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恺撒月

作者:恺撒月  录入:07-23

  沈提任他触碰命轮,低声道:“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脉轮毁尽,生死难测。家父恼我无用、却偏生占着他嫡长子的名分,暗地里吩咐下人,要放任我自生自灭。是大伯父分我命轮,救我性命,又时常看顾照料,我沈提才得以苟活至今。”
  他语调带出些微讥诮声色,冷声笑道:“可叹沈鸿至今以为我年幼无知,不曾看破他当年如何冷血无情,如今反倒要仰仗我智谋,助他坐稳宗主之位,又要利用我作诱饵,引出仇敌,为扶持他那宝贝幺子继任宗主扫平道路。月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生身父亲薄情狠毒,反倒是青宗主待我恩重如山,若换做是你,你当何去何从?”
  修罗界常年受魔兽侵扰,征战不休,自然以武为尊,然而世家鼎立,自然也重孝道亲情。问道宗少宗主身份尊崇、行为更被视作典范,从他口中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有场轩然大波。
  沈月檀终究不便直说“为我爹反你爹”,思来想去只道:“先有父慈,而后才有子孝。羊羔跪乳,若无乳,何须跪?乌鸦反哺,未尝哺,如何返?若我与堂兄易地而处……必定也问心无愧。”
  沈提听他慷慨陈词,不由得垂头下去,低低地笑起来。


第49章 作弊
  沈月檀回过神, 讪讪住了口,耳根不禁微红。
  沈提穿回衣衫,抬手在他头顶抚了抚,才笑道:“阿月, 有朝一日, 问道宗终究要物归原主。只是有一件事。”
  沈月檀愣了片刻,往四周扫了一眼, 殿中空阔寂寥,与世隔绝,他也察觉不到降魔圣印有任何异动,便坦然道:“堂兄请讲。”
  沈提阖眼, 缓缓道:“血亲相残, 到底是重罪。若——仍有转圜余地之时, 还请手下留情。”他忽而一笑, “我为他求这一次情,也算是仁至义尽。阿月你更不必同我应允何事。”
  然而那几位长老谋害兄长、戕害亲侄时何曾念过半分手足之情?
  沈月檀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沈提却道:“三位叔父出此下策, 固然其罪难恕、其恶极深, 然则却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沈月檀听他言下有为三位长老开脱之意,不由升起几分反感,然而不等他开口,沈提又续道:“青宗主夫妇胸襟开阔、高瞻远瞩, 世人难以企及, 是以在宗门大刀阔斧改革、摒弃世家门第偏见, 是真正成就大智慧、未来可证大道的人物。只是……竟将宗主之位也交予毫无血缘的外人继承,这却动摇了沈氏的根基……”
  沈月檀越听越是心惊,只觉沁凉寒气自脚底而生,弥漫到头顶,只咬着牙不说话。
  沈提却缓缓笑开,将衣襟整理得不留分毫褶皱,依然是端整俊雅、风仪无双的姿态,柔声道:“兄弟阋墙也罢、手足相残也罢……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勾当,唯有大统不可动摇。”
  沈月檀却顾不得听他嘲讽,只低声道:“既然如此——青宗主相中的继承人是何方神圣?”
  沈提道:“自然是沈雁州。”
  话音才落,头顶暗沉天幕突然转亮,二人齐齐抬头,竟见第九关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又次第落下两盏灯笼。连上叶凤持的那一盏,合计三盏灯笼并列悬浮。
  沈月檀眉头一挑,便顾不上追究陈年往事,只沉声道:“六十年不见有人进第九关,如今一次就有三人闯关,竟有这等巧合?”
  沈提沉吟,若有所思略略颔首,转过身去,目光所及处便亮起一道光柱,三思楼的执事在光中现身,神色难掩仓惶,拱手道:“少宗主,卑职惭愧。”
  沈提问道:“这三人如何?”
  那执事顿了顿,方才缓缓道:“少宗主容禀,如今第九关之中并非只有三人,而是……七人。”
  沈月檀二人闻言再度凝视头顶,才见幽暗如夜色的天幕竟隐隐泛红,飘飘忽忽再度落下四盏灯笼,却与先前莹白的三盏略有不同,光芒透着抹薄红,宛如照过了一层几不可见的薄纱。
  沈提语调不见如何起伏,仍是平静如常问道:“是什么人?”
  那执事面上有豆大汗珠滚落,险些连双手也颤抖,低声道:“卑职、卑职……不知。凭空而现、无从追查。”
  那四盏灯笼依然如其余三盏一般映出泛着红光的景象,然而其中人物却只有稀薄轮廓,宛若一层血色的人形薄雾,连男女也分不出来。
  二人凝目细看,沈提抬起手,默默摩挲左手食指上的银白方戒,眉头终于略略一皱,“作弊进去的?到底何方神圣,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沈月檀隐约记起幼时曾听娘亲提起过,便沉吟道:“逆天道闯关,非同寻常,实力必定与阿修罗王匹敌。若有这能耐,一口气闯过十关也不在话下,何必吃力不讨好,坏了规矩只会引来杀身之祸……除非是魔种。”
  沈提闻言也略略颔首,若是魔种,自然不能闯关,是以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也必然有其用意。
  那执事愈发脸色青黑,颤声道:“卑……卑职监管不力,竟令魔种混入!卑职这就去着人铲除后患!”
  沈月檀却骤然发现其中有异,忙道:“执事大人且慢。”他指向其中一条模糊人影,又道,“这人顶轮偶然有黑气外泄,其色若狱力,倘使换作寻常修罗众,不死也是重伤,如何能如他这般闯艰险之地?”
  沈提同那执事凝神细看,先前被薄雾所扰未曾察觉,如今有心验看,果然捕捉到那黑气如一圈恶毒圆环绕在顶轮边缘,稍纵即逝。
  沈月檀道:“我听娘亲提过,此谓天魔蚀,唯有魔种与修罗众所生的后代才有,只是隐藏极深,难以察觉。若非在十绝关中,只怕无从得见。”
  那执事叹道:“原来这就是天魔蚀,少爷博闻广识、洞若观火,卑职受教了。”
  沈月檀前世听惯了阿谀奉承,如今也不过略略一扬眉,倒显出些荣辱不惊的从容来,只道:“执事大人谬赞,不敢当。”他再指向另一个人影,沉声道:“然而,此人并非魔种,而是如假包换的修罗众,且仔细看他脉轮。”
  那执事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沈月檀言听计从,脉轮中道力运转,再往那人影看去。
  仍是若隐若现、稍纵即逝的脉轮痕迹,然而越看越是触目惊心,非但那执事惊呼出声,连沈提也嗯了一声,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那人影五大脉轮中道种分明,是不比叶凤持逊色的天才,然而行动之间,更有第六枚藏于海底轮的道种隐隐放出了微光。正是第六枚道种初成的迹象。
  那执事早已语无伦次,只反复颤声道:“这究竟是……这究竟是……”
  沈提脸色却有些冷,低声道:“此人道力运转的根本法则,与叶凤持一脉相承……是铁城犁宗的弟子。”
  沈月檀立时醒悟,惊道:“叶凤持一代从未曾出过六道种的天才……若是有,不可能半点蛛丝马迹也不泄露。除非此人是隐居极深的先代长辈,因缘际会,突破桎梏。”
  沈提亦肃声道:“比叡山堂。”
  沈月檀亦是应答迅速,仿佛不假思索般,答案脱口而出:“理当如此!此人必定另有目的——”
  二人旋即异口同声道:“叶凤持有难!”
  那执事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打机锋,抢答般飞快推测出前因后果,一时间如坠五里云雾,一面全心全意听二人对白,一面绞尽脑汁,这才理清了前因后果。
  正如问道宗有精锐云集的阿兰若堂,铁城犁宗亦有深不可测的比叡山堂,是为一宗实力之核心,自然有大能坐镇其中。诸位先代精锐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然而叶凤持与铁城犁宗的宗主千金结怨在先,十之五六成可能,是唐琪不知如何请动了长辈,前来刺杀叶凤持。
  剩余十之三四成,则是铁城犁宗不知为了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非除去叶凤持不可。
  最后一成可能,才是这位大能闯阵另有理由,与叶凤持并无干系。
  沈月檀摸了摸下颚,握紧拳头又道:“只怕不只一成……六十年无人问津的红水关,乍然间门庭若市,引来四个天才、一个魔种混血、还有两人至今来路不明。若说是巧合,难以令人信服——然而无论何种可能,此人若要出关,必定同叶凤持有一场恶斗。大堂兄,我要去救他。”
  沈提皱眉不语,沈月檀又道:“叶凤持身在局中,对情势一无所知。对方实力强横,以有心算无心,恐怕他难逃此劫……叶凤持于我有恩,落到如今地步也是为我所累,大堂兄——”他略略迟疑,仍是对着沈提行礼,肃容道,“小弟冒昧,请大堂兄祝我一臂之力。”
  沈提又略略沉吟,方才道:“这四人擅闯禁关,自然饶不得……就以你为首,入关将其等驱逐。谨记以驱逐为首要任务,轻易不可起冲突。白桐,传刘氏兄弟待命,再取光阴矢、五行舟来。”
  沈月檀如今才知晓那中年胖执事姓白,竟与白桑是同族。
  那执事应了,转身匆匆离去,沈提趁着这间隙,将两样法宝的用法、入关之后的禁忌须知一一为沈月檀分说清楚,又道:“刘昶、刘崇是阿兰若堂的顶尖高手,又是双生子,一体同心,联手之下从未曾遇过敌手。阿月,望你贵己在先,若是救人不成,速速撤离。否则我如何对得起——”
  沈提不必说出口,沈月檀心领神会,只将叮嘱铭记在心,反过来安抚沈提几句,说话间白桐已捧着托盘折返而来,身后跟着一对相貌极其相似的青年男子。
  托盘中放置有一张银色长弓并一支银色箭矢,箭尾处一条银线若隐若现,与长弓相连。另一件物事则是翠绿狭长、形如竹叶的小巧扁舟。沈月檀将两件宝物谨慎收妥,又在沈提引荐下同两名青年一一见过面。这二人形貌神似、又同样穿着阿兰若堂的靛蓝制服,几如镜里镜外映出的同一人。
  沈提笑道:“倒也不必费神区分这二人,终归当一人用便是。”
  那两名青年便一同行礼应道:“正是如此。”
  沈月檀便点头道:“有劳两位与我走一遭。”
  二人道:“沈少爷言重了,这是我等分内事。”
  沈月檀又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沈提叹道:“你保重。”他与白桐二人朝后退去,留下沈月檀为首在原地、刘氏兄弟紧随在后。沈月檀便张弓搭箭,倏然松手,一道夺目银光发出尖啸声穿透叶凤持所在的灯笼,消失在虚空中。
  连接银箭与长弓的细线无限延伸,化为一条笔直的银色长桥,三人踏上银桥,急速往尽头飞驰而去。
  沈月檀自然计划得周全,道路尽头能抵达叶凤持所在之处,而后只需隐于暗处,待铁城犁宗的刺客现身时,祭出法宝五行舟,就能将这逆天道作弊入关的侵入者驱赶出去。
  然而三人行到半途,那银色长桥却发出巨响,竟骤然碎裂成无数碎片,如同一阵星屑飘散开来。
  沈月檀猝不及防,身形骤然往下跌落,朝着咆哮不休的猩红血海坠去。


第50章 重逢
  沈月檀身形骤然落空, 只觉耳旁风声凛冽,强风刮得他睁不开眼。
  不等他想出应对之策,身下便撞上硬物,大力冲撞得他险些气血逆转,一口血堵在咽喉, 猩红海水则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将他团团包围。
  沈月檀视野沁了满目血红, 波涛汹涌之中, 森冷杀气急促逼近, 刺得肌肤生疼。变生肘腋, 他仓促间只来得及取出一枚玉符发力捏碎, 顿时一道温暖符力扩散到了身周寸许之处,散发起极为淡薄柔和的温润白光。
  密密麻麻的怪鱼群集结而来, 仿佛凝结于血水中数不尽的深红血块汇聚成云,眨眼就近在眼前,沈月檀连那怪鱼满口发黄的利齿也看的清清楚楚, 个头虽然不过大则尺余长、小则不足一个巴掌,然而数量数以万计、行动迅捷如蜂群,若是群起发难,仍是令人难以招架。
  沈月檀不免心中一阵发寒,然而那怪鱼群却对眼前的鲜美人肉视而不见,只焦虑梭游, 寻找先前落入海中之物。靠近沈月檀时, 便自发转个弯绕开去, 自身却浑然不觉。
  沈月檀先前捏碎的玉符是沈雁州往日所赠,名为摩利支天隐形印,摩利支天乃云神,又是隐匿行踪之神,传闻其神力发动时,“日天月天不见彼,彼可见日月。”
  这符印自然功力大打折扣,难以连日月天神也蒙蔽,然而要蒙骗这些低等水妖却不在话下。除非黄金魔兽亲临,无人能看破其行踪。
  沈月檀略略松口气,却仍是不敢大意,稍稍动了动手脚,任凭先前落海的坠力扯着身子持续下沉。那净味盘连气味也能隔绝,如今自然形成保护层包裹周身,故而连衣衫也半点未曾湿透。他屏住呼吸,运转道力,只觉脐轮处隐隐生热,隐约进入修炼入定的静谧之中。
  如此沉了片刻,他自下方摆脱包围,便仰头看了看那群兀自不肯死心,盘旋如乌云的怪鱼群,一时间心中生出怪异又兴奋之感来。
  他自幼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百般呵护,连沈氏弟子幼年必经的历练,也有下属全程追随跟从,未曾经历过波折起伏。
  如今险象环生、步步危机,稍有不测就要落入绝地,虽然恐惧战栗如影随形,却反倒令他生出了两世都极其稀少的激扬战意。
  二者孰是孰非、孰优孰劣,连沈月檀自己也无从分辨。他索性收敛繁杂思绪,只仰头打量。
  鱼群在头顶猩红血水中,如鸟雀盘旋,仍是不死心搜寻猎物痕迹,沈月檀却无声无息、渐渐远离,海底原就黯淡的光芒便愈发光影稀薄,摩利支天隐形印的隐约白光反倒成了照明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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