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文遥不客气地受下两人的照顾,慢悠悠品尝茶点
结果,齐太傅和符弈辰连废话也不说了,定定地看他吃。
齐文遥吃不下去了,主动问,“秦洛潇开口了吗?”
“没有。”
齐文遥算算时间,“饿了一天差不多了,你快回去。”
他与符弈辰之间向来没有那么多规矩,最近更是飘到敢对着景王下命令了。私下还好,当着齐太傅的面就有些不合适了。
齐太傅看他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就皱眉,“遥儿,不得无礼。王爷难得来一趟,我们要好好招待。”
“哦,”齐文遥瞧向符弈辰,不大情愿地问,“你吃个饭再走?”
齐太傅更不满了,“遥儿……”
符弈辰却跟捡到宝似的,马上笑着答,“好!”
“……”齐太傅捋胡子不说话了。
请景王吃的一顿饭不能随便应付,专门换了个大桌子才放得下齐府厨子尽心尽力做出来的各色菜肴。齐文遥没在齐家见过这种阵仗,皱皱眉头:不仅浪费,还不好夹菜,他最喜欢吃的卤肉离得好远。
“把卤肉拿过来。”符弈辰看破了他的心思。
齐文遥不意外,开心说:“谢啦。”
上次吃夜宵,他对卤肉就比较热情,上上次赶去六鱼村,他对那一道卤肉念念不忘,回了王府还叫杏雨去厨房那边传话,让水平堪比御厨的厨子颇为不解:锦衣玉食齐公子爱吃的怎么是这种平平无奇、市井粗人喜爱的下酒菜?
厨子知道了不要紧,杏雨知道了九成九要传到符弈辰耳朵里。
“遥儿喜欢吃这个?平时怎么没说过?”齐太傅以为符弈辰吩咐下去是自己想吃,想不到特意让厨子做的菜却落到了自家儿子的肚子里。
齐文遥干笑,“平常的菜也好吃,我一时忘了。”
其实是他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故意迁就口味清淡的齐太傅。叫人尴尬的话,不说也罢。
“他爱吃,什么都想尝尝。”符弈辰帮着说,“齐府大厨天天都做一桌好菜,他吃不过来。”
两个人帮着搭台阶让自己下,齐太傅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种“儿子跟景王比较亲近”的失落感。一失落,总有点不甘示弱的心思,齐太傅顾不上自己吃,往齐文遥的碗里面添菜,“遥儿,试试这个。”
齐文遥道声谢。
“这个也不错。”符弈辰也夹了一筷子。
“鱼是不是离得太远了?”齐太傅问,“爹给你夹?”
符弈辰轻笑,“蒸鱼太清淡了,他不喜欢。”
“是吗?”齐太傅转头问问本人。
两双眼睛蓦地看过来,差点让齐文遥噎着。
“什么都行。”齐文遥有点烦了,“我自己来,不用别人帮!”
他发火,抢着帮他的两人才消停了。
齐文遥舒坦了,擦擦嘴再拿块糯米糕缓一缓腻劲——两个人不吃饭争着夹菜,这就算了,还不讲究荤素搭配可劲夹肉。一个夹卤肉,一个夹醋溜排骨,一个夹烧鸡,油腻味重,愣是把他腻着了。
齐太傅拿起筷子好好吃饭,符弈辰却回头看了一眼外头。
齐文遥不由多留意了一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果然,魏泉过来了,在符弈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符弈辰变了脸色,马上与齐太傅作别,“王府出了事,我只能下次再尝齐府美味了。”
齐文遥一下子提起了心:不会是秦洛潇跑了吧?
他心神不宁,齐太傅倒是乐意送走符弈辰这个眼中钉,起身说,“王爷请便。”
“不用送了。”符弈辰看了一眼齐文遥,“我有话要跟文遥说。”
齐太傅皱眉,刚刚报了密信的魏泉也皱眉。不过,两个人都没有阻止符弈辰的本事,只能看着符弈辰拉着齐文遥离开,齐文遥乖巧听从并没有挣扎。
到了门外,齐文遥迫不及待问,“出什么事了?”
“师父来了。”
“你师父……秦洛潇的爹?他把秦洛潇劫走了?”
“没有,他在王府等我。”符弈辰忽的握住了他的手,“师父出马,事情一定能解决。我快去快回,你好好在齐府待着,不要担心。”
“呃……”齐文遥现出为难的表情。
符弈辰耐心问,“怎么了?”
“这只手拿过点心,没擦过。你应该沾到糖粉了。”
符弈辰没放开,反而使力一拽。
齐文遥猝不及防被拉过去,抬头想算账,被吻了唇角。
轻轻柔柔的,抿开了糯米糕留下的甜味。
“嘴角有糖粉。”符弈辰仗着有轻功亲完就跑,“不必谢我。”
齐文遥哪里追得上,恨恨瞪着那一个背影。
“谢你个头。”
第44章 护院
符弈辰用轻功赶回了王府,一路避人耳目,不想让其他人察觉王府出了这么不寻常的事——消失两年的秦大侠现了身,正等着他回去谈话。
师父易了容,打扮也与以前不同。真正知情的人只有魏泉、他和齐文遥,别人看来,师父不过是一个按着吩咐来景王府送柴火的杂役。
“师父还在柴房?”
“对,秦大侠说那里人少,方便说话。”魏泉压低了声音,“还说离地牢比较近。王爷,秦大侠摸清了王府的布局,不会是来劫人的吧?”
符弈辰轻笑,“真想劫人就不会扮成杂役了。”
他们不走寻常道,从墙外跳到柴房门口。这几天,王爷不在家住着,厨子烧的菜少,屋子也不需要烧得那么暖,柴房来往的人便少了许多。突然有一个人送柴火过来,管家打发过去就没有多看一眼,下人们也不会去那凑热闹。
没人发现,魏泉检查好了便主动当了守门人,“属下在这看着。”
“不了,你去地牢。”符弈辰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魏泉领命离开。
符弈辰想敲门时犹豫了一下,低头瞧瞧自己的打扮。
他最后一次见师父是从军前的道别,穿的是师母缝的衣服,洗得发白也舍不得换掉只为省一点盘缠去军营。两年过去,他变成了景王,不再是徒有一身武功的穷小子了,师父却得乔装成杂役进入王府,此刻重逢,怕是一场无言的尴尬。
“辰儿。”师父察觉到他站在门外,“进来吧。”
“是。”符弈辰毕恭毕敬地答着,仿若变回了那一个唯师命是从的墨霜门弟子。
他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师父高瘦的身影。
师父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打扮,眉宇间还有不同于常人的神气。周身沾了柴火的脏灰,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脊背挺直,自有不容小觑的大侠气派。
符弈辰心下一动,按着墨霜门的规矩行礼,“师父!”
师父扶他起来,“这两年可好?”
符弈辰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苦笑,“能再见师父便是好。”
师父拍拍他的肩膀。“倒是变得贴心了许多。”
“师父,潇儿他……”
师父拉了他到旁边的木椅坐下,“我看过他了,只是没跟你打声招呼。他在吃饭,我们等一会儿再过去。你也知道,潇儿面子薄,被你瞧见又得闹脾气了。”
“我去倒杯茶。”符弈辰没说使唤下人的话。
师父不让他张罗,“等会儿和潇儿一起喝吧。”
“也好。”符弈辰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在附近找到茶水。他能做的,不过是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拿来下人为他准备好的东西,根本还是一个被人伺候惯了的王爷。
师父如以前一般待他,他却……
“我伤了潇儿,”符弈辰道歉,“还请师父责罚。”
师父摇头,“他也伤了你。潇儿口无遮拦,学了武功不用来救人反而对同门出手,真是被惯得不像样了。辰儿,不管他说过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符弈辰摸不清师父到底知道多少,试探,“师父见过大师兄了?”
“是他报信说潇儿被擒。”
“他一直知道师父在哪里?”
“对。”师父的笑容越发地苦涩,“他也越来越不像样了,竟然杀掉蒙师叔嫁祸于你。”
符弈辰知道是大师兄翟一尘下的手,却没猜到是嫁祸。
这并不是翟一尘的作风。他讨厌翟一尘,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师兄的温厚善良。翟一尘“拐走”秦洛潇,他并不如外人说的那样嫉恨,倒有一丝安慰:希望翟一尘由着本心不要再压抑自己,也希望两个人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被找着。
可是,翟一尘回来了,杀掉师叔嫁祸于各种骚扰就算了,还在齐文遥身边打转。
“他杀师叔是不想潇儿被发现?”
“嗯。”师父蓦地低了头,“他想关着潇儿一辈子。”
符弈辰愕然,“潇儿不愿跟他?”
“潇儿想来找你,他便把潇儿关起来了,一直劝说皇都危险。潇儿是个倔脾气,不改找你的主意。他没了办法,说先来探路,但……并没有把潇儿放出来。”
符弈辰想一想秦洛潇的单纯性子,明白了,“潇儿真以为大师兄谨慎,直到翟一尘回来说自己杀了师叔。”
怪不得秦洛潇不找翟一尘问话,反而闯入齐府跟他掰扯。秦洛潇是独子,便将翟一尘认作世上最好的哥哥。突然间,好哥哥把自己关起来,探路归来竟然变了样,承认杀人,得把秦洛潇吓得不轻吧。
“也是我的错。总叫他忍让,不看看他是否甘愿。世上哪能有无情无欲的人?他委屈久了自会忍不住。”
“师父打算怎么做?”
“一尘听话离开了,我和潇儿也不能留下。”
两年不见,说了几句又要面对离别。符弈辰有些不舍,“师父这就走吗?”
“看看潇儿再说。”
魏泉提前打点,他们去了地牢,一路过去没有碰见任何人。地牢里的看守也消失不见,方便他们好好说话。
“你出去吧。”符弈辰吩咐魏泉。
魏泉问,“属下要回齐府吗?”
“不必,侍卫长在那里。你累了这么多天,去休息一下。”
“谢……”魏泉想说王爷,看到师父含笑的目光又止住了,行个礼就告退。
地牢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奕辰。”竟然是秦洛潇先开的口,“之前是我无礼,抱歉。”
师父出马果然不一般。符弈辰颇为感慨,也给秦洛潇一点好脸色,“知错就好。”
秦洛潇不理他,转向师父,“爹,我们什么时候走?”
师父一改和颜悦色的模样,厉声呵斥,“你以为认个错就算了?静思一夜,想想自己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爹!”秦洛潇没多久就暴露了本性,抓着栅栏大喊,“这是地牢!我受了伤,你居然把我丢在这里?”
师父不理会,只跟符弈辰说了一句,“不用送水送饭,让他自己待着。”
“哦。”符弈辰头一次见到师父那么严厉的样子,感觉古怪。
“为师借了酒楼伙计一身衣服,该去还了。”
“师父,今晚就住这吧。”
“不了,”师父瞥了一眼秦洛潇,“离他太近,堵心。”
秦洛潇终于没了反对的力气,愣愣地看着师父。
师父说完就走。符弈辰跟上,碍于景王的身份不能亲自送去酒楼,想过要不要乔装,被师父笑着拒绝:“放心,师父自有分寸,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符弈辰便也不好多说了。多说两句,真让师父以为自己怕麻烦怎么办?
他只能目送,瞧着那个小时候觉着特别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想着再做一次相信师父的徒弟了。
*
齐文遥发现齐太傅不是一般的有钱。
花过那么多冤枉钱找来几个打不过秦洛潇的草包,仍不知错,叫手下放出风声诚寻武功高的护院。酬劳令人咋舌,但齐太傅不跟王府侍卫打招呼,让应征的人独自“闯关”来见,作弊、结伴都会被当场拿下,甚至可能会丧命。
“那我就放心了。”齐文遥听完了全部,开心说,“没有人敢来。”
齐太傅叹气,“高手难寻。”
“能打过秦洛潇的人本来就没几个。爹,你别操这个心了。”
“爹要保护你啊。”
“可是……”齐文遥换了一个法子劝说,“上次就花了不少冤枉钱吧?”
齐太傅捋胡子,“我们家不缺银子。这一年,皇上没少给齐府赏赐。”
齐文遥想一想赏赐的缘由,不敢说下去了,赶紧过去给齐太傅捏肩,“真有人来的话,能不能叫我看看?我很想知道王府侍卫摆下的阵有多厉害。”
忽而有另一个声音答了话:“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齐文遥和齐太傅望过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伯。老伯穿着有些脏的粗衣,脸上倒是干净。头发已有些花白了,却有不输于年轻人的精神气。腰杆笔直看着一丝不苟,笑起来的样子却温和儒雅,看起来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脾气再不错,也是不知来历的高手。
齐文遥先反应过来,拔了不离身的佩剑挡在了齐太傅的前面,“你是谁?”
“遥儿,不要管我,快去找魏泉!”
“爹,别乱动。”齐文遥不能一心二用,急急命令,“用烟管报信!”
他们一片惊慌,来人倒是看笑了,“在下看了招护院的告示前来应征。”
“是吗?”对方有杀他们于无形的本事,齐文遥不得不多提防一些,“你先去把外面的侍卫长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