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鬼很难挑拨,通常打伤一个,另外一个会因为愤怒产生更大的破坏力。然而方才苏尔走之前,并没有看到纪珩给出道具防身。
他倒不是担心苏尔,更多的是为积累经验,万一自己也翻到了类似的结果总得有个参照物。
“一家人才好。”纪珩说的话让前排人摸不着头脑。
“好?”前排人愣住:“好在哪里?”
“整整齐齐。”
“……”
无言以对,前排人悻悻一笑,转过身去。
纪珩则回味了书页上的‘喊魂’二字,摇了摇头。
厉鬼所经之处,气温降低是最常见的表现。
走廊里,苏尔身子微微发抖,畏惧没多少,主要是冷。这三只鬼如同自由行走的冷柜,他清楚地看见墙壁上扒着的一只苍蝇在厉鬼经过后,虚弱地扑扇了一下翅膀,掉在地上不知生死。
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天台。
“大师,到了。”
中年女人指着前方站在围栏旁的女生:“都三天了。我家孩子一口饭不吃,说话也不回应,就跟丢了魂一样。”
苏尔不说话,走近一看,女生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垮,身上散发着一股尸臭味。
哪里是丢了魂,分明是没了命。
沉默寡言的男人安慰啜泣的妻子:“等大师喊魂完,娃就可以回来了。”
夜空突然变得明亮。
周遭漂浮着不少幽灵,像是孔明灯一样,散发着微弱的萤光。它们都在盯着苏尔,目中充斥着幸灾乐祸。
魂是喊不回来的,又有一个倒霉鬼要加入它们!
“先前遇到过不少骗子大师,”中年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异常,因为哭泣声音断断续续:“好在他们都遭报应了,这位大师一看就没问题。”
苏尔嘴角一抽,高帽子扣得猝不及防。
而幽灵却是咧开嘴:“来陪我们。”
轻轻的呢喃类似咒语般不断重复。
苏尔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幽灵,忽然乐了:“出现的正是时候,省了我再翻一次书的麻烦。”
面上带笑,私下却毫不犹豫拿出电击器,对准离得近的一个幽灵按动电源。
适才还幸灾乐祸的幽灵很快化成一阵云烟,其他的慌忙逃窜,然而它们的活动范围离不开天台,实力又弱,否则早就向这对夫妻报仇。
苏尔手持电击器,如同刽子手,一连收割了数只幽灵。
中年女人甚至忘了哭泣,有些忌惮地望着苏尔手中的电击器。
一旁最没存在感的老人涣散的目光突然凝聚,五指成爪,瞬间摸向电击器的边缘,然而接触的一刹那,突然惨叫一声,皮肤表面出现一阵焦味。
苏尔冷笑一声,他光明正大拿出电击器,就料到了鬼会来抢夺。不过这玩意天生是鬼的克星,就连月季绅士当初想抢夺耳边的花都因此黯淡不少,更何况区区一只厉鬼。
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自己再试试。
可惜副本里厉鬼杀人也是要走流程的,喊魂失败前,苏尔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该喊魂了。”老人受伤,中年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
苏尔没有拖延时间:“她叫什么名字?”
“陈晨。”
指关节在围栏上扣了两下,发出沉闷的轻响,苏尔张了张口:“陈晨——”
语调拖得格外长,仿佛是正儿八经在喊魂。
尸体毫无反应。
苏尔靠近女生,暗地里用电击器注入阴气。
幽灵散开后的能量太少,胜在收割数量多,应该勉强够用。
正常的尸体哪里会一直站着,虽有尸臭味却不腐烂,苏尔更倾向于她的力量被什么禁锢住了。
不多时,女生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随着最后一丝阴气注入,女生慢慢抬起头,半晌迟疑地叫了声‘妈’。
“回魂了!”中年女人泪水涟涟,激动地抱住她:“真的回魂了!你看看你,都瘦了,为什么不听话乖乖吃饭?”
“听话?”
女生不知哪里被刺激到,突然把人按在围栏上,眼球凸出:“一次成绩失利你就在家长会上甩脸走人,因为早恋的事情冲到班级把我同桌打了一顿,逼着我改高考志愿,凭什么让我听话?”
中年女人一改适才的和善,掐住女生的脖子:“为了生你,我有了妊娠纹不能上舞台表演,我的青春我的梦想……你必须给我继承下去!”
女生苏醒后的力量要比她妈妈强,一把甩开中年女人,冷冷望着另外两只鬼。
老头却是看着地上的儿媳,喋喋不休:“早就说了女娃没良心,让你们送人再要一个,你看看现在!”
沉默寡言的男人想开口,又插不上话。
苏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屏住呼吸退到一旁。
对亲近人的爱恨,往往更加极端,四只鬼陷入混战,中年女人打不过女儿,突然伸长指甲朝丈夫的脸挖去,骂着懦夫,老头维护儿子扑过去就要扇中年女人的巴掌……战局一片混乱。
血肉横飞,‘咚’的一声!长着尸斑的枯瘦胳膊被扯下来飞出去,正好掉落在苏尔身前,另一边女孩的半张脸皮被毁了,毫不顾忌伤势用力一口口咬下女人腿上的肉,恶狠狠道:“让你跳!我让你永远都跳不了!”
苏尔看得心底发寒。
纪珩说过,无限放大的执念就是恶意,他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
见敌不过,夫妇俩重新联手,对付发疯的女生。
起初苏尔冷眼旁观,直至目睹到这一幕,突然感觉到心脏猛烈跳动,画面仿佛似曾相识。
“大家都用右手,为什么你要用左手?”
记忆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压抑到极致,明明轻声细语,却像是在咆哮。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想要再去捕捉却以失败告终。
好不容易捱到剧烈的心悸过去,同归于尽的打法下,天台上血肉横飞的场面不知何时得到了控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尔回过神,走近几步。
这一家子鬼无视他的存在,脱力情况下仍旧苟延残喘地妄图继续互相攻击,根本不在乎会不会遭到偷袭。
苏尔轻咳一声。
中年女人总算搭理了一下,满是怨毒质问:“为什么要救活这个没良心的小孽障?”
苏尔挑眉:“不是你们请我来的?”
闻言中年女人眼神又变得迷茫,骤然间目中带有庆幸:“对,女儿不能死!她死了没人给我养老。”
苏尔摇了摇头,对这一家子的三观不抱期望,拿出空瓶,对着已经没有战斗力的几只鬼露出森然的微笑,一字一顿道:“给、我、哭。”
一百滴的眼泪交易,终于有了门路。
谢谢答案之书。
感恩。
·
教室。
阖眼休息的东风居士突然睁开眼。
正当玩家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忽然有人竖起耳朵:“听。”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某种呜咽。又过去几分钟,呜咽逐渐沦为哀嚎,尖厉刺耳的鬼泣在黑夜中无限放大。
“鬼好像在哭。”啜泣声似老猫受到惊吓后的惨叫,越来越响,一名女玩家抿了下发干的嘴唇:“你们说……鬼为什么会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尔:好希望答案之书有一千零一夜,每晚一个小故事。
纪珩:我念给你听。
第102章 规律
天台。
苏尔对鬼向来敢下狠手。
电击器蚕食着鬼老者体内的阴气,苏尔面带微笑:“光是干嚎可不行,您老这么久一滴眼泪都没掉。”
鬼没了阴气支撑,消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老人愤怒:“为什么从我开始下手?”
不知道尊重老弱病残么!
长久以来的副本生活只教会苏尔柿子要捡软的捏。
“十秒钟,哭不出来弄死你。”
一滴泪水落下。
老人是被气哭的。
苏尔转移目标,顺利拿到中年女人和女孩的眼泪,就没再过多为难她们。不过这两只鬼显然出问题的不只是记忆,还有脑子。
一个腿被啃掉了大半,一个脸皮都快扯没。稍稍缓过来一些,竟然又开始新一轮的互相折磨。
女人的丈夫沉默地交出眼泪,直到苏尔要离开天台时,依旧是一言不发。
抱着答案之书回到教室,进去的一瞬间苏尔感觉像是化身移动的活靶子,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会有视线聚焦。
“厉害!”他刚一坐下,就有人移动到身侧:“你是怎么从鬼掌心中逃脱的?”
为了不暴露电击器的存在,苏尔半真半假说:“一家鬼关系不是很好。”
“可我们又听到了哭声。”
苏尔一本正经:“后来它们和好了,喜极而泣。”
“……”
瞎话也不是这么编的。
苏尔倒也没有得罪人的想法,中肯说道:“目前看来,答案之书确实不会超过个人能力范畴。”
来打听消息的玩家若有所思,道了声谢,重新坐回原位。
苏尔活着回来,侧面让不少人松了口气,单论实力他并不拔尖,这都能从三只鬼的包围中活下来,证明生还机率还是很大。
很快又有第二个人开始翻书,运气不是很好,停在的页面上写着猜谜语。
教室的灯一瞬间灭了。
没人大呼小叫,最开始的惊愕过去,有道具的拿出道具,没有道具的,悄悄朝较为隐蔽的角落移动。
谁也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是红色,不,是绿色!”
惊恐的声音打破沉默。
三秒钟后,灯重新亮了,血腥味在教室内飘散开。
不久前翻书的玩家头微微朝后仰着,舌头被连根切断,他还活着,然而身体僵硬如雕塑。离得近的人有心想帮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掰不动对方僵直的身体,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名玩家被血呛死。
‘猜谜语’的正下方多出一行血写的小字:【回答错误。】
好不容易才缓和一些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
先前关心过苏尔去向的女玩家叫高芮,手指因为紧张合拢:“我什么都没听到。”
纸上写着猜谜语,然而除了最后惊恐的呼喊,全程都没有听到鬼在说话。
鬼是何时出现,何时离开,都是一个谜。
“探究这些没用,”一名叫单蒙的玩家冷静分析:“还是想想有什么其他方法找到毕业证书。”
集思广益,未必不能找到法子。
高芮下意识看了眼讲台上的主持人,发现对方一直在闭目养神后胆子稍稍大了些:“要不……四处看看?”
有人当即反驳:“随意流窜可能会遇到鬼。”
“进了游戏做什么都会有风险。”高芮说着突然看向苏尔:“先前出去时,你还记不记得一层有多少教室?”
“三间。”苏尔:“共五层楼,从天台上看,东面是操场,旁边还有一栋楼。”
“几十年前这里是工厂为员工子女办得学校。”
东风居士一开口,玩家立时全部朝他望过去。
“只有小学,面积不大,没有废弃前,这栋楼供三年级以上的孩子使用。”东风居士睁开眼:“一二年级学生被安排在另一栋三层矮楼,校长室也在那里。”
介绍的可谓是相当详细。
玩家捕捉到关键词:面积不大。
意味着的确有找到毕业证书的可能。
单蒙:“我看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万一东西被藏在地底下……”
“证书是我亲手放的。”东风居士缓缓道:“纸质东西在地下不好保存,它们就藏在两栋教学楼中。”
来了。
主持人开口的刹那,苏尔脑海中绷着的弦震动了一下……坑来了。
通常主持人温柔地对玩家进行某种诱导时,意味着已经高举屠刀,就等着脑袋自己凑过来。
他有顾虑的,其他人也有。
但东风居士开口的时间节点选得实在是太好,一名玩家眨眼间神秘死亡,甚至来不及拿道具自救,答案之书的危险性可见一斑。
教学楼内就算有鬼,也不会比刚刚那种情况更加危险。
“分组吧。”纪珩前排的男人开口:“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这句话水分很大,说句不好听的,打不过跑最慢的就是留下充当替死鬼。
不过提议还是得到大部分的赞同,至少比较稳妥。
“正好一共有四组,”那人继续道:“也免去分的麻烦。”
“呵。”单蒙冷笑。
这么做得用意很明显,和实力强的人一组总归危险系数要小一些。
他那一组纪珩实力强,苏尔脑子活络,剩下一个灵值挺高。
“不合适。”单蒙没给他面子:“有的组才两人。”
玩家总共才十来个。
前排的人正欲反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纪珩突然抱书站起来,笑了笑:“我和苏尔单独成组。”
苏尔还没就此作出反应,纪珩先声夺人:“走吧。”
空荡荡的走廊,双方漫无目的地前行,苏尔询问:“去哪里?”
纪珩:“你想去哪?”
“往下走。”
纪珩点头:“那就先去顶楼看看。”
“……”
事实证明利用苏尔排除错误选项的方法没错,连着上了两层楼,都未曾遇到异常。
顶层是广播室和活动室。
纪珩:“你想进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