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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弈辰忘了自己在做戏,也不想管外头的秦洛潇是去是留了。起初拿捏分寸浅尝辄止,渐渐的不满于试探,叫亲吻染上了一些别的意味。
齐文遥出奇地配合,搂上他的脖子。
他们假戏真做,外头的秦洛潇却不乐意看下去。砰的一声,秦洛潇破门而入,震出极大的声响让他们骤然清醒。
符弈辰抄起手边的佩剑,把齐文遥牢牢地护在后面。
“报信吗?”齐文遥把报信的烟管放在了枕边,没一下就摸到了。
“不必。”符弈辰发现秦洛潇的剑没有出鞘,笑了,“他不是来杀人的。”
秦洛潇冷笑,“杀你们会脏了我的剑。”
符弈辰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因为骂声皱过一点眉头。
他习惯了。秦洛潇是墨霜门的宠儿,是师父的亲生儿子,是他最不能得罪的人。他小的时候依附墨霜门而生,长大了要念及师父尽心照顾的恩情,再不高兴,也得给秦洛潇几分薄面。
“符弈辰。”秦洛掉瞪着他,指向他的剑没有出鞘却有着深深的敌意,“你贪图富贵见色忘义,不配当我爹的徒弟!”
符弈辰挨了骂依然心平气和,“要替师父逐我出师门吗?”
“你早就不是墨霜门的人了。”
“嗯。”符弈辰点点头,“这一切与齐文遥无关,要杀要剐冲着我来。”
“师叔真的是你杀的?”
“不是。大师兄亲口认了,你为何不信?”
这一句戳中了秦洛潇的软肋。秦洛潇杀气腾腾的脸上有了一丝犹豫,答话的语气也不那么坚定了,“大师兄是好人,不会那么做。”
“我就会吗?”
“景王的心思,小民怎么猜得到?”
“随你怎么想。”
“没做过为何要认!你想想手下里头有没有管不住的,想想太子在你身边放了多少眼线。当景王有什么好?皇帝把你当作消遣,亲兄弟天天想着你死,那些狗官没有一个愿意帮你!你怎么这么傻,非要我把话说白了!”
符弈辰皱眉,“射箭栽赃太子,就是想我明白这些?”
“对。你傻呵呵地叫他皇兄,他却想着害你。六鱼村不是大师兄的说法,是他设下的陷阱,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符弈辰当然知道,但他在别人面前习惯装傻。
之前,魏泉也被他骗过去了,以为他真的对太子抱一丝兄友弟恭的期望。要不是上次太子替齐太傅抢齐文遥,他不会露出破绽在魏泉面前表露不满,能够一辈子装下去。
秦洛潇不知轻重,不如魏泉可信。
符弈辰当然不会坦言,冷笑两声便故意说起瞎话:“一派胡言。皇兄不会那么做的。”
秦洛潇讶然,随后便是气急败坏的指责,“符弈辰,你竟然不信我!”
符弈辰不说话,定定瞧着秦洛潇握上剑柄的手。
齐文遥倒是留意到了秦洛潇袖中有一个小小的玩意,直觉有危险,默默地把手伸向一个稍大的枕头。
“嗯?”符弈辰也没忽略身后的动静,用眼角余光瞧一瞧齐文遥在做什么。
齐文遥也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提醒,“他的袖子里有东西,怕是暗器。”
他们说的悄悄话,全部落到了秦洛潇的耳朵里。秦洛潇忽而现出一丝恍然之色,把袖箭扔了出来,“放心,我根本不想杀人。奕辰,原来你是这么被迷惑的了。”
说着,秦洛潇不满的目光转向了齐文遥,“奕辰,你想要家人,也不必选这样卑贱的货色。皇宫里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面上对你笑,私下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对付你。你不愿过孤儿的日子,我明白,但你跟这些两面三刀的奸人混在一块,连命都要丢了!”
符弈辰感觉火气又上来了。
他习惯了秦洛潇的不讲道理,却还是不喜欢别人对着自己说孤儿两个字。
墨霜门位于深山远离尘嚣,里面的人却不有一定能放下那颗凡心。贪财好色的,阴险狡诈的,嫉贤妒能的……连事事为人好的大师兄也遭过流言蜚语,他来历不明又得师父器重,更是被人死死盯着挑错。
那些骂名里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孤儿”的讥讽嘲笑。好似他生下便是错,爹不要娘不爱、被舅舅仍在山下是咎由自取。
上回不欢而散,符弈辰不愿意哄一哄任性的秦洛潇,就是被那句“当皇子不如当孤儿”给刺激的。今日,秦洛潇还是不知自己失言,继续说着自以为是的话。
“我和大师兄都可以当你家人。爹也说过愿意认你做义子。奕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得及?打从皇帝发现他是儿子以后,他就被困在皇都里了,哪有什么回头路。
没吃过苦头、什么都不懂的秦洛潇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模样,真是叫人厌烦。
符弈辰努力想着师父对自己如何好,想着师父绝不愿意看到他们反目,咬牙忍下。
“奕辰?”秦洛潇以为他不言不语是被说动了,“身边都是虚伪的家人,跟孤儿有何区别?跟我走吧。”
符弈辰握紧了剑。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替他骂了出来,“闭嘴!”
符弈辰转过头,看向发话的齐文遥。
齐文遥真的生气,指住秦洛潇破口大骂:
“你觉得当孤儿好先去死个妈,跑这逼逼什么,当自己是盖不住的粪坑四处乱喷啊!”
秦洛潇头一次被这么骂,气得站都站不稳。
符弈辰愣了,没一会儿便因畅快勾起唇角。
真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超凶的2333
第42章 翻墙
比起之前的刺杀,这一次的秦洛潇矫情又啰嗦。
说自己不杀人,袖子里藏着武器又不愿意放下佩剑;想要问一问师叔是谁杀的,问了又不信,跑题到太子的奸诈上面了;摆出好心的样子,劝符弈辰放下亲爹,去当一个潇洒的孤儿……
奇了怪了,孤儿在现代网络骂仗可是个骂人的词,到书里的架空时代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话。秦洛潇脑子里缺了哪根筋,用得理所当然,越来越顺溜?
齐文遥起先以为是自己不懂,转眼一瞧发现误会了。
符弈辰同样不高兴啊。
齐文遥顿时无视了半天说不到重点的秦洛潇,细看符弈辰怎么了。大闷骚就是大闷骚,生气也不表露出来,用力的手要把剑柄捏碎了,也没让嘴巴里漏出半句骂秦洛潇的话。
为什么呢?还不是看秦洛潇他爹的面子。秦大侠教了符弈辰武功,在生活上诸多照顾。逢年过节叫符弈辰一起吃饭,有什么好东西会平均分为三份,让符弈辰拿到手的分量和亲儿子一模一样,绝不偏心。
师父不偏心,符弈辰也懂得感恩,拿到手的东西一般都会给秦洛潇,从来不争不抢,默然做着让师父高兴的事。
今日,符弈辰还是那个报恩的样子,面对咄咄逼人的秦洛潇没说过一句重话。
齐文遥看不下去了,对上秦洛潇瞥来的不屑眼神便彻底爆发。
他毫无顾忌用着脏字,把秦洛潇骂得一愣一愣的。
齐文遥骂爽快了,才记得看看符弈辰是个什么反应。
符弈辰不生气,微笑看他的样子竟然有点乖巧。
“……”齐文遥莫名熄了火,清清嗓子来了一句结语,“滚吧。”
秦洛潇也缓过来了,怒道,“奕辰,你就跟这种人在一起?”
“嗯。”符弈辰淡定答了,“我喜欢。”
秦洛潇拔剑,“好!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齐文遥惊了一惊,因着求生的本能要往后躲。
符弈辰也配合地护在前头,使剑化去剑招。
他们交手,齐文遥也没闲着。他发觉自己没有白白跟爷爷看那些武术视频,眼睛和脑子都跟得上那么快的剑招,加上符弈辰专门教过对付秦洛潇的法子,看得更是明白。
齐文遥看得入神,交手的人倒是打得心不在焉。
两个人师承一人,却是不同的路子。秦洛潇的剑法迅速细密,符弈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秦洛潇快,符弈辰狠,一场激烈的缠斗理应是难免的,却因两人都无心杀对方来了一个点到即止的切磋。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是以武会友的日常练剑呢。
齐文遥没多久就看厌了,甚至摸清了秦洛潇的路数。他不再绷紧身子缩在符弈辰背后了,迅速移动到可以遮掩的床柱那儿,摸到可以给魏泉报信的烟管。
齐文遥打开之前看了一眼符弈辰。
符弈辰倒是令他省心,打从他动了的那一刻起已经注意到了,抽了个空闲给他点点头。
齐文遥照办。管子一打开,里面发出短促的噼啪声,而后便如符弈辰所说的那样冒出了阵阵浓烟。
“呵。”秦洛潇冷笑,“胜之不武!”
说完,秦洛潇出了一招狠的,狠到两把剑碰出了高亢刺耳的响声,依稀间能见着火光。
齐文遥被刺了眼,觉得厚重的床榻也被震得发抖,愣了愣,回过神就在滚滚浓烟里面找符弈辰的踪影:秦洛潇下了狠手,符弈辰不会伤到吧?
他还没找着人,一只手就牵住了他。
“没事。”符弈辰说,“走。”
齐文遥答应着,被符弈辰带到了外头。
外头开阔,有烟雾的痕迹却不至于遮掩视线。魏泉打头,侍卫一拥而上,墙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弓箭手,箭头齐刷刷地对准秦洛潇。只要秦洛潇敢用轻功逃跑,当场射下。
符弈辰看了一眼齐文遥,确定他被侍卫护好才松开手。而后,符弈辰拿了旁边手下的弓箭,对准了朗声说,“秦洛潇,不要逼我。”
秦洛潇回首,眼里满满是不甘,反击的剑招不见留情。
魏泉倒是不恋战,趁着秦洛潇劈来侧身避开。
就是这时!符弈辰果断射箭,擦过秦洛潇的右肩。
伤不重,但足够没有吃过苦头、临危就乱的秦洛潇落了下风。
魏泉也是个厉害角色,马上把秦洛潇给拿下了。
这算是太准还是跑偏?齐文遥觉得是前者,很想感慨一句:不偏不倚的,射得这么准。符弈辰跟秦洛潇一样又会使剑又会弓箭的,莫非这两样是墨霜门的必修课程?
他思索时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符弈辰见状忽的来了一句解释,“射中会废了右手。师父待我不薄,我不能这么害了秦洛潇。”
“哦。”齐文遥并不关心,瞥一眼狠狠瞪着自己的秦洛潇,“你打算怎么做?”
符弈辰早就有了主意,下令:
“带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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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秦洛潇,能解决很多事情。譬如,齐文遥的性命暂时无忧,真有与秦洛潇站一边的人会先去王府救人,不会着急来对付他,又譬如,秦洛潇肯定知道翟一尘的下落。
两人都是景王搜捕已久的“犯人”。官府安了“罪状”张贴通缉令,却从不指望手下那些小兵小卒能抓着人,等人到了手,当然也不会跟景王抢了。
秦洛潇的去处,是景王府的地牢。
皇都里,位高权重的贵人家里一般都有地牢,原因有些难以说清,但也算是大家懂得的常见配置了。景王府的位置好,摆设讲究,处处是华贵的痕迹,当然少不了这么一个玩意。
符弈辰下令,其他人照办。不过,除了魏泉,其他人都想不明白这么一个肮脏可怕的地方怎么能拿来安置秦洛潇。
齐文遥听说以后觉得不意外,但也有一点想不明白。
“真放地牢啊?他身上有伤,不会加重吧?”
符弈辰笑了,“正好。有伤在身又被地牢困着,没法逃。”
“你要审问?”
“嗯,但不用刑。”符弈辰说,“让他发信求救。”
齐文遥点点头,“不让他出来就行。”
符弈辰看他安心的样子,倒是皱皱眉头,“我去了。”
齐文遥一脸莫名其妙,“哦,去吧。”
“真走了。”符弈辰说是这么说,脚下根本没动。“要好一会儿才回来。”
齐文遥知道不做点事情是没法打破僵局了,起身,“我送你。”
符弈辰终于满意地弯了嘴角。
齐文遥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这货会射箭、轻功和剑术,怎么就没抽空学一学有话直说,非要暗示?
幸好,符弈辰没有跟他玩什么难舍难分的心思,叫他送到门口便让他回去了。
齐文遥松了口气,要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人紧跟,回头,“魏大人有事吗?”
“王爷叫属下保护公子。”
“没事的,真有同伙也会先去救秦洛潇。你休息一会儿吧。”
魏泉还是一根筋,“王爷有令,属下定要护齐公子周全!”
齐文遥说不过,接受现实之余还冒出一个歪主意:魏泉能文能武,或许也能帮他抄一抄书。
他想跟魏泉商量,才凑过去便见魏泉跟被火烫着似的急急后退,魏泉躲避那么快,嘴巴上还是毕恭毕敬的,“所有侍卫都由齐公子差遣,齐公子尽管吩咐。”
所有侍卫帮他抄书也不大好。齐文遥放弃了,走回去自己努力了。
刺客来了所以没抄书的理由是行不通的。这么点东西,别说中状元的齐大公子了,就是年纪尚小的二公子也能在一个时辰内抄完。他偷懒了大半天,连一遍都完成不了还把房间整得乱糟糟的,有点说不过去。
齐文遥看了眼混乱的房间,更坚定了起码抄一遍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