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卫骏分析:“玉佩肯定有作用。”
书生死前的话怕是半真半假,玉佩应该能请大师出手,前提是他们要先见到人。
过去好几分钟,连主屋都未走到。
“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卫骏扫了眼周围,停下脚步。
“鬼打墙么?”李骊喃喃念叨一句,下意识扯了下手中的线,不过是轻轻一拉,线突然从半空中甩了过来。
一个黑影呈抛物线的形状自上而下坠落,在瞳仁里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根骨头,上面缠着数条色彩斑斓的长蛇。
花蛇纠缠在一起蠕动,连同骨头一道摔在众人面前,其中一条搭在李骊的脖子上,滑腻腻的触感传来,李骊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叫了一声。
纪珩眼疾手快,抓住蛇的七寸往远处一甩。
大部分蛇从半空中摔下来,一时还未缓过劲,一旦那根骨头上的花蛇四散开,才是麻烦的开始。
纪珩目光一动,拎着白狐:“带路。”
李骊从惊吓中回过神,一拍手道:“对啊!鬼打墙对妖物不一定有用。”
苏媚恨不得他们全死在里面,表面顺从,实在想尽办法绕路。走了大半圈,花蛇还在周围,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纪珩停下脚步,忽然看向苏尔:“计时。”
“嗯?”
纪珩:“数到一百和我说一声,那时如果还在这里打转……”阴沉沉的视线锁定白狐,冷笑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苏媚识相暂时收敛住小心思。
苏尔才数到六十,面前的景象终于一换,抬眼望去是条干净的长廊,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正坐在石桌上煮茶。视线随便一扫来人,便摇头说:“救不了。”
纪珩看着他,突然取出书生的玉佩,老者的神情方才有了些变化。
此时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幽香。
一位玩家忍不住说:“这茶好香”
白狐发抖:“那不是茶。”
她擅长制造幻觉,自然也能窥破,那老者煮的分明是尸液。苏媚毫不怀疑对方是想把他们一锅端了,包括自己。
眼下老者带来的危机感更强,苏媚毫不犹豫选择把尸液的事情告知。众人的面色微变,或多或少往后移了一小步。
老者视若无睹,慢悠悠喝了口‘茶’,一脸惬意问:“谁要先来?”
第一个出去的往往等同于送人头。
无人应声,苏尔轻声提议:“不如我们先让这只白狐去探个路?”
苏媚:“……畜生!”
有了这句话,苏尔把她送出去的信念更加坚定。
纪珩却摇头,说了一句勉强叫苏媚心安的话:“不妥。”
白狐在他们手中好过在老者手中,不然容易徒增变数。
老者见他们互相推拒,面上的笑容透露出一丝诡异:“不改命会死,改命不过只需付出一点点代价。”
僵耗着不是办法,卫骏准备走上前,横竖留给他的时间也只剩一日,苏尔却在这时主动道:“我来吧。”
说罢走到老者对面坐下。
老者晃动了一下杯子里的尸液,枯瘦的手指在桌上来回轻轻敲打着,半晌面色不虞:“这是什么烂命?”
苏尔:“能改么?”
老者冷冷道:“人要学会认命。”
他这么说,苏尔反而放下心,就怕对方说能改,后让自己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老者似乎也颇为不满这个结果:“可有其他什么想算的?”
苏尔想了想:“前途。”
老者把杯子推过去:“写个字。”
苏尔忍着恶心蘸了下尸液,潦草写下自己的姓氏。
老者瞄了一眼给出结论:“半只脚已踏入阿毗地狱,越往前走,越是劫难。”
苏尔:“如何才能摆脱怪圈?”
话一问出,不少玩家听得也很是紧张,双方的对话似乎影射着逃脱游戏的其他办法。
老者这次并未立刻给出答案,每掐指一算,便要饮一口尸液,整整一壶尸液都被饮尽,才深深看了苏尔一眼,缓缓给出八字告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一刹那,四下皆静。
针落可闻的沉默中,卫骏最先开口:“他的初心是什么?”
有关苏尔冥婚,发表对游戏尺度的‘高见’,以及意想不到的操作瞬间在众人脑海中涌现。
宋佳月迟疑:“骚?”
李骊抿了抿唇:“浪?”
白狐忍着伤痛,咬牙切齿笃定道:“贱!”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尔:初心么……大师,我终于悟了!
老者:……好像说错了话。
第35章 戏精
苏尔早就隐隐有预感,自己对游戏的理解和其他人不同,破庙里和卫骏的交流再次证明了这点。
到底要不要一条路走到黑,曾经是个令人困扰的问题。
现如今——
苏尔微微偏过脸,望着同伴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真理又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我的实践结果都是好的,我代表少数,即我就是真理。”
“……”
卫骏喉头一动,瞥了眼纪珩:“不去劝劝?”
“怎么劝?”纪珩冷静道:“再去给他找一个算命的?”
话题的讨论戛然而止。
一码归一码,苏尔端正坐姿,望着老者缓缓道:“这话太笼统了,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会说。”
老者面色不善,但又无法反驳,毕竟多余的他占卜不来。
强忍住说‘滚’的冲动,把怨气迁怒到其他方面。伴随‘啪’的一声,手上的杯子被重重放在石桌上,最下面甚至因此有了裂痕。
“下一个。”老者神情不善道。
想问的不少,可观对方神态,眼中真的带有几分杀意,苏尔识相退下。
卫骏有些后悔适才没阻止苏尔先一步上前,此刻他坐在老者对面,面对着的是一张饱含愤懑的面容。
“还有一日便会溺亡。”老者冷淡说:“想要活着,就要欺瞒老天爷。”
卫骏配合问了句如何欺瞒。
老者的表情这才变得愉悦些:“很简单……”
袖子一甩,桌上的杯子坠落在地,四分五裂的同时溅出内壁上残余的液体。卫骏下意识手中多出一张符,眼见老者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保持着高度警惕,却也没有出手。
很快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老者一直坐着不动,渗透在地面的尸液引来好几条花蛇。
来时光想着逃脱鬼打墙,现在有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才发现这蛇和寻常蛇不同,那张脸……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像人。蛇头比正常蛇大很多,不似一般的蛇眼又圆又凶狠,它的眼睛里仿佛跃动着智慧的光芒。
老者走近摸了摸蛇,淡笑着说:“书中记载过,很多厉害的神祇都是人面蛇身。”
这一点卫骏并不陌生,其中为人所熟知的莫过于女娲烛九阴等。
老者又道:“命数天定,未尝没有逃脱之法。”边说望着蛇的眼神愈发温柔:“这便是我研究出的成果。”
花蛇舔完地上的尸液,蜷缩在一边,嘶嘶叫了几声,老者放了一本书在它面前,花蛇用蛇信子翻页,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幕叫在场人头皮发麻,卫骏皱眉:“这些……究竟是人是蛇?”
“会成为跳脱轮回的人,”老者淡淡道:“他们会一点点的长大,最后朝着人面蛇身的方向进化。”
玩家中特别是女性,都有些想作呕的冲动,副本里待久了,血肉模糊的画面见得太多勉强能够克制,最怕的就是遇见些无法鉴定的活物。
老者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对,一脸炫耀问:“你们觉着呢?”
“你说得对。”苏尔斩钉截铁道。
老者看过来。
苏尔:“人的寿命绝不仅仅是百年,我在这方面也颇有研究,擅长炼丹之术,可以免费送您几颗。”
心道届时把硫汞等元素混合其中,毒不死你。
按理他的话该是最合心意的,但老者总对此人观感提不起来,甚至想要弄死对方。
卫骏开口打断二者的交流:“所以我想活下来,就得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老者对‘怪物’的说法相当不满意,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这倒不必,你只要选一条蛇带在身边,每日喂食点自身的血肉就行。”
他也无意隐瞒,直接说出实情:“不过这些孩子有的胃口大,有的胃口小,能选中谁就要看你的运气了。”顿了顿笑眯眯地望着其他玩家:“你们也一样,宅子里还有很多,各选一条吧。”
一道送命题,区别在于送几条命。
卫骏一眯眼:“现在就要选?”
“都是有缘人,”老者摆手:“各位可以先在这住上一日,和它们接触一下。”
说完,带着一条最粗长的花蛇离开。
气氛没有因为他的离去缓和,甚至更加沉重。
李骊委婉暗示:“找一处僻静些的地方说话。”
谁知道这些蛇能不能听懂人话,再去给老者打小报告。
众人移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
苏媚这会儿老老实实窝着,不敢作妖,她对蛇有种骨子里的畏惧。
为了说话更加方便,宋佳月把白狐敲晕过去,才开口:“杀人的规则已经出现。”
副本里的鬼怪也不能随意弄死玩家,总会想办法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条件,这些条件中藏着生机也能变成死局,逼着他们踏入。
李骊和苏媚一样,天生害怕滑腻腻的生物,发怵说:“选错了怎么办?”
卫骏突然看向一直未发声的苏尔和纪珩,失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尔:“想主持人。”
神算子是他碰到过最神出鬼没的主持人。
“……”卫骏神情复杂,望着纪珩:“你该不会也在思念神算子?”
纪珩摇头,反而回答起李骊的问题:“选错了,就重新再选。”
李骊惊讶:“但老者说一人只能选一条。”
纪珩十分平静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既然提供蛇,就该负责售后。”
李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是想要……”
纪珩微微颔首:“一条蛇本身比鬼怪要好对付的多。”
苏尔听得挑眉,纪珩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挺低调周全,他还好奇过‘鬼见愁’的外号是怎么由来。
现在看来,往往有因才有果。
卫骏认为可行:“就怕会激怒了老者。”
“蛇的死和我们无关。”
在卫骏存疑的目光中,纪珩瞥了眼苏尔:“老家伙把蛇当人看,我们和他一样,觉得这蛇太过孤单,所以决心给花蛇找个伴儿。”
苏尔意会:“届时只能怪这些蛇命不好,被我克死了?”
纪珩点点头:“记得把现场布置一下,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
白狐才悠悠转醒,宋佳月手劲大,被打的脖子现在还发麻,没缓过来就听到这一席丧心病狂的对话,觉得还不如昏过去的好。
她一直认为自己足够惨,如今突然有些同情蛇……不知不觉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案敲定后,纪珩望着卫骏:“你和宋佳月先挑,其他人明天再做决定。”
卫骏颔首,这样比较稳妥,一来他们的死亡时间最靠前,再者还不知道蛇的攻击力,找一两条先观察一下为好。
重新在宅子里活动,未像之前那样遭遇鬼打墙。
今天是阴天,出来活动的蛇不少,有的倒挂在屋檐上,有的盘于粗壮的树干,好在花蛇并未再表现出主动攻击的意思。
走了大半圈,卫骏总结:“最明显的差异在头部大小。”
这些蛇中,有的甚至快要长成一张完整的人面。
宋佳月和卫骏选了两条截然相反的,一条快要形成完整人面,另一条瞧着十分孱弱。
他们去找了老者,老者听说两人已经选好了,笑容满面:“给选中的蛇喂食一点你们的血,它就跟着你了。”
这一晚谁都没有从荒宅离开,宋佳月算是胆子很大的,被一条蛇时刻尾随仍不免不寒而栗。
玩家们聚集在大厅里,记录下喂血的时间和量。
每次花蛇饥饿时,便会吐着蛇信子和人对视,做出攻击的姿态。卫骏拿自己做了个实验,让白狐用爪子挠下指腹上的一点肉,发现一旦加了肉,花蛇对血的需求会少很多。
宋佳月突发奇想:“如果喂其他人的血会如何?”
双方换着喂了一下,花蛇突然变得暴躁,竖瞳闪过愤怒,两人遂即停下这种危险的尝试。
半夜,大蛇还算安稳,小蛇开始不断要血,卫骏给它喂了小半碗都不知足。
纪珩用眼神暗示……这蛇不能留。另一边轻轻顺了下白狐的绒毛,苏媚立时明白这是要推她出去和蛇做缠斗。
“卫骏会同你一起,我们活了你才能活。”
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
宋佳月见他们做了决定,带着大蛇出门去院子里转悠,苏媚识时务地假装要用爪子给卫骏放血,同一时间花蛇嘶嘶叫着在地下打转,仿佛在催促。
卫骏轻轻吸了口气,目光一凝,手下的动作快得几乎要出残影,稳准狠地捏住蛇的七寸,白狐爪子一掏,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地了结这条人面花蛇。
纪珩:“把血放掉,打个结掩饰住伤口。”
卫骏照做。
纪珩:“院内有一口井,水里泡着的全是骸骨,老人喝的尸液多半是从里面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