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两口就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蔺珣手疾眼快地接住他马上就要扣在床上的碗,托着他的背扶到了自己身上轻轻拍抚。
陈曲看见徐伊甸咳得厉害,也担心得吃不下,磕磕绊绊地问:“又、又难受了?”
徐伊甸摆摆手,“没、咳咳咳、没事儿。”
他把蔺珣稍微推开一点,“弄脏了……咳咳咳……”
“难受就别说话了。”蔺珣慢慢揉着徐伊甸的后背给他顺气。
陈曲红着眼睛埋怨蔺珣:“公主病还没好呢,你就、你就让他自己吃东西……你看!”
蔺珣拿这俩人哪个都没办法,重重地叹了口气,扶着徐伊甸给喂了口水,等他缓过来。
徐伊甸咳得说不出话来,在心里一直骂原主这个菜鸡,难道从来不锻炼身体的吗?
蔺珣一只手护着徐伊甸揉背,一手从碗里舀了半勺芝麻油炒鸡蛋,递到他嘴边,“吃吗?”
徐伊甸张嘴接了,那个动作自然又依赖,似乎一点不设防。
嚼着嚼着徐伊甸就脸红了,“我自己能吃。”
蔺珣没理他,等着他咽了嚼了,看他不咳嗽,才又喂了半勺。
看徐伊甸能吃饭了,陈曲才放心端起碗来,小声跟蔺珣说:“喂、喂慢点哦……”
“我能自己吃……”虽然对方是美强惨龙傲天,但是毕竟比自己小三岁,被这么一口一口地喂饭,徐伊甸还是不好意思。
蔺珣却不是这么理解问题的,只觉得他是不想吃这个菜了,从鸡腿上撕了一小条,夹着饭一起放进徐伊甸嘴里。
陈曲一边吃自己的,一边不放心地监工:“一口小一点,别、别呛住他……”
徐伊甸的脸简直要红炸了,又有点担心蔺珣会嫌陈曲话多,正打算安抚陈曲让他好好吃饭,却发现蔺珣每一勺真的会放少一点,并且在他咽之前都不会舀新的。
他又在心里悄悄夸蔺珣:心细。
他嗓子不舒服,吃几口就感觉有些吞咽困难。
但是人家都在给他喂饭了,他总不好意思还要挑挑稀稠。
他正有点发愁,就听蔺珣硬邦邦地问:“喝点汤吗?”
徐伊甸忙不迭地点头。
蔺珣端着碗,避开油一勺一勺地舀汤喂徐伊甸。
他对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至少他这辈子肯定是没这么喂过谁的。
但是看着徐伊甸乖乖地从自己的勺子上接汤,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概像是一种让人痛苦的满足。
“别喝了。”蔺珣冷冷地说完,把汤碗拿走了。
徐伊甸刚在心里夸完他果然是系统盖章变温柔的男主,就眼睁睁地看着美味的鲜笋汤离自己而去了。
“……”委屈,想喝。
蔺珣喂了两勺饭,发现徐伊甸有点咽不下去了,漠然开口:“又怎么了?”
徐伊甸怂,但是也不能就此噎死,委屈巴巴地说:“想喝汤……”
蔺珣稍稍一咬牙,漂亮的咬肌突出了下颌的弧线。
“麻烦。”他重新端起汤碗,放进徐伊甸手里,“自己喝。”
自己喝就自己喝。
徐伊甸心里想我这么大人了,喝个汤都不会吗?
这么想着,徐伊甸就把汤扣在床上了。
“……”
垃圾原主,泡沫体格。
“陈曲先出去,”蔺珣把徐伊甸弄湿的被子推到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人裹好,“等会儿我喊你。”
“为什么我要出去……”陈曲小声说。
“公主换衣服,大副不能看。”虽然很凶,但到底也是哄人的话。
陈曲明白了,“只有船长能看!”
“……”徐伊甸不想教坏小朋友,看了看蔺珣,“你也出去吧,我自己换。”
“你自己喝汤那种你自己吗?”蔺珣的声音里不无讥诮。
“那不是你让我自己喝汤的吗……”徐伊甸抿着嘴,小声抵抗。
“陈曲快出去。”蔺珣又从旁边扯了一条毯子给徐伊甸裹上,“陈伯就在门口,不要乱跑。”
等陈曲乖乖出去了,蔺珣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一些,等着暖风上来了,摸了摸徐伊甸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刚吃饱饭,浑身暖烘烘的,除了病号服的袖子上沾了一点汤,简直不能更舒服。
见他摇头,蔺珣才从柜子里拿了一身新睡衣,伸手把他身上的毯子解开。
“我自己吧,”徐伊甸小声说,“我自己就行。”
他又不是个宝宝,吃饭让人喂就算了,换衣服?不至于不至于。
“你以为你昏迷的时候,”蔺珣的声音依旧没温度,夹杂了一点似怒似怨的情绪,“是谁给你换的衣服?”
这话让徐伊甸一听,几乎有点弃妇的味道了。
就好像他是一个过河拆桥抛家弃子的渣男。
明明被剥了衣服的是自己啊!
但是徐伊甸得罪不起蔺珣,况且这具不中用的身体昏睡时间太长,连只碗都端不住。
要是他换衣服时间太长受了凉,保不准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得赚复乐值呢,不能白白耽误工夫。
所以他干脆顺着蔺珣,“你换你换。”
“抱着我。”蔺珣揽着徐伊甸一把没骨头似的细腰,轻松把他抱了起来。
蔺珣身上很暖和,让徐伊甸想起以前他过苦日子的时候,数九寒天里他烧着一只小碳炉,暖完正面暖背面,和哆哆嗦嗦的冬天隔着半米远,一年一年地挨过去。
现在抱着蔺珣,真的一点都不冷,三百六十度的暖和。
徐伊甸抓着蔺珣的肩膀,等着他给自己的换裤子,有些庆幸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红得发烫的脸。
蔺珣的动作很快,却和粗暴一点不沾边,手托着徐伊甸屁股的时候也很温柔,让徐伊甸忍不住腾出一点脑子来遐想:这就是偏离了人设的蔺珣吗?原主要是不作妖,得多幸福啊。
面无表情地把徐伊甸的裤子换完,蔺珣用毯子把他的腿盖好,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没看他,“不舒服要说话。”
“没有不舒服。”徐伊甸要自己解病号服扣子,却被蔺珣拦住,“不许自己解。”
徐伊甸有点茫然,但还是“嗯”了一声放下手。
蔺珣解扣子是从下往上解的,依次露出徐伊甸的肚皮和微微突出的肋骨边缘。
小腹平坦,肚子却因为刚刚吃了些饭微微挺出来一点,显得肚脐圆圆的,很可爱。
蔺珣眼观口鼻观心,解开一点就把毯子往上拽一点,不让他的身体露在外面。
解到第四颗扣子,徐伊甸才发现自己胸前的两个小红点居然立起来了,粉嫩又骄傲。
???
徐伊甸下意识地去捂,却听见蔺珣的声音似乎粗重了半分。
???
徐伊甸想把扣子系上,又听见蔺珣说:“不许动。”
徐伊甸只能认命地由着蔺珣解开了最后一个扣子,却发现蔺珣没有直接脱掉他的上衣,而是死死地盯着他锁骨正中。
那儿有什么?
徐伊甸忍不住去摸,没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那中间只有一颗朱砂痣而已。
蔺珣眼睛眨也不眨地抬起头来,用那样一只逐渐变得血红的眼睛,赤、裸、裸地看进徐伊甸的瞳孔。
第20章
“……小美人鱼鼓足了勇气,走进了最深的海底,对女巫说:‘我想要见王子。’”说话的人只有一个佝偻的背影,身侧坐着一个低声抽泣的小孩子。
人影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沙哑的声音低了几分,“女巫就告诉她所有的愿望都是有代价的,如果她给她一个见到王子的机会,她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小孩子依旧在哭,目光却逐渐专注了,认认真真地听着故事。
“小美人鱼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可以交换,她的美貌?可她不愿意以丑陋的姿态出现在王子面前。”
“于是女巫提出了一个想法:‘你把一件从外表看不出的东西交给我,我就教你怎么走到王子面前。’”说话的声音又沙哑又低沉,却有有一种奇异的平庸感。
似乎这声音可以是个年迈的老妪,又可以是个生了伤风的年轻男子,毫无特色,过耳即忘。
小孩子慢慢止住眼泪,抬头看着那皮影戏人偶一样的背影,透亮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小美人鱼的愿望实现了吗?”
“当然,”声音缓慢而和蔼,“她拥有了美丽修长的双腿,见到了她心爱的人。”
小孩子的眼睛渐渐垂下来,“如果可以治好哥哥的病,那我也愿意用我自己的东西来交换。”
那个声音刺耳地笑了起来:“是吗?小珣,你愿意用什么来交换呢?”
……
蔺珣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站在游泳池旁,给那一池碧蓝碧蓝的池水拉着一曲《种太阳》。
那天在医院给徐伊甸换衣服的时候,那颗朱砂痣让他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多了一段灰暗的画面,也在他心里猛地燃起一把火。
那火被不知名的风一吹一卷,竟成了滔天之势。
他在火海正中,头痛欲裂,只想把眼前之人撕碎再吞噬。
但紧接着就是一阵心痛,好像只要想到徐伊甸身上有个寸长的划伤都够他五内俱焚。
头痛跟心痛苦苦鏖战,他要怎么办?
似乎唯有一口生吞。
最后他在徐伊甸错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出病房,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这明明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那颗朱砂痣。
那次徐伊甸落水,他就莫名被那颗痣吸引。但是当时,他一点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反应。
而且……“哥哥”?
徐伊甸的痣,为什么让他想起蔺珩?
一曲终了,蔺珣看了一眼手表,收了琴,乘着被窗框截断的月色走回房间。
徐伊甸又把被子蹬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中间,睡衣也撩起来一截,露着白生生的肚皮。
房间里铺着厚地毯,蔺珣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个睡姿不佳的男孩,久久没有动作。
他想把徐伊甸的睡衣拉好,想把他的被子盖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又像是埋藏在身体深处的软肋。
这让他觉得被动。
而且,徐伊甸是个要么完全清白要么城府极深的两极化角色。
如果他跟蔺珩有瓜葛,那蔺珣就更不能掉以轻心。
蔺珩和那种“被动”做着抵抗,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温度调节器。
二十七摄氏度。
不高不低的室温。
徐伊甸的病好了七七八八,但是到了夜里还是会犯咳嗽。
不知是不是因为晾着有些凉,徐伊甸突然就倒抽着气咳嗽了起来。
但是他睡得还挺死,都咳成一只虾米了,也没醒。
蔺珣的手指动了动,攥成了拳,强迫自己转身走向门口。
徐伊甸咳得停不下来,皱着眉开始揪胸口上的睡衣。
才走了两步的蔺珣折回来,抬膝压上床,抄过徐伊甸的后颈把他扶抱了起来。
徐伊甸立刻搂住了他的腰,又可怜又委屈,“咳咳咳……难受…咳咳咳…”
“拍拍不难受了,睡吧。”蔺珣按照陈曲教他的,一下一下给徐伊甸顺着背。
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比咳得直喘的徐伊甸还难受。
像是输了什么。
咳嗽这种东西,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下去。
徐伊甸靠在他颈窝里,闷住一声声的咳嗽,手指也一直揪着他的睡衣。
“不难受了不难受了,我们拍拍。”蔺珣皱着眉,扶着徐伊甸的后背,轻轻贴他的额头,“没发烧,一会儿就好了。”
蔺珣抱着他拍了好一会儿,咳嗽却一直止不住。
徐伊甸揪着他的衣服不松手,蔺珣只能抱着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徐伊甸自己喝不下去,蔺珣挣扎了一会儿,嘴对嘴地喂了。
怀里的人渐渐止了咳,却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两句梦话:“很忙吗?饭都不能回家吃吗?”
蔺珣微微僵了僵,抱着人回了卧室。
他要把徐伊甸放回床上的时候,人又像个章鱼似的把他攀着。
他掰了几下,没掰下来。
客厅里的时钟当当响了两下,钟声隔着长廊和门板,显得悠远又低沉。
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徐伊甸两点左右要犯一次咳嗽。
刚从医院回来的那天,蔺珣要跟薛令讨论收购新公司的方案,一直忙到半夜。
陈伯凌晨两点打电话过来说小先生晚饭后一直不舒服,刚刚咳吐了。
“不舒服就送他回医院,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蔺珣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家里有事儿?”薛令难得看蔺珣手背上攥出青筋来,不由关心。
“继续说,”蔺珣一脸淡然,泛白的指节点了点面前的活页,“合同。”
那天早上五点多他们才把方案商定下来,蔺珣把搭在椅背上的领带随手抽上,“以后有事儿还是尽量白天说。”
两个人接触的次数多了,也算熟悉了一些。
薛令脸上露出一丝揶揄,“蔺总晚上忙?”
……
蔺珣看着怀里揪着自己不放的徐伊甸,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他的手往下卸。
刚才还睡得很死的人皱着眉头哼哼了两声,明显又有些不太舒服了,“嗯……不……”
前几天晚上也是这样,蔺珣没有一次能顺利把人从身上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