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卫骏笑道:“抛尸地点都找好了。”
井内的景象十分恶心,漂浮着不少骨头,蛇身落在其中一块骸骨上,半沉不沉的。
罪恶的黑夜渐渐散去,天微亮时,老者提着小茶壶出来,准备灌尸液,突然听到一声嚎叫。以为是有人死了,挺开心地晃悠着走过去。
当发现声源接近水井时,笑容渐渐淡了。
苏尔趴在井边,流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听到脚步声回头,悲恸道:“蛇,蛇它溺亡了!”
“……”
卫骏实在表演不出来这种效果,索性沉默,假装沉浸在伤心当中。
老者快速走到井边,小茶壶的盖子因为疾步行走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看到里面蛇的尸体老者面色一僵,猛地回过头:“发生了什么?”
此刻他的眼睛像是蛇一样冰冷残酷,在场的玩家不由心中发怵。
没有人回答,眼看老者彻底动了怒,纪珩抱着白狐轻声道:“万物有灵,我朋友被批命会溺亡,想来是这蛇为还滴血之恩,主动替他挡了灾……啊,真是感天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尔:这个‘啊’字用得,极富感情色彩。
纪珩:当年高考作文,我拿满分。
苏尔:……
第36章 奇怪的小孩
话音落下前的几秒,纪珩看了卫骏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苏尔离得近,清楚瞄见几个武力值高些的玩家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
副本中,有的鬼是可以殊死一搏的,还有的……类似老者这种,打过的可能性极其渺小。
纪珩昨晚便做好安排,老者极其看中这些蛇,一旦对方动手,他们便立刻攻击蛇,再分散逃开。
眼下老者的愤怒值即将被他们刷到顶点。
“不知死活。”低喝一声,被死蛇漂浮在水井里的画面刺激到,老者一只手瞬间布满鳞片,朝苏尔抓来。
“……”
苏尔懵了,为什么偏偏选他?
努力定了定心神,仰着脸朝天空高声道:“神算子,救我!”
这一嗓子喊出来,老者的动作在半空中一滞,不为其他,苏尔看上去太过有恃无恐。末了有感被一个小辈吓唬实在丢人,回过神冷笑一声:“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
话没说完,便被暴击后退三步。
卫骏扫了眼之前准备捞苏尔一把的纪珩,纳闷对方的道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能隔空打鬼。
“不是我。”纪珩摇头。
卫骏一惊,再看前方,多出一道身影。
神算子依旧穿着破旧的衣衫,左手提着小马扎,不赞同地摇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该尊该敬,天王老子这种说辞不好。”
老者目中闪过忌惮,手上的鳞片消失,狡辩说:“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无杀人之心。”
神算子微微一笑,不知信没信。
苏尔转身和大部队汇合,数道视线齐刷刷探过来,让他感觉像是被聚光灯包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为什么这么看我?”
宋佳月一脸复杂:“你和主持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尔大概知道她的疑惑,回答道:“其实哪怕是鬼王,也在被规则限制,想杀人就要创造条件,否则哪有我们的活路。”
好比骷髅,给出的红纸既是选票能保命,又会在夜间吸引鬼变成催命符。而老者适才的出手虽是被他们激怒,却不合规,毕竟玩家的所作所为没直接触发杀人的条件。
维护规则是主持人的职责之一,自然要阻止。
宋佳月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见状一边的纪珩不由摇头,宣传册是该改一改了,很多优秀的高级玩家对主持人存在过多的畏惧。却忘了利用得当,主持人私心再想要玩家死,实际行动上还是要保。
神算子微笑着伸出一根指头:“没下次。”
老者不忿,到底理亏在先忍了下来。
“继续吧。”神算子走出门,彻底消失不见。
他一离开,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老者原本手握世外高人的算命人设,这会儿撕破脸皮还得装下去,恨恨瞪了一眼众人。
纪珩面色不变:“蛇溺亡了,我朋友该怎么办?”
溺亡一词再次把老者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他看了一眼纪珩:“以你们的能耐,养蛇太委屈了。”
一边苏尔喃喃了一句:“不,蛇蛇爱我,我爱养蛇。”
声音轻的几乎完全听不清,老者却是在第一时间回过头看他。
“……”
纪珩轻轻叹了口气,在老者愤怒值再次蓄满前,出声拉回他的注意力:“我们想重新再选。”
老者定定看了他半晌,脸上的愠意一点点消失,忽然道:“好。”
有了昨晚的样品参照,今天众人再进行挑选时,都侧重于快要形成比较完善人面的,有些花蛇甚至主动往他们身边凑。
李骊望着跟在身后的大花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在街上会不会吓到路人?”
老者竟是给了回答:“都知道是我这里养得,不会有异议。”
正如他所说,一行人带着蛇走出门,行人看见后除了避让,眼中还有羡慕。
“好运气啊!一看就是合了天一卦大师的眼缘。”
类似的低语时不时就会传来。
作为被路人羡慕的成员之一,李骊心有余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玩意?”
有关这蛇什么时候还回去,老者并未要求,只说缘分尽了,蛇就会自己爬回去。那道阴测测的目光现在想来都觉得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凉意。
苏尔忽然道:“曹乐道恐怕会有麻烦。”
李骊:“不如再带他来一趟?”
话一说完,就见好几人同时摇头。
走在她身边的宋佳月说:“蛇要以自身血喂养。”
依照曹乐道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就算勉强受住了,这种阴气重的东西时刻跟着,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影响。
李骊:“可如果不搏一下,他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
“白日做梦。”白狐甩甩尾巴:“这蛇明显开了些神智,遇到比自己虚弱的,肯定当食物吃了。”
王巡正在门口和人说话,看到他们,喜出望外:“几位还活着!”
说完知道失言,挠挠头补救:“一夜未归,原以为你们是出了什么变故。”冷不丁看见白狐,吓得连忙后退一步:“它怎么还在?”
纪珩:“大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让我们缓几天去。”
白狐吓得王巡心惊,望见花蛇时他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恭维说:“大师一定很赏识你们。”
纪珩不想再做多余的交谈,承诺休息片刻,便去看看府里有无异常。
王巡识趣地不再多话。
另一边,曹乐道依旧虚弱,原本看到他们回来还挺开心,扶着门框往外看,下一秒就见数条蛇朝自己游来,吓得一个趔趄栽倒。
花蛇几乎是不受控制,被捏住七寸仍旧在朝那个方向冲。
曹乐道不得已关上门,情况才得到短暂的遏制。
白狐幸灾乐祸:“我早就说了,他对蛇现在是大补之物。”
纪珩瞥了眼她的伤口,苏媚被迫憋屈闭嘴。
隔着门,纪珩问神算子的批命。
曹乐道的声音颇为沮丧:“还有一天时间,坠亡。”
纪珩只说了让他好好休息,别的什么也没承诺。
各自回房间洗漱一番,尔后像个捉妖师似的装模作样地在府中晃悠,有白狐在,王巡也不敢跟着,只是吩咐家丁们不要叨扰了高人。
经过一处无人的凉亭,卫骏开口:“得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迄今为止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这点相当致命。
纪珩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众人下意识会先看向他,纪珩也不藏私,直说:“天一卦看上去像鬼,但他多年前又给过书生一枚开过光的玉佩,前后矛盾。”
鬼给玉佩开光,听着就很滑稽。
苏媚举起一只爪子:“如果我回答,你能放了我么?”
纪珩摇看了她一眼。
苏媚学聪明了,不再提要求主动示好:“天一卦从前真的是位特别了不起的大师,只是后来心态变扭曲了,认为妖魔丧心病狂,却有远超人类的寿数,实在不公。”
白狐说得话,众人不敢全信。
苏媚补充:“有段时间,天一卦抓了很多妖怪回去研究,其中就有我的同族。”
她讲得和目前得到的信息勉强能串联上。
苏尔沉吟:“天一卦想杀我时,胳膊都覆满鳞片,很大可能已经半人半蛇。”
宋佳月颇有些遗憾:“蛇畏冷,可惜这里正好快要入夏,不然我们……”
纪珩摆手打断后话,视线骤然间掠向远处的一棵大树……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不知怎么做到的,爬到树上抱着根低矮的树枝,身子晃晃悠悠。
眼看就要掉下来,宋佳月连忙跑过去伸手接。
还未来得及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府里的管家匆匆走过来,一巴掌打在孩子身上:“乱跑个什么?”
孩子被打了也不哭,含着手指傻乎乎笑着。
宋佳月皱眉:“这是你的孩子?”
“是老爷最小的儿子,”管家讪笑说:“冲撞了各位,对不住。”
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原本以为是贪玩,现在看到连一个管家都能随意打骂,想来平时就没人管。
管家骂骂咧咧地推搡着小孩往前走。
宋佳月觉得奇怪,拦住一个家丁问了两句。
若是别人问起,家丁肯定要守口如瓶,但老爷专门交代过这是高人,态度便大相径庭:“您是不是看出那孩子不对劲了?”
宋佳月敷衍着嗯了一声。
家丁:“他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伺候的下人经常出事不说,去年连这孩子的奶娘都意外坠井。”
宋佳月惊讶:“这么邪门?”
“可不是!”家丁倒吸一口冷气:“老爷正在联系寺庙,准备下个月把小少爷送过去。”
宋佳月看向纪珩,后者望着管家之前离开的方向:“过去看看。”
之前还能碰到些丫鬟家丁,越往前走,几乎瞧不见什么人。
他们是在一棵树下发现小孩的,管家不在,小孩子正用手刨树根吃,看到有人来,就是傻乎乎的笑。还伸出手,似乎要把食物分享给他们。
画面看着很心酸,不过在副本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尔突然走过去递给他一块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又过一会儿,小孩把树根塞进袖子里,从开着的小门跑回房间。
宋佳月:“这孩子……应该是人。”
至少她现在没发现什么。
苏尔:“我刚吸了一口,也没感觉。”
“……”
花蛇似乎饿了,嘶嘶叫个不停。各自回房间喂食蛇血,这么一耽搁,午饭时间正好错过。王巡让人把饭单独送到每个人房间。
纪珩只给了花蛇两滴血,蛇正不满地冲他吐蛇信子,纪珩视若无睹,轻轻用筷子翻了翻炒饭,看到和肉混在一起黄豆大小的红色东西后,单独挑出来用盘子碾碎。
盯着瞧了几秒,走出门,正好卫骏迎面走来:“饭里有毒。”
显然是有同样的发现。
卫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其他人,仍旧有两名玩家中招,强行催吐武力值掉了大半。
他面色难看:“我去检查过,在厨房柴火旁捡到了这个,就是不知道毒是哪里来的。”
掌中央是沾着泥巴的一小截树根,让人不由联想起上午碰到的小孩。
纪珩:“府里有很多地方放了老鼠药。”说到一半,抬头张望:“苏尔呢?”
卫骏:“我刚去他房间没人,饭搁在桌上没动。”
纪珩想了想,指了个方向。
卫骏一怔:“苏尔如果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去找他,可不妙。”
现在想来并非家丁危言耸听,这小孩或许真的不是善茬。
·
隔着一片嫩绿的树影,窗内苏尔的神情格外温柔:“听得懂我说话么?”
小孩子从小不被重视,没人教过他说话,自然也听不懂,低头专心啃着树根。
倒是花蛇蠕动时,他跟着发出了一声‘嘶嘶’声。
苏尔拿出之前问管家要的一些煮熟的鸡蛋,小孩放下树根,露出渴望的眼神。
“想吃?”
小孩听不懂,遵循内心的想法伸手要去拿。
苏尔:“家。”
来来回回把一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时间久了小孩跟着含糊不清地念了一遍,当他念对的时候,苏尔就会喂他吃一口鸡蛋。
斑驳的阳光斜着照进来,沐浴在他们的身上,竟有几分父慈子孝的错觉。
一行人从远处走来,温馨的画面映入眼帘。
卫骏轻叹一声:“之前下山聊天时,苏尔无意间提起他的父母已经去世。”
眼下恐怕是把一些对家庭的幻想寄托在这孩子身上。
再聪明,毕竟年轻,内心还是柔软的。
走近了,可以清楚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家父苏尔。”这是小孩从苏尔那里学来第一句完整的话。
每说一次,苏尔就给他吃一口鸡蛋,到后来,小孩似乎养成了习惯,不用多做要求,吃一口便说一句。
苏尔抚摸着小孩子的脑袋:“之前我午睡时,知道是你想用火折子点燃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