里谁剩饭剩菜都是他解决的呢,小时候他特别胖,直到送去美国之后,没人需要他扫盘了,他才慢慢瘦了下来。”
韩奕容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没关系。
余鹤深吸一开口气,放下叉子,把头别过去,不说话。
“小臣真的是个心地善良又勤俭节约的好孩子。”殷池雪也跟着笑,“和他大哥一点都不像。”
几句玩笑话,瞬间把刚才尴尬的气氛拉回正轨。
见余鹤一直冷着张脸,殷池雪心里也是始终有个疙瘩。
他频频看向余鹤,见他一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殷池雪从桌底捏了捏余鹤的手,用眼神询问他。
余鹤看了他一眼,又回过了头。
一顿饭吃的热络轻松,唯独余鹤这边被孤立出一片小小的阴霾。
因为他们三人在谈论什么管理公司或者学术专业的问题,余鹤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对于他们的话题一窍不通,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也只能沉默。
“今天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一顿对余鹤来说就是煎熬的晚餐终于结束了,就在殷池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余鹤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然后闷着头往下冲,早早来到殷池雪的车边等着。
没礼貌就没礼貌吧,对这种人要什么礼貌。
“我是不是惹了嫂子不开心啊。”看着余鹤匆匆而去的背影,韩奕臣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因为他怀孕了,所以情绪浮动大,你别放心上。”殷池雪轻声安慰道。
“好了,池雪,我和小臣先回去了,你好好哄一哄你媳妇儿吧。”韩奕容拍拍殷池雪的肩膀,然后带着韩奕臣上了车。
目送他们开车离去后,殷池雪才稍稍松一口气,转过身,就看见余鹤倚在车门上望着夜景发呆。
殷池雪一声不吭打开车门,余鹤也赶紧跟着钻进去。
“你好像真的很忙,快九点才到,你们导师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明明就是新婚来着。”余鹤一边找着安全带的插孔,一边絮絮叨叨。
殷池雪没说话,自顾发动了车子。
“说起来,你这个叫韩奕容的朋友真的是太爱管闲事了,你还没过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说什么你很珍视你现在在做的这个项目啊,还说你结婚太早了,应该再晚两年啊……”
“所以这就是你给人甩脸子的原因?”殷池雪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
余鹤愣了下,缓缓回过头。
霓虹闪烁下,殷池雪的脸看起来有些氤氲不清。
“我,什么时候……”余鹤自知理亏,但却还是嘴硬得很。
“他今天叫我来吃饭,就是特意找我商量公司接下来的合作方向,出于礼貌,或者说,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才特意也把你叫上。”
殷池雪握紧了方向盘,声音发冷。
余鹤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摩挲着禁锢住自己的那根安全带。
“你什么时候也能稍微为别人着想一下就好了。”殷池雪的语气放轻了点。
余鹤目视前方,一瞬间,眼眶模糊起来,酸涩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
他忙回过头,把眼泪逼回去,继续嘴硬: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兄弟俩,一个瘆人毛一个白莲花。”
这一次,殷池雪没有再搭理他了。
一声不吭开车回了家,一声不吭上了楼。
余鹤站在客厅里望着殷池雪决绝离去的背影,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稻哥在他旁边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鹤终于转过身,打开了家门。
稻哥一见这架势也赶紧支棱着小短腿跟过来,一直仰着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余鹤停下脚步,稻哥也跟着停下,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身上。
“跟着我做什么,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余鹤烦躁地吼了稻哥一声。
稻哥听不懂,但能感受到主人的难过,于是即使被吼了,还是紧紧追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余鹤一直走到了市中心,稻哥也就一路跟到了市中心,那里人很多,稻哥要穿过层层人群,在那不长眼的脚步下东躲西闪才能牢牢跟上它的主人。
余鹤终于也走累了,索性停下来,坐到路边的长椅上。
稻哥也跟着坐在他脚边,小脑袋要紧紧靠着他的腿。
余鹤看着这条傻狗,终于忍不住,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揣进怀中,问道:
“你是真的不聪明啊,跟着跑这么远?”
说着,余鹤揉揉稻哥的小爪子:“爸爸帮你揉一揉~”
比格犬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贪吃,什么都要尝一尝,这会儿小稻哥已经咬着余鹤衣服上的帽绳嚼了起来。
余鹤轻轻打了下他的嘴巴,稻哥赶紧吐出帽绳,趴在余鹤怀中讨好地瞧着他。
说实话,余鹤现在不想回去,尽管他很清楚韩奕容对殷池雪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可是商场上的事为什么要带到家里来招惹自己不痛快呢。
更何况早就和殷池雪说过,自己不喜欢这对兄弟,可他还是一意孤行硬要自己去见他们,没能达到他满意的程度还要翻过来斥责自己。
余鹤望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小稻哥,不禁感叹一句:
“要什么老公啊,哪有狗来的忠心。”
只是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
本以为会是殷池雪打来的,余鹤还小小激动了一下,想着要怎么惩罚他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结果一拿起手机,才发现。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余鹤本想当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但又看到来电显示号码是本市区的,猜测着会不会是殷池雪的另一个电话号码。
肯定是这样啦,他们这种人一般都有很多个电话号码的啦。
想着,余鹤还是兴冲冲接了起来。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不能先开口,就这么撂着他,要等他先开口道歉自己才说话。
只是那头出乎意料地“喂”了声,然后问道:
“请问是姚轶姚先生么?”
“是我,请问你是。”余鹤奇怪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我是韩奕容啊,我们刚才才见过面,这么快就把我的声音给忘了?”电话那头传来作秀一般故作可怜的语气。
余鹤顿时觉得鸡皮疙瘩又一颗一颗站了起来。
他想起那人恶心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哆嗦,语气不怎么好地问道:
“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只要我想要,没有得不到的哦。”韩奕容回答的振振有词。
余鹤表情僵了僵,然后问道:“那你有什么事么。”
“听声音,你好像在外面?”
韩奕容这是长了个狗耳朵么,什么都能听到。
“是啊,出来散散心。”余鹤撇撇嘴,刚才的激动瞬间消退。
他抱着稻哥重新坐回椅子上。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在这种失落孤独的夜晚,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呢,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隔着手机,余鹤都能想象到对方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我就直说了吧。”余鹤深吸一口气,“你有病么?天天缠着人家有夫之夫做什么,想挖墙脚么?”
本以为会得到对方不屑的嘲讽,但令余鹤没想到的是,韩奕容这个一言难尽的家伙,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是,如果不是想挖墙脚的话,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打电话吧。”
余鹤这辈子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是宁死不屈的,一种是像韩奕容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
“你还真是病的不轻。”余鹤也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骂了一句就要匆匆挂断电话。
“这几天回潮,晚上凉,不要坐在外面了,早点回去吧。”
就在他临挂电话之前,听到韩奕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余鹤挂电话的手马上顿在了那里。
一个外人都会考虑到或许自己今晚不开心而跑出门散心,还要叮嘱自己早点回家,虽然始作俑者是他没错。
但这个时候最需要他的关心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很多时候余鹤是真的看不懂殷池雪。
有时候他那种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关心会让人觉得他真的很在乎自己,但有时候又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人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余鹤笑笑,冲着电话那边的韩奕容道谢。
余鹤回到家的时候殷池雪已经睡下了,他忙了一天的项目,看起来真的很疲惫。
殷池雪的房子很大,房间很多,但因为之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所以也只买了一张床。
不知道为什么,余鹤下意识就会觉得两人是吵了架,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睡一起。
想到他还不如一个外人,余鹤就来气,抬腿轻踢了下睡梦中的殷池雪,然后抱着薄薄的毯子匆匆下了楼,打算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余鹤刚躺上沙发,稻哥就支棱着小短腿跑来了,它拱进余鹤的被窝,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鹤。
现在虽然是春天了,可早晚两头还是带着丝丝凉意。
但稻哥就像是个天然小暖炉,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主人的身体。
余鹤不禁再一次感叹:
“老公有什么用,还不如狗来得实在。”
余鹤蜷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搂着自己的狗子,委屈,想哭,但又觉得自己是个真·男人,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也该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他使劲把眼泪憋回去,然后摸着稻哥温暖的小身体:
“以后爸爸绝对不会再为任何人掏心掏肺了,不值得,只有你才是能忠心耿耿陪伴爸爸一生的。”
稻哥虽然不懂主人到底在说什么,但他觉得主人现在很难过,就像自己当初离开妈妈时一样红着眼眶,那么他一定是特别需要安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