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没听出话语里的调戏意味,赌气要抢帕子,“我自己擦!”
符弈辰不给,顺势搂到怀里给他亲干净了。闻到了沐浴后的味道,符弈辰心情不错,蹭蹭他不乐意皱起的鼻子柔声哄哄,“刚洗过澡?”
齐文遥故意说,“是啊,但是被你弄脏了。”
“再洗一次?”符弈辰提议,“一起去。”
“行了,正事还没说完呢。”齐文遥挣开怀抱,拿个枕头挡在身前。
符弈辰怀里没了人,颇为失望,“还要说什么?”
“真找着云枫的尸体怎么办?”齐文遥想到就觉得头疼,“还有,你查过那个毒是什么吗?要是大公主以后找着了相同的毒做证据,昭嫔没在皇上身边挡着怎么办?”
符弈辰轻笑,“我在,父皇动不了齐府。”
齐文遥看着符弈辰的样子,大概明白皇上是强弩之末能用的人只剩那么一小拨羽林军了。但他依然觉得云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再说了书画店的事。
“驸马真的很喜欢云枫,我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符弈辰点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内讧。”
“嗯,我也努力画云枫的画像,让驸马忘不了他。”
“你又要画别的男人?”符弈辰皱眉,“每次都画到半夜,不肯睡觉。”
齐文遥瞪去一眼,“我不画画,你也不肯睡觉啊。”
“不一样。”符弈辰凑近了,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着,“画画只有你开心,不画画,我们俩都高兴。”
齐文遥推开,还顺便揍了符弈辰几下,“今天我画定了!”
符弈辰看出他今天很暴躁了,不勉强,挨了几下无关痛痒的打闹。
说完了事,齐府厨房那边也收到命令送饭来了。他们已经习惯自家少爷的“夜宵”了,一做两顿,一顿给齐太傅和齐文遥吃了,一顿在炉上温着,听到少爷这边有吩咐就直接送上桌。
不是现做的,菜肴风味有所折损。比如那一道按着齐文遥指示做的炸虾,不脆了。
齐文遥正好不知怎么下笔,注意到了吃饭的符弈辰,“炸虾已经不脆了啊。”
符弈辰望来,“你想吃脆的?让厨子再做一份。”
“我都吃过两顿了,不饿。”齐文遥坐过去,帮着符弈辰夹着菜,“要不你以后吃了饭再来吧?你回来的时辰不定,老是碰不到新鲜出炉的菜。”
符弈辰不跟他说菜的事,“我想早些见到你。”
齐文遥无奈,“那……我叫人准备点心。你回来后吃点垫肚子,等着他们现做。”
“不必麻烦。”符弈辰不解,“你怎么突然说起菜的事。”
“因为这个炸虾真的很好吃。”
“……”符弈辰皱皱眉头,因为无言以对喝了一口汤。
齐文遥故意挑着这时候说,“而且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咳。”符弈辰果然呛到了,望来的眸光亮亮的,“真的?”
齐文遥撇嘴,“一起吃饭有什么真的假的。”
符弈辰笑了,“谢谢,我很开心。”
往常面无表情的脸忽而浮上那么温柔的笑意,心里话自然而然说出来,不玩直勾勾看人把情绪闷在心里那一套了。
齐文遥愣了愣,便有了成功改变闷骚的小得意,“哼,不枉我连吃两顿饭这么辛苦。”
“不辛苦。”符弈辰慢条斯理地说,“你吃得多,十顿饭都行。”
齐文遥咬牙,“你这闷骚怎么还会吐槽了!”
符弈辰挑眉看他,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淡定模样。齐文遥咽不下这口气,不画画了,等符弈辰吃完饭就过去揍人,只是,揍到后面莫名其妙被搂在怀里顺毛安抚了。
他们有事没事腻在一块,自己习惯了,别人也挺习惯了。
魏泉总找不到不打扰他们的合适时候,干脆直接在门外报告,“殿下,皇上准了大公主的请求。明天,他们会一起去三皇子的墓前拜祭。”
符弈辰看了看齐文遥,“驸马也去?”
“是。驸马给大公主求情,皇上才特许免罚一日的。”
符弈辰吩咐:“让昭嫔出手,别让大公主趁势做戏。”
昭嫔受了伤,卖起惨会让大公主这个行凶的人没有底气掉眼泪。皇上想想大公主确实犯下了大错,不会因为悼念三皇子一笔勾销,将把好不容易出来的大公主再关回去。
那样够了吗?符弈辰觉着不够,问问魏泉,“公主的人找到尸首了吗?”
“没有头绪。郊外那么大,他们只能四处碰运气。”
“出手,留一口气让他们给大公主报信。”
大公主听说自己的人寻找尸体不顺还惊动了符弈辰,肯定焦心。眼见着自己要被关回去,大公主肯定会冒险开口,叫皇上下令找那一具能做证据的尸体。
皇上开口问,驸马不得不从。心爱的人连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驸马对公主不会再有什么情分。
符弈辰吩咐那么几句,齐文遥就想到了明天的纠结大戏。
齐文遥还有一点困惑,“驸马肯定忘不了云枫了,我还作画像吗?”
符弈辰给他摸摸头,“画,辛苦你了。”
齐文遥反应过来,有点小激动,“然后送到公主府?”
“对。”符弈辰笑了,握住他兴奋乱舞的手轻吻一下,“真聪明。”
第83章 反戈
静心殿是皇宫里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的布置与最好的宫殿没有两样,多了束缚自由的栅栏与时时巡逻的禁军,妃嫔来过,前太子来过,新皇后不懂事的时候也被罚来抄过经文。
大公主没想过自己会来这里,更没想过会因为犯错将要失去拜祭弟弟的机会。
她想到被贬为庶民的弟弟坟前不会有别人去看,悲从中来。她抄会儿经文就要停下来,拿帕子擦擦泪水才能够看清经书,继续抄下去。
不远处,驸马给看守的侍卫说了一说,成功越过了栅栏的那道门。
大公主回过头,看到驸马手里提着的食盒就知道自己不能出去了。父皇下令关押七日,怎么会因为三皇子的忌日而例外呢?或许,父皇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故意说个七日的时限叫她无可奈何。
“你来了。”这个时候,大公主不会跟驸马置气,放下笔缓缓走过去。
“嗯,父皇特意叫我来看的。”驸马把食盒放在桌上,“还让御厨做了你爱吃的菜。”
大公主木然看着菜肴一样样被摆出来,“你会替我去看麟儿吗?”
“会,也会给他带好吃的。”驸马轻声说话,拿出手帕帮她擦眼泪,“你们姐弟感情那么好,他不会介意的。”
大公主苦笑,“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没有半点顾忌地跌坐在地上。
驸马蹲下,无言地抱着她。
“夫君。”大公主用哭哑的声音吃力说着,“我错了。”
驸马以为她说的是贸然入宫告状的事,点点头没说话。
大公主说的却是云枫的死,“我不知那个药粉是什么,看到云枫过来,鬼迷心窍加入点心请他吃一口。他吃过点心,还谢我宽宏大量。”
驸马身子一僵,感觉云枫那双单纯的眼睛重现于心。
“我说是你的意思,他很开心,以为你时刻把他放在心上。他到死,也以为自己生了急病,以为我是个好人……”
驸马猛地推开公主,将失去爱人的痛发泄到她的身上,“别说了!”
大公主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驸马没有心软,压着她坐在桌前。她不吃,驸马就一样样夹起来给她塞到嘴里,动作粗鲁,不像是喂饭倒像是用刑。
大公主狼狈,呛得死去活来,“我错了。”
驸马停手,“你真觉得你错了?”
大公主哭了,弯下骄傲的脊梁朝着他磕了头,“这一下,是给云枫的,这一下,是给你的……”
驸马愣愣地看着她跪拜,恍惚不已。他回过神,发现满地狼藉就提起食盒飞快地逃走。
静心殿外,皇宫依旧是威严壮阔的样子。没有压抑的氛围,没有回荡不止的泣音。清风拂面,像是一只巧手将驸马纠结的心思解开了。
除了皇上,大公主跟谁磕过头呢?她真的知错了,才给他和云枫道歉。
三日来,他想办法找人画像,一心沉溺于失去云枫的悲痛中。大公主却在静心殿里反思自己,认错服软,做出了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改变。
驸马感到欣慰,也有了一丝愧疚。他走向皇帝的寝宫,要为妻子求情。
明天就是忌日,皇上本来就有放过大公主的心思。他一跪,给了皇上一个可以下的台阶。
大公主可以去看三皇子了。驸马看着妻子开心的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云枫已死,日子要好好地过下去,他不应当那么苛待要相伴一生的人。
三皇子墓前,大公主哭得喘不过气,皇上沉默,看着悲痛女儿的眼睛里多了一点疼惜。
这时,昭嫔突然晕倒了,躺在皇上怀里格外柔弱无助。
皇上探了探昭嫔的鼻息,指头抚过看大公主厮打留下来的浅伤。皇上帮昭嫔拢一拢披风,目光在大公主掐出来那一道难消的勒痕上徘徊不去。
大公主一瞧就知道皇上的火气又上来了。她好不容易出来,哪会甘心再被关回去,一着急说出了惊人的话,“父皇,还有办法查明麟儿是被毒死的。有一人跟麟儿中了同样的毒,挖出他的尸体让仵作看过便能真相大白。”
皇上错愕,驸马愣愣地指着大公主,“你……”
驸马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公主没有改过,磕头不过是为了让他在父皇面前求情,得一个“伸冤”的机会。她杀死了云枫还不愿意放过,为了一己私欲叫父皇挖坟再查。
大公主避开了他的怒视,跪倒在皇上面前,“齐太傅勾结前太子,狠心下毒。麟儿长眠地下,齐太傅却好端端在家里享福!”
“父皇,她在胡说。没有这样的人!”驸马急了,想去堵住大公主的嘴巴。
大公主挣扎,“麟儿死得冤枉!父皇要为麟儿做主啊!”
“够了!”皇上厌烦了争吵,示意羽林军把他们俩分开。
大公主筋疲力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要惊醒地下的三皇子一般。
驸马被压制住,依然不甘地说着:“父皇,没有那样的事。麟儿死于急病……刘将军,去告知殿下。殿下最明白齐太傅的无辜,他……”
符弈辰会保护齐太傅,也就能阻止挖坟之事。驸马此时一心要保护入土为安的爱人,顾不得那么多了,情急下直接跟羽林军里的符弈辰眼线说出了这样的糊涂话。
“闭嘴!”皇上知道羽林军半数听了符弈辰的话,却没想到驸马会当众说出拂了他的面子。皇上这么一听,也想到了对付齐太傅能够叫符弈辰不快活,咬咬牙,下了驸马最不想听到的命令。
“听大公主的,把那具尸体找出来。”
驸马懵了,“父皇,云枫是病死的,不要去打扰他……”
“原来你们认识,他葬在哪里?”皇上冷声审他,“你不说就是同罪。”
驸马看着羽林军要逼上前的武器,绝望了。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冰冷给惊醒。他愤恨地看向大公主,瞪了半天只等到了一下逼问的捶打。
“唔。”驸马吃痛,懂得不说的下场了,“葬在青云观附近的树林,沿着小溪往下走便能见着。”
大公主不看他,被侍从搀扶起身,“本宫认得出云枫的尸首,一同去吧。”
皇上送昭嫔回宫歇息,大公主随着羽林军出发。
驸马看着那个被大军保护得好好的女人,知晓自己没法报复了。
他只能愤恨捶打着地面,直至双手受伤满是血迹。
*
齐文遥睁开眼睛,喝一口放在旁边的热茶。
热茶入口,用清新温暖的味道驱散了他方才看到的画面——三皇子墓前,昭嫔佯装晕倒堵住皇上的口,大公主情急之下向父皇说出了云枫尸体可为证据的事,驸马阻挡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林军去打扰心上人的亡魂……
齐文遥知道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却没想到画面是那样的难看。他满脑子是灰尘的天空,墓碑上的青苔,还有一张张暴露本性、华贵衣服遮不住自私的脸。
他放下茶杯,用尚有温热的指尖揉一揉眉心,“魏泉。”
魏泉听着了,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齐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们真的派人看住皇上和大公主了吗?”齐文遥看到那么激烈的争吵,总觉得皇上不会那么善罢干休——皇上毕竟还是皇上,真的一口咬定齐太傅该死,朝中的人会不会有所动摇?
魏泉看出他的担心,主动说得细了一些,“看住了。皇上带出宫的羽林军里有一半是我们的人,皇都城门守卫长也换成了殿下指定的将士,岑将军那边肯定是帮着的。哪怕皇上找人暗杀,齐府周围的高手也能拦住。”
齐文遥若有所思,“那……云枫的坟墓呢?”
“开不了。”魏泉说,“羽林军没到那里就会听说刺客入城的事,把大公主送回公主府。”
“可他们已经知道云枫葬在哪里了。”
“回头会找风水师傅看看,帮着云枫迁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
这么周全的考虑,还是没能让齐文遥安下心。他实在不想再让大公主整出幺蛾子了,咬咬牙做出一个决定,“我写封信,你帮忙送给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