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大总裁上赶着当监护人的,男性天生没有女性的柔肠和心软。
后来谢玉帛被商言戈气哭,更是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薛菁考虑过商言戈,成熟,有手腕,会照顾人,如果换成一个家境不如谢家的,薛菁反而会怀疑他的初心。
但那是以前。
现在谢玉帛是个能自立根生的正常人,她便觉得商言戈不合适了。
谢玉帛才高三,还是个孩子,大学都没上,他初见光明的人生中,还没有结识足够多的人,商言戈出现得太早,不公平。
作为一个母亲,必然有其自私的一面,想给孩子打算最好的。
望着商言戈和段文耀两车一前一后离开,薛菁敛了眼神。
合不合适,她说了也不算,如果谢玉帛喜欢,她也不会反对。
问题就是商言戈和谢玉帛相处时间太多,十八-九岁阅历单薄的少年头脑一热,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吗?
说一千道一万,早恋不行。
商言戈一边开车,一边回想薛菁对他和段文耀态度微妙的差别。
薛菁感谢他,话里话外都是谢玉帛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孩,而面对段文耀,薛菁却会说让他和谢玉帛常常往来。
一家子都是人精,除了坐在他旁边这个傻子。
有些话上辈子就该说出口了,拖到后面有口难开,拖到这辈子,对方变成了个禁止早恋的高中生。
“你今天要去哪?”
谢玉帛:“段先生介绍了一个生意,给植物人治病。”
商言戈:“封开霁?”
谢玉帛:“你们果然都认识。”
“封家靠连锁超市起家,之前和他有合作,他出车祸后,对接人就换成了他哥,能力不行,麻烦。”
封家老爷子病重,两兄弟正在争夺继承权,这场车祸疑点诸多,当天是司机开的车,突然闯红灯被一辆货车碾过,但是司机直接死在了车祸里,死无对证。
“那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把优秀合作方救回来。”
商言戈:“你以前救过植物人吗?”
“没有,死马当活马医。”
商言戈觉得自己有需要给谢玉帛普及一下现代律法,不允许他擅自实验。
谢玉帛:“开玩笑的,我肯定是有把握才出手。”
商言戈:“总之,你量力而行。”
谢玉帛到了医院,才知道“量力而行”是商言戈让他不行赶紧撤的意思。
迎接他的是封开霁的妈妈,胡玲,她穿着一套大红波点连衣裙,和背景红艳艳的医院病房相映成辉。
病房门窗都贴着红双喜,吊顶红色拉花,病人盖着龙凤被,到处喜气洋洋。
谢玉帛一瞬间以为自己来到哪个婚房,从窗户里一瞥,看见躺在床上的封开霁紧闭双眼,面容清峻,因为昏迷半年,脸色微微发青,和整间病房格格不入。
“麻烦让一下。”一个白净的黑发青年端着一盆热水,小声道。
谢玉帛侧身让他进去,跟段文耀确认:“冲喜?”
段文耀一言难尽地点点头,封开霁他妈真的瞎搞,她是续弦的,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便是生了封开霁这个有出息的儿子,把上面那个废物哥哥秒得渣都不剩,连老爷子也有意向将公司大头留给封开霁。
眼看就要享福了,关键时刻,封开霁被撞成了植物人,就算她怀疑是跟封开允有关,但是一来她没本事找证据,二来,二儿子已经成为植物人了,老爷子就想息事宁人,保大儿子,不想自己快入土了,儿子一个死一个坐牢。
老爷子越病越重,眼看大势已去,胡玲越发不甘,想让儿子醒来争家产。她一开始各种求医,医学手段走不通后,开始请大师做法招魂,跳大神,喂偏方,通通没用之后,又想到了冲喜这一招。
奇招百出,仿佛是个古人。
冲喜对象是个大学生,顾仞,家境贫寒,寒假期间在医院当护工,因为护工日薪高。胡玲正打算给儿子找个对象时,恰巧听见顾仞家里打电话说父亲急病需要一大笔钱。
所谓一大笔钱,其实也就十来万,对胡玲来说不算什么,大师说了,冲喜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字要合。
胡玲到处找八字合的人,立刻问了顾仞,算出二人“天造地设”后,她立即开价要顾仞“嫁”给封开霁。
嫁娶就是走个热闹的形式,没有真的去民政局,民政局也不理男男婚事。
顾仞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胡玲精得很,顺便和顾仞绑定了三年护工劳动合同。
要是封开霁一直醒不过来,胡玲自问做不到天天照顾他,她还和姐妹们约好了环游世界。封开允和她势不两立,若是封开允上位,家产绝对没有多少给他们母子。
财产有限的情况下,她环游世界要挥霍、要在姐妹们面前挣面子,封开霁要住好的病房也开销巨大。
如何取舍,胡玲心里不免偏向自己。
她需要有个便宜劳动力死心塌地地照顾封开霁。
她让顾仞在没有法律效应“结婚证”上按手印,顾仞心软好拿捏,到时候她可以用这个证,把照顾封开霁的责任甩给他,自己这当妈的也算尽心尽力了。
段文耀那天来医院,正好是封开霁和顾仞的“婚礼”,胡玲一个人就能折腾出花来,什么喝媳妇茶,改口,拜堂……把顾仞折腾得够呛,连植物人封开霁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段文耀和封开霁是点头之交,听说他出车祸也没来探望过的一般水平。那天他路过被胡玲拉着“参加婚礼”,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胡玲继续折腾这对晚辈,想到封开霁人不错,便起了让谢玉帛看看的心思。
治不好,他出钱,治得好,封开霁自己付。
顾仞一进来,胡玲便指挥道:“手脚要勤快点,你要打心眼里把他当你丈夫,心诚则灵,知道吗?要不我十五万就白花了,我儿子醒不来就是你心不灵。天冷的时候要常常给他按摩翻身,擦身一天一次,今天不是擦过了?你倒热水干嘛?”
顾仞:“您刚才把茶水洒在被子上,湿了好久才发现,我摸着封先生的脚背都凉了,想给他暖暖。”
胡玲太不靠谱,哪有这样当妈的,喝水洒在植物人身上,以为他没知觉就不管了,还是他发现的。
顾仞刚上大学那年,封开霁代表校企合作代表,在开学典礼出现过一次,还给顾仞颁了五千块的助学金。
那时封开霁玉树临风,精英模样,哪像现在躺在床上,被他妈折腾喂各种迷信偏方。顾仞也不是任人搓揉,他就是觉得封开霁有点可怜。
殊不知这样正中胡玲下怀。
胡玲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里又觉得自己教育出一个好媳妇,洋洋得意,退了一步道:“我是不小心的。还有,你还叫封先生呢,叫老公,心诚则灵。”
顾仞:“……”
胡玲觉得必须要让顾仞有代入感,结婚证是假的,但老公是真的。
她翻开包,拿出一万块钱:“改口费。”
顾仞只犹豫了三秒:“老公。”
他昨晚听见胡玲和朋友通话,环游世界她们至少要挥霍个两百万,而据他所知,这对母子真的没什么钱了,封开霁账上的钱被胡玲拿去投资,三个月就亏空了,还听信朋友的话加杠杆炒股,结果倒欠钱。
封开允来医院看过一次弟弟,言语之中说他爸会立遗嘱,只给胡玲一套房子和五百万现金。
五百万,要拿三百万还债,剩下两百万,胡玲的分配也很自私。
顾仞怀疑她要全拿去环游世界,会不会回来都不一定。
真的是亲生儿子吗?
胡玲只想享受优秀儿子带来的好处,不想晚年还照顾一个植物人,她要去享受生活。
冲喜几天了,封开霁苏醒无望,胡玲心灰意冷,开始计划自己的生活。
顾仞哪知道胡玲打的主意,他觉得封先生很可怜,趁胡玲还没出发之前,他赶紧从胡玲手里抠出一点钱,帮封先生存着。他是一个外人,没法干涉胡玲的决定,只能这样了。
顾仞一直从胡玲手里抠钱,叫一声老公一万块,胡玲似乎特别喜欢他这么称呼封开霁,讲那一套心诚则灵。到最后他已经很熟练了,还会变着法要钱,表情要做出一副善良懦弱舍不得封先生,但又内心煎熬不想当人媳妇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战况胶着,胡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她马上要离开了,也没想太多,每天就是洗脑顾仞。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把开霁当你法律上的丈夫。大师批开霁的姓名,说云开雾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里千万不能有放弃的想法,他这么优秀,完全配得上你。你好好照顾,有朝一日他醒了,你就是总裁夫人……”
顾仞:“嗯嗯嗯……是是是……是我老公……”
段文耀打断胡玲的喋喋不休,介绍:“他们是封先生商场上的朋友,过来探望一下封先生。”
除非本人委托,不然段文耀是懒得麻烦小神仙的。但是他看了看顾仞被压榨的模样,也算是一次救两人吧。
段文耀没有直说是来治病的,免得胡玲像缠着顾仞一样缠着谢玉帛。
谢玉帛只在门口看了看,便和商言戈一起出去,“我没看见封先生的魂魄。”
段文耀跟上来:“也就是说没救了?”
谢玉帛:“人是植物人没死,说明魂魄还在世上,就是不知在哪里逗留。”
逗留了这么久,居然没有魂飞魄散,也是机缘一场。
谢玉帛有点好奇了,“他在哪出的车祸,我去现场看看。”
段文耀:“找到的几率大不大?”
“不好说,得找一找。”
段文耀想了想,他身体渐好之后,越发觉得人要行善积德,才能遇上小神仙这样的人物,否则你就是遇上了,神仙也不一定愿意救你。
“顾仞他有点惨,我跟他说两句。”段文耀想,实在不行,他替顾仞把十五万还了,那可是三年的护工合同,虽说排除了上课时间,但也是不小的负担,何况顾仞以后大学毕业了也要工作生活。
段文耀和胡玲一样,觉得顾仞太心软好拿捏,搓圆揉扁一一忍受。
谢玉帛疑惑:“惨吗?”
他怎么觉得顾仞收钱的时候,跟本国师收金子一样开心?
第63章
封开霁出车祸的地方在城西的一个十字路, 这里接近高速路出口, 是龙干市的交通枢纽, 南来北往跑货运十分繁忙。
司机闯了红灯, 被右边一辆大车撞飞, 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才落地,车内一死一伤。
商言戈远远地把车停住, 避开那些集装箱货车,“你就这样看吧。”
谢玉帛:“我得拿个望远镜吧?”
“待会儿就给你买。”商言戈不上当, “你天眼能不能看见,跟距离没关系。”
暴君想起来了就是不一样,对他的能力了如指掌,谢玉帛从天窗里探出半个身子,目观四方,眼前闪过车祸一幕——
晚上十二点, 物流依然繁忙, 渣土车也被允许进入市区,小轿车从司机的视觉盲区蹿出来,司机刹车不及, 车体侧翻, 车内的渣土倾泻而出,瞬间掩埋了小轿车。
警车救护车闪着红灯呼啸而至,路人一起合力清理渣土,把车内人解救出来,送往医院。紧接着是道路清理, 政府紧急调派新的渣土车,把十字路口中心小山般的渣土运走。
谢玉帛抽出一张符,搓成烟卷状,叼在嘴里,轻轻吹了一口气,烟卷突然被人抽走。
商言戈:“不准抽烟。”
谢玉帛:“我不是在抽烟,我就装个酷。”
商言戈:“我知道。”
不就是想借符纸放出灵力,去查探封开霁的灵魂在哪么?动不动就放灵力,然后天眼再瞎一阵吗?
谢玉帛的套路被看穿,他心虚关上天窗,缩回车里,“我什么都没干。”
商言戈:“凡事先按常理推断,路都走不通了再上玄学,不准走捷径。”
他简直想让谢玉帛把这句话抄个二十遍。
谢玉帛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我记住了。”
商言戈:“你看不见封开霁的魂魄在哪?”
谢玉帛点点头。
“那你想想他会不会被其他东西带走了。”
“呃……”谢玉帛一下子想到那辆渣土车,小轿车当时被全部掩埋了,会不会是魂魄被困在渣土之中?
商言戈立即打电话,辗转联系到了一个当时善后的工作人员。
“商总您好,车祸的事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我是工程运输承包方。”
渣土车是从龙干市外进来的,那里有个小山包要推平,市内有个项目要填土。
“那车砂石最后倒哪了?”
“我们老板说,这沾过血出过人命的沙土不吉利,不能拿来当填充物,就原路运回了。”
商言戈要了小山包的地址,联系人先把那堆砂石买下来。
市外的小山包推平工程,原先是想整出空地修路盖厂,但是拆迁的事没谈拢,市内也不需要砂石了,工程搁置了几个月。
小山包已经被挖开了一半,在它右侧整平的空地上,一车砂石突兀地堆放在那里,外部都开始长草了。
负责人多日没来这里了,匆匆开车赶来:“你们要的那堆砂石就在那里。也是邪了门了,它一运回来,我们这工程就停了,作孽,还是那边退货的地产老板聪明。”
林北稍后赶到,拿出一纸合同,要负责人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