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弈辰不肯松手,“师父教你武功了。”
“我才学了一天!”齐文遥一着急使出了狠劲,再次把符弈辰推开了。
符弈辰被推得身形一歪扶住桌子才没倒。人没倒,桌子却隐隐有崩裂的声音,四只桌脚在地面上打颤,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齐文遥不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冷下脸,“你做了什么?”
“自救。”符弈辰正儿八经地答了,“把你击出的掌力转到凳子上。”
“转个鬼。你说是你打的还可信点。”
“是你动的手,”符弈辰握住他的手腕,一下变了脸色,“师父是不是给你传功了?”
“把秘籍给我算传功吗?”
“秘籍在哪?”
齐文遥转身去拿。他能够读取秦大侠自学的画面以后就没有认真看,把心法随便地放在了枕边,一会儿的翻来覆去就让纸张皱了点。把这么磕碜的东西给符弈辰看恐怕得落一个不识好歹的罪名,他赶紧捋捋,补救的时候还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看得多了,有点皱……我了个去你解衣服干什么?”
他转身的功夫,符弈辰把前襟敞开了,而且是一层不漏直到能见着里面结实肌肉线条的那种。
“查看伤势,秘籍呢。”符弈辰不在意没穿好衣服,问话的脸还是一本正经。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房间,觉得自己就应该在这里脱衣服睡觉。
齐文遥递过去,想顺手给符弈辰拢上了却被上面的痕迹惊着了,“竟然淤青了。你怎么这么脆弱?”
符弈辰不答他,自顾自读着秦大侠给的秘籍,“你一天就学会了?”
“怎样算学会?”
符弈辰面无表情指着自己身上淤青的地方,“能打伤我,算是小有所成了。”
“你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啊?”齐文遥还是不信随便一推有这么严重,“这个淤青早就有了吧?”
“你不信?再打一掌试试。”
“有病啊,居然叫别人打你。”
“你不是别人,是……”
齐文遥预先猜到了接下来的话,“你敢说是你的人,我真的一拳打过去。”
“是我的人。”符弈辰正好想让他打打。
“别玩了,我拿药给你。”齐文遥开始找药。齐太傅发现他不喜欢使唤下人以后,怕他饿了渴了伤了,在房间里准备了吃食、茶水和药箱。药箱全是好货,据说里面还有皇宫的赏赐。
符弈辰证实了这一点,“九霄灵丹,父皇赏下来的?”
“嗯,还经常派御医过来,要我爹养好身体。”
皇帝为什么要齐太傅养好身体,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齐太傅养好了身体,才能好好反省一下“教坏太子”的错,让痛失爱子的皇帝舒服一点。
符弈辰与残忍的皇帝是父子关系,便不往下说了,“我来找药。”
“行。”齐文遥对药箱不熟悉,还不如能够叫出一味药名字的符弈辰。
可是,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符弈辰现在是个醉鬼。
符弈辰拿了一瓶药,看两眼放下,拿下一瓶药,看两眼,觉得圆滚滚的瓶身手感不错,开始晃悠,扬起一个有点呆的笑容,然后折回上个瓶子一起放在桌上叠高高。
“你玩什么呢!”齐文遥拦下,“你真的认得药吗?”
符弈辰皱眉,“没写清楚。”
“写清楚了,顺气丸。”齐文遥指着贴在上面的小纸条。
“我看看。”符弈辰伸手要拿。
往常快准狠,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能抢去的灵敏动作没有了,变成不倚靠桌子就晃悠,急急伸手又找不到方向一通乱抓碰运气的睁眼瞎。
“别看了,你醉成这样容易把药给撒了……待着别动!”
齐文遥凶了一把,实打实吼出声。
符弈辰停下来,不情愿地瞪着他,“哼。”
哼什么哼啦!
齐文遥觉得这货伤的是脑子了,哭笑不得,倒是没开口继续凶。
凶有什么用,喝醉的符弈辰听不懂,还会闹脾气。
他不指望符弈辰自己治疗了,耐着性子在药箱的瓶瓶罐罐里面挑拣。还好,齐太傅对自家儿子的水平很有数,不仅贴上标签,还在箱底放了一个使用说明:头疼用什么,发热用什么,扭到得用那瓶药酒来擦……
“有了,活血化瘀。”齐文遥找出一盒药膏,“擦吧。”
符弈辰低头打开药膏的盖子。动作笨拙而缓慢,低下头好不容易寻见伤处,抬起的手却是颤抖不已、对不准的尴尬样子,抖来抖去要把药膏抖掉了。
装什么装,伤有这么重吗?人有这么笨吗?之前抱他的时候不是挺有准头的嘛。
齐文遥在心里吐槽正欢,冷不丁对上一双墨黑眼眸。眸中没有什么情绪,干净如镜映了烛光和他。烛光暖融,他的身影却挺直离远分明是无情。
齐文遥忽然想起一天上班遇到的流浪狗。小狗缩在角落,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有过一瞬帮忙的念头,看看时间又觉得开会重要,狠心跑开。晚上,他特意买了肉罐头,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了。
那只狗不会穿越到符弈辰身上了吧?
齐文遥纠结片刻,实在敌不过心软,“啧。拿来,我帮你。”
符弈辰给出了药膏,给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嘴角疯狂上扬,丢下平日装深沉的包袱笑得没心没肺,像是终于讨到糖果吃的小孩子。
齐文遥竟然也习惯了。
符弈辰这个拿药瓶叠高高玩的状态,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齐文遥挖了一小块药膏,要使劲抹匀的时候瞧瞧符弈辰的脸色。
符弈辰不疼,依然是凝视他的专注样子。
齐文遥动作一顿,屏住呼吸:手下是结实的身材,抬眼是好看的脸蛋,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好似万千世界只念你一人。长了一副叫人馋的皮囊,还是任人宰割的乖巧状态……
打住,这货喝醉后的智商也就三岁!不能乱来!
齐文遥咬唇,艰难地挤出一句命令,“别看我,看窗外。”
“哦。”符弈辰听话,扭头去看外面黑漆漆的天。
齐文遥以为没有问题了。
他想错了。符弈辰呼吸比目光还要敏感,还要引人遐想。在微凉的药膏碰到伤处的时候有一瞬停滞,被打转的指头撩出加快的节奏,再因为药膏发热而逸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齐文遥发现自己开始看符弈辰微抿的唇角,想想触感如何了。
“擦好了,穿好衣服。”他赶紧收手,整理药箱冷静一下。
“哦。”符弈辰低头,开始跟衣带做斗争。
齐文遥看到那一个迅速缠起来的死结,服气了,“啧,衣服都不会穿了,别动。”
他过去解死结,与符弈辰是一站一坐的面对面。结解开了,他转眸瞧向符弈辰的脸,头一次从上而下地看着这个人:他说不动,符弈辰就不动。两手老实放好,昂头瞧他认真专注,四目一对又现出纯净的笑意。
他搞定的不是死结,是符弈辰。
齐文遥心下一动,俯身低头在符弈辰笑着的唇角亲了一下。
符弈辰回抱他,“我在做梦?”
“是啊。”齐文遥故意说,“天亮就醒了。”
符弈辰真是好骗,笑容一下子垮了,“唉。”
或许是符弈辰太听话了,或许是有了做梦的谎言打底。齐文遥随了本心,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不要像我爹和你师父一样,自说自话,替我做决定。”
符弈辰盯着他半晌,认真说了一句,“有两个你。”
“……”齐文遥觉得是白说了,把人推开,“睡吧。”
他这回没那么暴力,轻轻引着符弈辰的手碰到桌沿。符弈辰也配合,趴在桌上闭了眼睛。
“喂,我也没让你在这睡……唉,算了。”
齐文遥叫不动,干脆自己去睡了。
*
齐文遥睡到半夜,就听到了符弈辰离开的声响。
学武功之后,听觉好像灵敏了不少。他细细听着,听着符弈辰以缓慢却还算稳的步子走到了墙边。翻墙没以前利索,足尖需要在墙壁上再点一下,落地嘛……
咚,特响亮。
“王爷!”魏泉惊呼。
“嘘!”符弈辰怒了,而后咬牙切齿地斥一句,“送我回去!”
得,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绝对没问题了。
齐文遥笑够了就闭眼睡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早。”秦大侠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容光焕发完全不像是宿醉的样子。
齐文遥看着惊讶,“秦兄昨天没喝多少?”
“还行,不吃力。”秦大侠捋胡子,“喝醉比装醉难。”
齐文遥想到昨天那一声“咚”,又有点想笑了。
“辰儿刚出发不久,托我给你一封信。”秦大侠从袖中拿了东西,双手递上。
齐文遥也毕恭毕敬地接过,不忙拆,问秦大侠一句,“秦兄吃过了吗?”
“练功一会儿就有点饿了,我去找找吃的。”秦大侠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和喜欢,情商还是在线的,看出他不想那么快练功就找借口离开了。
“好,我等你。”
秦大侠一走,齐文遥拆开了信。一张纸,三行字,第一句是“昨夜抱歉”,第二句是“今天想见你”,第三句是“行吗”。
“这就用了一张上好的宣纸。”齐文遥天天听着齐太傅念叨文房四宝的珍贵,不知不觉被带进去了,可惜好好的纸给符弈辰浪费了大半。
不过,符弈辰提前问一句能不能见面,是不是把昨晚的话听进去了?
齐文遥挺开心,然后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怎么回信?
“我帮你。”
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从墙头传来。
墙头?齐文遥看到墙头有个翟一尘,愣住了。
秦大侠也赶回来了,怒吼:“逆徒,还不走!”
翟一尘不慌,从墙头跃下。同样是轻巧的身手,却没有选择正常符弈辰那样无声无息的落地,狠狠把手里的长剑杵在地上,震出不亚于巨石落下的动静。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认你这个师父。”
翟一尘敛起笑,对秦大侠的态度相当不屑。
秦大侠厉斥,“你还不知错?”
“废什么话,想杀我就动手。”翟一尘冷笑,“死在文遥身边,好像也不错。”
齐文遥被突然望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关他啥事啊?
等等,翟一尘看他的眼神怎么有点……
他怀疑自己看错的时候,翟一尘忽而现出了原书男二号该有的温柔模样,深情道:
“文遥,我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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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接人
“文遥,我真的很想你。”
此话一出,把齐文遥和秦大侠整愣了。
翟一尘笑意更深,向着齐文遥迈出半步,“我……”
“站住!”秦大侠反应过来,一下子拔了刀,“离他远些!”
“你管得着吗?”翟一尘斜眼睨去。
秦大侠冷下脸,“一尘,他是无辜的。”
“那你就是罪有应得了?”
秦大侠生气了,“我罪有应得?是你不守信用。你说要离开皇都隐居深山,我才没有计较潇儿被囚的事。你不守信,就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
“你对我本来就是无情无义!成天念着潇儿和辰儿。潇儿是你儿子,符弈辰不是吧?他也伤了潇儿,也把潇儿关起来,你怎么不赶他走?”
这话带上了私人的怨恨,说的却是事实。秦大侠气恼儿子被翟一尘关起来了,计较对错,叫翟一尘回到深山不再涉足皇都。符弈辰也把秦洛潇放在地牢里,啥事没有,还能陪在身边一起喝酒。
秦大侠意识到自己真有偏心的举动,弱下气势沉默不语。
翟一尘也不是什么骂街选手,同样不说话,狠狠地瞪着昔日的恩师。
他们僵持着,旁边的齐文遥只能板着脸在旁边等待。
他有点尴尬。这些跟他有关系吗?翟一尘随便说句“想你”,搞得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愣地在这里当个背景板,听师徒俩翻旧账。
齐文遥一大早没吃饭,站得挺累,希望他们赶紧吵完。
他还要回复符弈辰给的小纸条呢。这么吵下去,符弈辰都要回来了。
还好,秦大侠没多久就开了口,而且缓下了语气不与翟一尘像仇人似的对骂了,“我考虑不周,光想着辰儿无奈……”
翟一尘却不肯好好说话,冷哼,“你只叫他辰儿。可记得我的名字里也有‘尘’字?”
怎么连名字也要计较了?秦大侠想不到沉默温柔的大徒弟会变成这样,叹口气,耐着性子给翟一尘讲讲为何,“他是你师弟,一个人孤苦伶仃来到墨霜门,你何必……”
刷地一下,翟一尘的剑直直指向了秦大侠。
“他现在有爹了,我呢?”剑光寒冷可怖,翟一尘的眼里也染上了报复的戾气,“我爹和我娘都死了。我惹上江湖恩怨,不能回去,连他们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秦大侠厌倦了无止境的争执,“一尘,你恨我和潇儿甚至恨辰儿都可以,但不要殃及无辜。你要算账可以,跟我离开齐家,慢慢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