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鸿轩看这小侍卫一脸深以为然,没想到依旧进不去,真是好气又好笑,刚想再说两句,一抬头看到一高高瘦瘦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燕飞,赶忙喊了几声:“老燕,老燕!”
燕飞板起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我说刚刚怎么心里一跳,原来是你个老小子。怎么还杵在门口?快进来吧。”
“哈哈哈。这不刚去教主那里汇报完,正巧新得了好酒,就来找你共饮。”杜鸿轩把酒递到燕飞手里,眼睛瞅了一眼愣成个木头桩子的小侍卫,问,“说起来,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呆头呆脑还认死理的小侍卫守门的?”
燕飞掂量掂量手里的重量:“武阁前几天送来的,说什么最近衡教乱,派几个人来保护我的安全。难道没给你送?”
杜鸿轩拈着胡子:“送是送了,不过都没你这个这么有意思。”
燕飞斜睨了杜鸿轩一眼,没好气道:“想要?不给。”
“知道你舍不得。不说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今天可要不醉不归。”
“你倒是会挑时间。马上就到饭点了,我去让下人多备些小菜。”
小侍卫乖乖站在门口,尽职尽责的当着门神,一面将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尽数记在心里。
很快,菜一样样端上桌,俩人喝得酒酣耳热,聊着聊着,不知怎的杜鸿轩聊起去找教主的事儿,他说:“我去时教主正和影卫商量啥,看样子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
“影卫营的事儿,能和咱们有多大关系。”燕飞哂笑一声。
想起好友向来对教主不大服气,杜鸿轩苦口婆心劝道:“你啊,就是脾气硬。这段时间还是收敛一点儿吧,要真被影卫营揪住小辫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燕飞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提高声音:“怎么,他还想学着他父亲冤枉我不成?有本事就真把我抓起来,否则,我就这臭脾气,他爱受不受!”
这么多年了,燕飞一直放不下当初那回事儿,自己也真是喝多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杜鸿轩心道要糟,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这不是担心吗。教主派了贴身影卫出去,不知道查什么。你想想,连基本不离身的贴身影卫都派出去了,要查的东西能小到哪儿去。能不惹麻烦就忍一忍吧,你可千万别在这风口浪尖再犟了。”
“你是说,教主连贴身影卫都派出去了?”燕飞意味不明地问。
杜鸿轩只当好友是好奇加震惊,一点头,肯定到:“是啊,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你别想扯开话题。”
“知道了,就你操的心多。都是些陈年旧事,我懒得和个后辈一般见识。来,喝酒喝酒。”
此时,山间小筑,书房里。
苏鸿宇放下杜鸿轩今天刚交过来的折子,头昏脑胀地捏着鼻梁,深刻认识到想要当好一名教主到底有多难。
眼见天色不早了,他不再勉强自己,准备收工。回到住处才想起最近忙昏了头,好像挺久没见到景凌之。如今他内伤好转大半,外伤基本结痂,都不见景凌之来问问。明明自己咳嗽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挺着急不是吗?
这才没过多久就不担心自己了?
莫名其妙的委屈让苏鸿宇越想越坐不住,挥手召出值班的影卫,问:“你们统领呢?”
出来的是影十,他老老实实答道:“回主上,影卫营事务繁杂,统领这几天一直住在影卫营。主上若想见统领,属下愿代为传令。”
“......都没回家?”
“回主上,就属下所见,没有。”
......深觉自己就是在无理取闹,苏鸿宇一挥手:“算了,别去打扰他了。你们也看着点凌之,让他按时换药,别睡太晚,注意自己身体。”
“是,属下遵命。”
景凌之不来,自己还不能去找他嘛。过几天,等忙完手头的活儿,就去看看他吧,苏鸿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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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苏鸿宇没想到,还没等他去影卫营,景凌之反而先找上了门。
“凌之?你怎么来了?”他惊奇地问。
“今早属下听影十说您想见属下。”我有些担心......有些想见您了,所以......“属下来迟,还请主人见谅。”刚进来时短暂的一眼,足够景凌之将书桌前的人看了个清楚。
相交上次而言,主人气色好上许多,屋里没有恼人的草药味,也不似之前般咳嗽不止,看来内伤应该有所好转。
虽然听影十说过主人伤势渐有起色,终归不如亲眼看到让人放心。更何况......主人望过来时脸带笑意专注看着他的神情,实在是看多少遍都不够。景凌之这几天稍显浮躁的心,就这么突然静了下来。
“知道你这几天忙,又怎么会怪你呢。”苏鸿宇丢下看了个开头的折子,满心欢喜溢于言表。他凑近了上下看看景凌之,笑到:“你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看样子影十的话是真的带到了。”
景凌之赶忙答道:“主人的话,属下不敢不听。”主人特意让影十带话,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主人在乎自己的程度比自己想的还要多那么一点点?“属下按照易伯的嘱咐每日按时喝药换药,影一可为属下作证。”在他看来,他的伤不过都是些外伤,并不影响行动。经脉的损伤在几天的调养下也早已无碍,不需要如此小心。但主人在意,他自然不能辜负这一番好意。
至于影一,就算主人真的把他叫过来,想来他也不敢拆自己的台。
“那就好,那就好。”苏鸿宇胡乱点着头。才发现今日的景凌之不仅束了发,还绑了条黑色的发带,夹在同为黑色的长发里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再仔细看看,如往常一般的黑色劲装,今日却在腰间系了条革带,银色的带扣式样简单,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平日里拿在手上的长剑斜插在腰间,用革带固定,让本就英武不凡的人更显飒爽风姿。
一缕碎发不知何时滑落下来,苏鸿宇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将它重新拢回耳后。一垂眼,正巧对上景凌之黑白分明的眸子,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苏鸿宇心脏漏跳一拍,闪电般将手缩回身后,只觉得头昏耳热,还得强撑着表面的镇定:“我......我就是看你头发乱了才......”
对,就是这样,是你的头发先动的手,真的不能怪我!!
“才......才......”才什么?才鬼迷心窍?被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实在说不下去,心慌意乱地一转身,掩饰般逃回书桌前。
景凌之很有眼色的没有再提刚才那一茬,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主人,前几日燕飞身边的暗探来报,杜鸿轩在与燕飞聚餐时曾提到影三离开常山外出调查的事,燕飞对此十分在意,恐近日会有所动作。”
提起正事,苏鸿宇赶忙压下心中的囧迫:“杜鸿轩是怎么知......”他确实和影八聊起过,没想到被人听了去。他果然还是太不谨慎,也太小看内力的作用。他赶忙问:“可会影响计划?”
景凌之摇头:“主人安心。若燕飞真有问题,原先或许还能忍,现在有主人加得这一把火,他无论如何都该忍不住了。”
苏鸿宇松了一口气:“倒也是。那天书房里,各位阁主应该也已经确认过,我确实受了重伤需要静养。现在燕飞又知道了我身边护卫不足。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明知不对,也该想要放手一搏。对了,凌之,假扮老王的人选准备得如何了?”
“主人放心,已经准备妥当。”
苏鸿宇心里盘算一番,发现戏台子已经搭好:“那现在,就该等着好戏开场了。”
“确实如此。”景凌之躬身行了个大礼,“今后衡教并不太平,还望主人千万小心。”
“凌之放心,习武一事我从未放松过。如今内力业已恢复,且不说有多厉害,至少自保无虞。”说着,苏鸿宇扫过景凌之腰间的那把剑,忽地意动,“说起来,你我是不是很久没有交手了?今日正好有时间,不如比试一番?”
景凌之自然不会拂了主人的性质,欣然应下:“属下领命。”
苏鸿宇取了剑,正迈过房门,突然停下来,扭头瞅了眼身后的景凌之。
好在景凌之反应快,没发生撞车的惨案。他不解地问:“主人?”
“没什么。”苏鸿宇摇头,提剑继续往前走。他只是想到,方才自己逃回书桌的时候,就在转身那一瞬间,景凌之是不是笑了?
熟悉的树林中,两人各自站定。
苏鸿宇催动内力转过全身,最后灌注剑身。剑尖斜指地面,剑身震颤不已,发出轻微的剑鸣。
常言道,世事无常。不久前他还是一个空有一身内力的木桩,连基础剑法都练不明白,更是一只鸡都没杀过,面对景凌之的攻势,心里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却还是不敢直视那逼人的剑锋。
如今已是几经生死,在鬼门关转过了一两圈。即便景凌之不曾留手,仍能全神贯注,寻找破绽。
也就能感受到,在某一瞬间,景凌之的气势变了,凝而不散的气息骤然拔高,更锋锐,更跃跃欲试。
该是出手的时候。
苏鸿宇脚下轻点,身体在内力的加持下轻如鸿毛,快如利箭,手中兵锋直指要害。
从容不迫地躲开对方的几次攻击,曾经迅疾如雷的动作在他眼中放慢再放慢,纤毫毕现。
挥舞剑鞘格下挥向心口的剑,刀兵相接的火花中,趁对方无法回防,苏鸿宇手臂使力,剑尖前刺,直取咽喉。
景凌之避无可避,身体后仰,同时腰身发力翻转身体,一脚踢在剑身上,趁苏鸿宇空门大开之际,脚下借力,再度攻来。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动,两道身影在这片空地上纠缠不休,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宛如惊险至极的双人舞,稍一疏忽就是剑毁人亡。
旁人看来险象迭生,偏偏两人都不带半分杀气,当真只是切磋。
再次对撞之后,双方极有默契地各退一步,重新分两边站定。
谁都没赢,也谁都没输。
“凌之可能放心了?”打出如此大的动静,苏鸿宇呼吸依然绵长,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景凌之将剑柄倒转,双手抱拳:“恭喜主人武功大进。是属下多虑了。”
“哪里,”苏鸿宇收剑入鞘,“我尚有不足之处,离大成还差的远。”
将主人送回书房,景凌之告辞离开。还没走两步,突然被书画拦住了去路。
“景统领,”书画福了福身,“可否借一步说话?”嘴上说得客气,却是转身就走。
景凌之朝跟着书画,一路走到一处僻静的林中才停下。不待他探查周围情况,书画已抢先一步道明:“景统领,此地我已事先查过,并无他人在场。”
“你找我何事?”
“找您何事......”书画上前一步,“您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景凌之古井无波。
书画按耐不住,再前一步,沉声道:“我就不问您为何无故派人监视我和书墨他们,我只问您,教主大人到底怎么了?”
景凌之皱眉。
书画一下子红了眼眶,“噌”一声拔出特意带在身边的长剑,横在景凌之颈边:“你倒是说话!”
“是听苏七教习说了什么?”
“是又怎么样?”书画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景凌之的眼,低吼道,“若不是苏七,教主大人的事,您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边说,她边把剑往前压了一线。
“主人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只管照顾好主人......”
书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瞪大了眼睛:“你还管他叫主人?你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
“慎言!”景凌之低喝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手掌牢牢钳住书画的手腕,逼迫她把剑收回鞘里,常年身居高位刀剑舔血沉积下来的威势毫不收敛的释放出来,被他收束着尽数压向书画。
这威压太重,书画跟在教主身边多年,自认武功不输那些江湖一流高手,此刻依旧扛不住,只觉得仿若一只蝼蚁,那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杀了自己。
冷汗浸湿后背,身体害怕地瑟瑟发抖,动一下都难。
书画咬紧后槽牙,握在剑上的手用力到泛白。她嘲讽的一笑:“怎么,你要杀了我?”
“唉……”景凌之叹了口气。和书画共事了这么多年,他哪儿还不知道,书画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再认真不过。不能伤到她,真犟起来不一定谁能赢。
缓缓收回外放的气势,景凌之道:“我不杀你。”主人知道了,多半会不开心,“此事不许声张。你若想要对主人不利,我只能请你去影卫营暂住一段时间。”
“这得看你怎么解释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统领这话问得多余。我身为教主大人的贴身侍女,那么明显的变化我怎么察觉不到?先前只是觉得教主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挺过一劫,有变化也正常。影卫营的事我一个小侍女也插不上手,再说,我没干什么亏心事,被监视也没什么。直到苏七教习来找我,我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景凌之心里苦笑。
“教主于我有恩,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教主。现在,该给我个解释了吧,景统领大人。”
“事关主人,具体情况你无权知晓。”
这话一说去来,书画顿时激动起来:“那你为什……”
景凌之示意书画安静下来听自己说完:“这事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影三已经去调查线索,不久就会有结果。等消息传回来,我就动身去找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