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几分钟,两人便已经互换好了情况讯息。
现在这间屋子中有三名玩家,五名NPC。
除去他们两人不论,第三名玩家是美女的玩家,潮惊;
五名NPC分别是仙度瑞拉一家四人,和野兽王子。
然而仙度瑞拉的父亲明明死了,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目前他还安然地坐在房间一角,若无其事。
这点令贺野有点疑惑,如果多出来的那名父亲是玩家,依靠技能伪装成NPC,那他既不该不清楚其他玩家也有技能、自己眼看就要暴露,也不该将真正父亲的尸体陈放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假如多出来的那名父亲是NPC,这里或许有什么特殊剧情,不能随意攻击对方暴力获取情报。
因此贺黎两人一时没有轻举妄动。
再说潮惊。他自称是美女的玩家,技能似乎可以作为辅证,但终究不算铁证。
目前异地出现过的NPC共有两名,一名是仙度瑞拉的父亲,一名是王子。虽然不久前潮惊独自睡进了卧室里,但“雨声”是在那之前响起的;他来到灰姑娘家的时间也是十一点半,不到十二点钟。
彼时野兽王子罗加斯在黎易容身畔吃肉,求助王子罗加斯在贺野身畔跳舞,尚未消失。事情统统和潮惊扯不上关系。
贺野正思索着,突然看到黎易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眼熟的小本子。
贺野疑惑:“?”
黎易容一边信手在半冷的烤猪肉上空烧出一片火,隔空加热,一边耐心地翻开小本子给他看:“你看,惊不惊喜,喜不喜欢?”
贺野闻言定睛细看,这才在浮动的光线下认出这个小本子,脸色一变。
只见黎易容不清楚是进行了什么错误的理解,竟在他的骚话记录后密密麻麻新添了一大堆手写骚话。
面对贺野的脸色大变,黎易容老神在在地宣布:“以后我会慢慢把这些话一句一句说给你听的,这是预告,你可以先翻翻看,告诉我你最喜欢哪种类型。”
贺野:“……”
贺野选择暂时不深入这个话题,把话题拉回正轨:“你盯紧罗加斯王子,我盯住仙度瑞拉的父亲,也不要太忽略旁人,以免声东击西。我们一起行动,就说要搜索房子,确认小木屋里没有其它的人或者古怪,怎么样?”
黎易容收起玩笑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行动很快开始了。
起初恶毒继父玛丽莎提出拒绝,嘶哑怀疑地问道:“为什么要搜索房子?这间屋子里除了你们还有什么怪人?”
然而他反对无效,连吃饱喝足的野兽王子都自告奋勇加入了搜索。
“最近是有一些怪事发生,昨夜我也在皇宫里看到了怪物。”野兽这么说。
黎易容追问他:“这件事你曾经告诉过谁吗?”
野兽想了想,挠头说:“我的父王母后、我的仆人、我的车夫、我的马、我的朋友、我的……”
贺野打断道:“你是说你告诉了所有人。”
野兽王子:“对。”
贺野放弃询问,转身去搜索房间了。这间小木屋虽然面积颇大,能够藏人的地方却不多,他们没能搜出任何人。
只是在继父和继兄们的连连抱怨声中、仙度瑞拉父亲的安慰声和“嘘”声中,贺野在主卧房的床板下摸到了一丁点血迹和一张小字条。
字条上写的是:“你不要忘记,请提醒你自己,不论你是谁,你要杀死灰姑娘、长发公主、美女、美人鱼和卖火柴的女孩。这是你们说好的。千万千万不要忘记!”
手握着这张字条,贺野微微一怔,疑心顿起。
第20章 午夜水晶鞋(十)
单看名单,这张字条把五名无辜的玩家都囊括了进去。既然系统公布了这五名玩家的身份,应该可以确定他们都不是鬼玩家。
至于有没有卧底,不清楚。
鬼玩家目前已知的,疑似至少有两人,一个是藤蔓睡美人,一个是刚刚跑过小木屋旁的红色身影。
贺野姑且推测睡美人有片区限制,仙度瑞拉家一带是由“小红帽”负责的。假设这张字条是小红帽留下的,那么有一些疑点。
——既然能够提前写下这样的字条提醒自己,也就是说,写字者知道自己一定会面临这种境地,事先写下字条将它藏在了自己可能接触的地方。
他是怎么知道的?假如只是意识到了其他某位玩家的技能会导致他失忆,那他应该在字条后面也写上:提防某人的技能。
如此一来,贺野觉得,无疑暂时失去记忆这一变量,是该玩家自己身份技能的debuff。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等于说,一来,除非这张字条是故布疑阵的假道具,否则眼下连这名玩家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是冒牌者,说不定还认为自己当真是个NPC;
二来,可以试着利用技能的类型反推对方的身份。譬如小红帽的故事中,大灰狼可以假扮外婆,不过彼时狼是清醒的。
种种信息在一两秒内旋风一样刮过脑海,行动上贺野没有耽搁太久,很快站起了身。继父玛丽莎在他身侧不情不愿地察看着大衣柜,翻找中发出“哐哐”的响声。
而仙度瑞拉的亲生父亲站在另一侧,检查窗台上的痕迹。这个年代的窗户无法上锁,任谁都可能轻易出入。
贺野什么也没说,只管大步走回客厅,抽出捆绑野猪肉的藤蔓,一把抓住正在勤勤恳恳检查窗台的仙度瑞拉父亲,三下五除二把他绑了起来。
这个举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野兽王子等NPC一头雾水,黎易容从另一间卧房中返身回来,带来了睡眼惺忪的美女的玩家,笑笑问他:“怎么了?”
贺野将字条直接朗读了一遍,然后递给黎易容看。字条上没写“玩家”这样对NPC来说茫然难懂的字眼,因此所有人一下子都睁大了眼睛。
仙度瑞拉的父亲迷茫地问:“有人要杀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灰姑娘是谁?和我的儿子灰小子有关吗?”
目前扮演着灰小子的贺野无意向他解释太多,只说:“请你配合调查,留在原地不动,这样最有可能摆脱嫌疑。现在小木屋外还有另一个你的尸体存在,屋子里也许混进来了可以变成他人模样的人。”
仙度瑞拉的父亲顿时惊恐满面。
贺野:“你的记忆有不连贯的地方吗?十二点以后,你有没有一直和别人待在一起?”
仙度瑞拉的父亲只好回答:“当然不是一直在一起,我去厨房吃过水果,还去过厕所。没有忘记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NPC的记忆可以复制,贺野听得暗暗叹了口气。
野兽则震惊地说:“难道是有巫师要杀死我们吗?不,里面好像没有我的名字。”
贺野不搭理他,淡淡抱起胳膊,干脆开始重新安排指挥众人了:“停手,我们不再搜索房间了。现在请所有人都留在客厅,不许独自行动,排成一队,挨个录口供。”
黎易容:“……”
?黎易容满头问号。
虽说这的确是个好安排,如果不是故布疑阵,那么“鬼”就在小木屋里,在他们中间,抱成一团更安全些;如果是,“鬼”没理由把他们恐吓在一起,而不是各个击破。
然而他一听见贺野这副语气,怎么就感觉脚下所踩的根本不是灰姑娘家小木屋的地板,而是治安所冰冷的灰地砖了呢?
不多时,小木屋里的人就不得不遵从贺野的意愿排成了一条短队,打头的第一个是美女的玩家潮惊,末尾的是黎易容。或多或少,黎易容不喜欢有人站在自己背后,尤其是危险的环境中。看出了这一点,贺野瞧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贺野坐在一张小桌子后,把木屋里的灯都点上了,让四下变得亮堂堂的。潮惊坐到了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木桌,方便贺野写字。
开门见山地,贺野依照黎易容对美女的技能猜测轻声问道:“你的技能是不是看到真相?”
“是。”潮惊回答得十分爽快,“不过每个技能都有其限制,我无法真正说出答案告知他人。先前能够叫出莴苣的身份,是因为在场没有其他玩家,而他是当事人。”
贺野点了点头。
即便潮惊能够透露答案,他也未必会轻松信任。不过身份技能与身份必有关联,这可以侧面佐证潮惊多半真的是“美女”。
贺野没有冒险详细写下他技能的情况,只在第一个问题后面做了一个惟有自己看得懂的符号。潮惊瞄到了,浑不在意地补充:“假如当真有需要,人命关天,我可以公布技能。”
“犯不着。”贺野说。他知道潮惊的意思,有的时候,不公布窃窃私语的内容会安抚不了人心,遭遇质疑。但他不太关心仙度瑞拉一家的情绪。
随后的常规问题,贺野便放大了音量,恢复正常,主要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方便黎易容听清楚。
贺野:“案发时间不确切,你有变相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不用紧张,这只是例行询问。你在卧房里,没听到任何一丝怪声音吗?尤其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潮惊:“……你进入游戏之前是警察吗?”
贺野:“对。”
潮惊:“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睡得很死。今天午夜之前,我找不到任务目标,饥肠辘辘,干脆去街上的小店打了会零工,很累。”
这次轮到贺野:“……”
贺野摆手示意生活玩家潮惊退场坐到一边,接下来开始提问继兄中的大哥帕帕娜。
贺野:“你觉得今晚父亲身上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吗?任何不同都算。”
大哥帕帕娜冷冷地说:“仙度瑞拉,我觉得今天最不对劲的就是你了。”
这倒也没说错。
于是贺野没有发火,只小小地纠正了一下:“不用有这么大的差别,一点点就算。”
帕帕娜一拳打在棉花上,当下也说不出什么嘲讽言论了,又想起今日仙度瑞拉的种种恐怖之处,老老实实说道:“没有,我看不出来。”
站在他后面的二哥爱丽娜和他不同,瑟缩极了,明显已经决心投靠仙度瑞拉,这时候主动探头叫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平时也不关心爸爸呀!”
贺野无法反驳。
随后的继父玛丽莎也这样一问三不知地过去了,看起来他们真的没有撒谎。NPC毕竟不是其他玩家,倘若鬼玩家能得到NPC的记忆也不出奇。
得到了NPC的记忆,又暂时丧失自己的记忆,行动模式和NPC一致无二也不奇怪。
只是想到记忆,贺野忽然就想起了在舞会正式开场前,告诉他海巫师教父可以交易给他完整的记忆的那道怪异系统音。
他心底升起了几分不祥的预感。这游戏弄不好真能读取玩家的记忆,甚至分享给鬼玩家。反正早在星际时代以前,有的国家就能做到这种事了。
抱有了这份戒心后,贺野便不再深想。这件事还没有证据,多想无益。
队伍的下一个人是野兽王子,贺野翻开又一页纸,提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狮子的?看到巫师的模样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变成野兽的。”野兽惶恐地答道,“昨晚我在皇宫当中也遇到了怪事,熬到天亮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就不在皇宫里了,身体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贺野心下有了数,等于说罗加斯王子未必是被巫师变成野兽的,没准是系统为了剧情直接搞的。
如果是系统下的手,那眼前这个就是真王子,在皇宫跟他跳舞的是冒牌货。
“昨晚的事情,详细是怎么回事?”贺野又问。
野兽大概地交代了一番,情况和假王子在舞会上说的一模一样。
贺野让他也走开了,停笔抬头,看到黎易容正懒洋洋地站在桌前,垂眼看他,眼神里飘浮着隐藏不住的温柔和笑意,整个人就像一团小火苗,虽不是熊熊燃烧的那种,却也温暖灼热。
昔日黎易容当然不是这样的,每一回贺野在监控器和录像资料中翻看他,都能看出他浑身外涌冷意,无论脸上的微笑有多和煦,双眼里永远没什么温度,做起事来更是浑似冰山撞世。
要不是在这游戏的第一关,不,在光辉法院前近距离见面时,寰振黎易容面对他就是这般莫名温暖灼热的态度,贺野几乎快以为他被冒牌货给顶替了。
迎着这样的眼神,贺野不由得顿了顿,先问:“吃饱了吗?”
黎易容不疾不徐地说:“吃饱了。你在外面烤肉的时候没有佐料吧?明天我请客。”
贺野不置可否:“等天亮了优先休息。忙半宿了,你不累吗?”
野兽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嗓音,仿佛在质疑轮到黎易容时,问题怎么就都是这样的。
没人理他,黎易容开始语气诚恳地释放骚话:“在你旁边过每一秒钟我都珍惜,不休息也没关系,不缺少动力。”
贺野对他的骚话一向无语无奈,这才终于正经提问。
其实他甫一进屋,他们俩就交换过情报了,没什么可问的。贺野只把黎易容听到所谓雨声的时间问了问,公布给众人,叫他们大概得知了屋顶上那名仙度瑞拉父亲死亡的时间。
不料黎易容只回答到一半,小木屋的门忽然又被敲响了。
屋子里的问答一停,一时间鸦雀无声,过了几秒,黎易容才转身问:“是谁?”
“玩家。”一道女声说,“我是小美人鱼。”
这声音贺野印象尚存,的确是小美人鱼玩家的声音。考虑了一下,他翻过桌子,走到门边,谨慎地与黎易容一起打开门,朝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