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妥协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主角光环。”
一问就问最厉害的。齐文遥抿抿唇,纠结着如何开口。
符弈辰却还有下一个问句,“是坏事吗?会不会害了你?”
齐文遥愣住,“你怎么会这么想?”
符弈辰苦笑,“那个说法与我有关吧。要是好事,你会这么难以启齿?我身边的人总会遇着灾祸,舅舅和娘,师父和路天逸、连原来的齐文遥也……”
齐文遥还有点震惊,“所以你觉得不祥,担心我出事?”
“直说吧,我受得住。”符弈辰低下头,无措的目光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落到他的身上。
好像那样也会伤着他,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齐文遥心里一揪,上前轻抚符弈辰紧皱的眉间。
“不,你没害任何人。”
符弈辰抬眼,眸中燃起了希望,“那……”
齐文遥叹息一声,“我慢慢跟你说吧。”
第69章 阴谋
齐文遥没说穿书这种玄乎到难以解释的细节,直接说结果。
“主角光环是好事,意思是老天在照顾你。比如,你投军走的是反方向,却阴差阳错立了战功去皇都领赏。还有,昨天那场雨一下子把毒雾清掉了,闪电照亮树林。这么好的运气,谁能遇得上?”
符弈辰没接受这样的说法,“是哪四字?写出来。”
齐文遥才不写,“就是个说法,没具体的字。”
他写了,符弈辰肯定会一个个字问过去。光环还好说,主角两个字就难掰扯了。他不觉得符弈辰听到自己是一本书的主角会多么高兴。
符弈辰还在皱眉头,“为什么要这么说?”
齐文遥开始忽悠人了,“桌子为什么叫桌子,板凳为什么叫板凳?”
符弈辰不说话,还真的看了一眼桌子。
不过,符弈辰也就是看看,没有深入纠结。比起莫名其妙代表好运气的“主角光环”,符弈辰更在意的是他这个人,目光一转又定定盯着瞧了。
齐文遥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是人,不是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怪,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原来的齐文遥不在了,我就借了这个身子活着。”
他做好了听见“多远”、“怎么借”、“为什么是这个身体”等问题的准备,抿抿唇,想着怎么描述比较好。
“你死过一次?”符弈辰的关注点却和他想得不一样。
齐文遥点点头,“是啊。我太累,睡了就不过来了。”
符弈辰轻轻握住他的手。眉头依然是皱着的,却不是因为想不通古怪而苦恼了。
时间隔得太久,齐文遥已经忘了倒在办公桌的感觉了。他倒下是一瞬间的事情,醒来就是丫鬟在哭的混乱吵闹。借书重生还是被摆了一道,他想不清楚,但还是感激能够好好活着的现状。
可是,符弈辰不了解背后的事情,只知道他“死过一次”。
这么真挚的心疼啊……
齐文遥莫名感到了负担,揉一揉符弈辰的眉心想让愁绪散去,“都过去了。”
“嗯。”符弈辰是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心疼他,却也不会困在忧愁当中一个劲悲春伤秋。
齐文遥等着下一句话,做好了继续回答问题的准备。
“休息吧。”符弈辰竟然没有其他疑问。
齐文遥懵逼,“你没别的要问了?”
符弈辰笑了,“你想我问什么?”
“不知道,”齐文遥倒是有自己的疑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邪祟?”
符弈辰还是那个看法,“你有害人的本事,会让我活着?”
看来,符弈辰对于自己前期多么招恨相当有数。
齐文遥听笑了,“是是是。”
“吓着了吗?”符弈辰忽而想起了一个问题,“翟一尘口口声声说你迷惑人心,沉雪会的人信了他的说法。江湖人性子冲,下次他们再遇着你会下狠手。”
“我不怕,他们动不了我。”齐文遥深深记住了箭矢生生停下的样子。走一步看一步,成天担心不如保持着“逢凶化吉”的迷之自信。
符弈辰又说,“等皇都的人来信,我们就能继续出发了。”
“皇都?”齐文遥疑惑,“你想打听什么?”
“皇都是否有乱党。”
“你不信犯人的说法?”
他们在审问沉雪会俘虏的时候有了收获。沉雪会的人隐藏多年,听起来厉害,实际上是躲到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去了。远离纷争会降低警觉心,也会让他们贪图安逸,忘记了快意恩仇的潇洒与宁死不屈的硬气。
其中一个人,在隐藏的时候娶妻生子过着特别舒坦的小日子。这人根本没有坚持到底的信念,也不想维持昔日的义气,纯粹是被沉雪会的人威胁了,为了保护妻儿不得不重出江湖。
齐文遥察觉到了这一点,与符弈辰说了下。
符弈辰说了“儿子”二字,那个人就交代了沉雪会逃亡的方向——逃跑的人分了几条路,共同点是远离皇都。符弈辰不去追反而让人回皇都查,怎么有点匪夷所思。
符弈辰见他困惑,主动说,“我觉得沉雪会是个幌子。他们应该是沉得住气的人,可不管是埋伏还是逃跑都是毫无章法,像是故意引人注目。”
齐文遥猜想,“你觉得有人想把你引走?”
“只是猜测。”
“如果真的有,一定是太子安排的。”
符弈辰看他说得肯定,以为又有什么画面出来了,“你看到了什么?”
齐文遥发现误会就收起了那一张严肃脸,干笑,“没有,但是猜太子一般没错的。”
“……”符弈辰轻笑,在他脸上轻捏一下,“有道理。”
齐文遥没计较捏脸的小动作,继续说正事,“真是太子就麻烦了。皇都里必然会出事,我们不能离太远,得找一个由头在这里多待几日。”
“调查幻海帮就要花上许久。”
“可以。”齐文遥好奇,“你为什么觉得太子沉不住气了?”
“我没有请命,父皇就派我讨伐乱党。”
“噢,你可以借此摆脱江湖出身又立下大功,难怪他慌了。可是,他费劲对付你,不如直接……”
他没把“逼宫”两个字说出来。这是架空的古代,乱说话要负的责任大得多了。他说的是太子,面对的是景王。一句轻飘飘的猜测,他觉得是说着玩的,符弈辰听来不知会做什么决定。
符弈辰猜到他的意思,平静说,“父皇防着,太子想一步登天没那么容易。”
“太子娶了个好老婆,岳父是元老,小舅子立下战功,连那些不着边的亲戚也人模人样,或文或武用正当法子入仕,免了太子偏私的说法。太子一步登不上去,就两步三步……慢慢来也可行的。”
符弈辰诧异,“你知道这些?”
“我爹负责查贪污案,把朝廷里每个人都摸清楚了。他有时候憋不住话跟我唠嗑,我开始不想听,听多了觉得挺有意思的。”
符弈辰轻笑,“但你还是想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管。”
“对啊,所以我装作听不懂。”齐文遥说来还觉得可气,“然后我爹更喜欢说了。”
符弈辰点点他抿起的唇角,“辛苦你了。”
齐文遥发现不对了,“你怎么老碰我的脸。”
之前也碰,但是找着理由的。帮忙抹黑粉,弄胡子或者检查伤势,哪样都说得通,他有点心思荡漾却能理解是正常操作,这下子不对了,符弈辰根本不找理由,随心所欲跟他们两个和好了似的。
这么下去,符弈辰晚上不会做点什么吧?
符弈辰一下子敛了笑,“你还在气我?”
齐文遥也不知该怎么说。
他心疼失去师父的符弈辰,符弈辰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依靠。为了报仇,他们再次聚在一起,因为翟一尘,他跟符弈辰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可他不是和好的意思。报了仇,符弈辰会走向更加复杂的人生,那里有他害怕的后宫争宠和权势博弈。他没有想好,不知自己能否承受。
“我……”齐文遥斟酌说法,不想伤害符弈辰——不提师父刚死的事情,符弈辰一直没有怀疑过他的说法,总会无条件地给予信任。凭着这点,他也要缓和说法,以免符弈辰感到失落难堪。
符弈辰却已经从他的犹豫里听出了一二,“是我太急了,抱歉。”
齐文遥叹气,“我没想好。”
“我明白。”符弈辰轻声说,“我们先解决沉雪会?”
台阶搭好了,齐文遥当然顺着下,“嗯,皇都的人什么时候来信?”
“明日该来了。”
“明天啊……”齐文遥想想去皇都的两天路程,还是觉得慢了,“我想想太子在做什么,找下线索。”
符弈辰却说,“你牵扯进来会有危险。这件事让我自己办吧。”
“牵扯又怎么了。我是文先生,别人眼里的齐文遥还在跟岑二公子游山玩水呢。”
符弈辰皱眉,“是,他们觉着你和岑子琰合得来。”说到后头,声音忽而压低并用力,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齐文遥起初有点懵,看到符弈辰不悦的神色又明白了:他见过这个表情。那时符弈辰听说翟一尘给他深情告白,就是这样一张恨不得杀人的吃醋脸。
也难怪符弈辰吃味。在别人眼里,齐文遥可是找着了一个知己。跟岑子琰一起游山玩水,一起讨论诗画,可比伺候景王的时候舒坦多了。
以前的符弈辰装作喜欢秦洛潇,跟他在一块。现在的他装作和岑子琰游山玩水,跟符弈辰在一块。
风水轮流转。又是一出“那是骗他们的,我真正想的是你”的纠结大戏。
齐文遥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符弈辰能气到自闭。
但他能爽上天。
“噗。”齐文遥光是想想都忍不住笑出声。
符弈辰转眼看来,“笑什么?”
齐文遥考虑到今晚还得待一块,忍住了,“没什么。”
符弈辰不追问,继续看沉雪会乱党的供词。
齐文遥也找个地方坐下,静静想一想太子在做什么。他想到的全是特别日常的画面,太子上朝了,太子退朝了,太子回家吃了个饭,太子跟太子妃说完正事,转头去宠爱真正喜欢的美人了。
正事也很无聊,都是太子府事务以及亲戚朋友的一些破事。
齐文遥停下想法,准备倒杯水喝一喝。
符弈辰已经把水杯递过来了,“累了?”
“还好。”齐文遥慢悠悠喝着茶。
“我挺累的。”符弈辰忽道,“看着你想别的男人。”
齐文遥被呛到了,斜去一眼,“那我不想了?”
符弈辰说了一句相当中听的话,“你想谁,我管不着。”
“这还差不多。”齐文遥满意,放下杯子就说出了一个名字,“杜安远是谁?”
“羽林大将军,为什么提他?”
“噢!”齐文遥听懂太子和太子妃唠的家常了,“太子和太子妃商量送他什么礼物。不过……太子好像一直喜欢笼络人心,送个礼物也正常。”
“我去查查。”符弈辰很重视他的话。
“需要吗?我就是随便一说。”齐文遥没有信心,“我看到的画面不一定有用。”
符弈辰笑了,“查吧,以防万一。我去跟魏泉说一声。”
“嗯。”齐文遥点点头,换了个坐姿继续思考杜安远是个什么角色。羽林军是皇帝禁军,负责保护皇宫安全。太子喜欢装出友善的样子,给里面的一位将军送礼并不反常。但他就是觉得那么多画面偏偏冒出这么一个是有含义的,多想了些。
他想到的还是各种日常画面。不管是杜安远还是其他的人物,做的都是普通到无聊的事情。他像是看到了一个没有剪辑、没有背景音乐的日常水视频,瞧的都是吃喝拉撒的琐事。
齐文遥渐渐觉得疲累且无聊,往后一靠找个舒服些的姿势闭目养神。
“文遥。”符弈辰回来了,轻声劝他,“到床上去睡吧。”
齐文遥摆摆手,“就这里吧。”
符弈辰经历了之前的拒绝,不敢轻易动手,“我抱你过去?”
“不了。”齐文遥也不想醒来时看到搂一块的暧昧,“这里挺好的。”
符弈辰不勉强了。
齐文遥眯着眼,依稀看到符弈辰走向床边。他以为符弈辰会好好地睡自己的,顿时心安,再闭眼就顺从涌上来的倦意,好好入眠。
椅子不舒服,他半夜就醒了。
齐文遥原是迷迷糊糊的,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周围一圈,登时吓醒:他身上盖了被子没什么,旁边有个陪着坐的符弈辰是怎么回事啊?
搞了半天,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单独睡床,跑到这边一块挤椅子了。
齐文遥有点后悔,纠结着要不要把符弈辰叫醒。纠结半天,他发现符弈辰睡得挺熟的,心想不要打扰,想帮忙多盖一层被子。
他自认动作很轻,一起身却见符弈辰睁开了眼。
符弈辰一下子看向了他,面上现出稍稍的慌乱之色。
“别怕,是我。”齐文遥赶紧说,“不是刺客。”
符弈辰恢复镇定,“我怕你掉下来,不怕刺客。”
“……”齐文遥无奈,“行了,都别睡椅子折腾自己了。”
“好。”符弈辰听话。
他们大半夜换地方还是吃了,落了不舒服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