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静1965年高考,那场运动1966年爆发。所以颜晋耘希望她暂时停止学业。
就目前来说,其实高中学历也已经很够看了。洪老头哪怕缺乏了政治敏锐度,但颜晋耘特意把白风铃拿出来说事,要不是她的养父预见了之后的恶劣局势,她能从一个机会多多的极为重要的部队医院调到他们镇上的乡镇小医院吗?肯定不能啊!
俞永红还在部队里待着,白风铃的工作要是不调动,夫妻俩能守在一块儿,到时候分房啥的都能占点便宜。偏偏白风铃调到老家这边来了!正常人猜不到白风铃是个外星人。洪老头是个正常人。他立马信了颜晋耘的话,道:“我会和静静商量的。”
窗外,洪静拉着俞苗红悄悄地走了,这回真的去了商店。
洪静心里揣着事呢。颜晋耘附在洪老头耳边说的那几句话,她没听到。她只听到颜晋耘说接下来的局势会越来越紧张,学校会被波及。这不就和她梦里的讯息对上了嘛!梦里的她,作为一个男娃,应该是顺利考上了大学的,结果却后悔考了大学。
奇怪了,俞苗红的爹不是从山村里来的嘛,上哪里去了解天下局势?
“和我聊聊你爹吧!”洪静对俞苗红说。
俞苗红说:“我爹很好的!你有机会上我们村去问问,就没有说我爹不好的。我大嫂不是力气特别大吗,还擅长打猎。但她也有不擅长的地方,她不会做饭,不会纳鞋底,更不会做衣服。我爹不怪我大嫂,反而叫我大哥学了做饭和做衣服。”所以等你嫁给我以后,你不用担心我爹会对你吹毛求疵。他啊,只会对自己儿子吹毛求疵。
俞保红在家捏针拿线是个秘密,哪怕俞苗红和洪静关系好,但以前也没有对她说过这件事。之所以现在说了,是因为他们马上要定亲了!洪静有些不信这话:“你爹真让你大哥去学做饭和做衣服?你大哥也愿意听?天呐,你爹真是出人意料啊。”
“真的!”俞苗红这会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不得能对着洪静掏心掏肺,直接把家里的秘密倒了一个干净,“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大哥不愿意也得愿意啊,我爹都亲自上手教他了。我和你说,我爹的手特别巧的,做出来的衣服可有样子了!”
洪静:“!!!”
洪静小心翼翼地问:“你爹做衣服?”
疑邻盗斧这种情绪是全人类都会有的。洪静在心里尖叫,天呐,不会这么巧的吧,难不成俞苗红的爹也能做预知梦?她梦里的自己是个男孩,所以她得做一点男人会做的事情,比如抽烟喝酒穿平角内裤,才能梦到关键讯息。那在俞苗红爹的梦里,他就是一个女人?所以他得做一点女人会做的事,比如做衣服,才能梦到关键讯息?
她梦见考上大学的自己后悔了,俞苗红的爹也梦见考大学不好?
当然,洪静这会儿只是浅浅地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没百分百认为颜晋耘真和她一样。她忍不住说:“你再多说一点。我觉得你爹真有意思,你再说点关于他的事。”
俞苗红就使可劲地说,说闹灾荒的时候,村里其他身体健康、经常上山的人都没找到食物,他爹大病初愈,晃悠悠地上了山,结果就在一个旮旯角找到了野豆子。嘛,俞苗红是个孝子啊,又想在洪静面前表现自己,因此话里肯定存在夸张的部分。
洪静就想,这也太神奇了,经常上山的人没找到野豆子,俞苗红爹难得上山却找到了,难不成他果然能从梦中获得讯息?要不然,怎么偏偏就是他一找就找到了?
俞苗红还说,他大嫂还没嫁过来时,她娘家要把她卖给傻子,结果她就撞墙自杀了,当时要不是他大哥正好背着粮食路过,他大嫂就是撞了墙也要被送到傻子家里去。俞苗红说:“也是巧了,我大哥当时正好听了我爹的话,外出换粮食。又是听了我爹的话,用换来的粮食换了我大嫂。”他这么说,是为了突出表现颜晋耘的善良。
但这话落在洪静耳中,她就忍不住想,也许根本不是巧合呢?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说不定俞苗红的爹就是从梦里获得讯息了,因此提前安排他大哥去换粮食。
疑邻盗斧的心是越来越重了。
等两个孩子买完手表回到家,颜晋耘正在准备晚饭。一来,他手艺好;二来,他比着洪爷爷要矮上一辈,自然就主动揽了厨房里的活。洪老头本来不好意思让他动手的,但看到颜晋耘切菜做饭的样子比自己专业多了,洪老头只好把厨房让了出来。
闻着空气里前所未有的食物香气,洪静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在橘色的落日余晖中,洪静看向俞苗红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小俞兄弟,我怀疑你爹和我一样能做预知梦,且你爹梦里的他自己很可能是个贤妻良母,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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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春节上苗红家里做客,礼物都备齐了吗?”洪老头问。
“备齐了。”
“给苗红他爹准备了什么?”
“他爹不抽烟,我就准备了一对酒,还有两包蜜枣……”和一支口红。
第225章 难道我不是来当老父亲的吗?
洪静的算盘打得挺精的。
她是这么想的, 如果颜晋耘和她真的是一样的情况,都能在梦中梦到一个异性的自己,那么她送一支口红给颜晋耘, 就是在帮助颜晋耘啊。你梦里是个女人,女人要用口红, 你在现实生活中又不好意思自己去买口红, 我这就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用吧,躲着人尽情地用吧!
希望您用了口红之后, 能从梦里得到更多讯息哦!
但如果洪静猜错了, 颜晋耘和她根本不是一回子事, 那她也能把事情圆回来。她就说这支口红原本是打算送给俞苗红的亲妈宋金来的,但不小心混进了预备送给颜晋耘的礼物里。考虑到颜晋耘是一个比较和蔼可亲的长辈,他肯定不会因此怪罪她。
这就轻轻松松地化解尴尬了。
洪静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机灵鬼!她就充满信心地拎着礼物赶往俞家村了。
俞苗红已经从学校毕业了, 分配工作时会在一定程度上参考本人的意见,俞苗红的成绩还不错,努把力是能够留在城里的, 但他还是遵照颜晋耘的意思,被分配到了老家镇子上, 当了一个基层技术人员。上岗任职时, 俞苗红嘴里说得很好听,半点没提颜晋耘, 只说:“我是从山村里走出去的,我当然要回到山村为乡亲们服务了。”
俞苗红亲自来车站接了洪静。
因在正月里, 天还是比较冷的。偏偏洪静的邻座晕车, 晕得很厉害,在邻座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座位旁边的车窗一直都开着一条缝。洪静被寒风吹得怀疑人生。幸好俞苗红早有准备, 见到洪静时立马塞给她一罐开水:“冻坏了吧?快,暖暖身子。”
“可以啊!半年没见,你都变得这么贴心了。”洪静说。
俞苗红谦虚地说:“都是我爹教得好。”他爹(故意逗他)说,在男女朋友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句“多喝热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把“多喝热水”重复说几遍。
洪静若有所思。难不成俞苗红他爹在梦里预见了她一路冻过来的可怜模样?
俞苗红从洪静手里接过了行李:“你运气真好。你这次过来,正赶上我三哥回家探亲呢!我三哥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他现在贼能打,我已经打不过他了。”
“当兵的都能打!有机会我也找他切磋一下。”洪静兴奋地说。
“我三哥前天回来的,没有提前告知家里,就这么来了。”俞苗红笑着说,“他摸黑进了家里的院子,正好和我三嫂撞了个对脸。我三嫂可逗了,估计是天太黑了,额,其实也没有很黑,反正我三嫂没能认出我三哥来,喊着我大嫂求救命,还喊着家里进贼了。我大嫂真以为进贼了,拎把椅子就冲了出去。我大嫂那是什么人?是能徒手打死野猪的人啊!我三哥竟然还在大嫂手底下撑了好几个回合。”家里人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还是俞保红反应快,见状大喊了一声,大甜手下留人,那是我三弟啊!
洪静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三哥三嫂太有意思了!老婆竟然把老公当贼了。”
“军嫂不好当啊。”因为颜晋耘帮白风铃圆了场,所以老俞家人都没觉得她奇怪,“我三哥三嫂说是已经结婚有大半年了,其实他们实打实的相处时间还没有三四天。”
听了这份缘由,洪静立马肃然起劲:“是,军嫂太不容易了。”
笑闹过后,洪静大大方方地说:“对了,趁着这会儿还在镇上,我把给你们家人准备的礼物都说给你听一下,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的,我临时再买点都来得及。”
口红这种礼物肯定是不能说的。除了口红之外,洪静头次上门,不仅给颜晋耘和宋金来这两位做长辈的带了礼物,还给哥哥嫂嫂们带了礼物。听说俞保红和田甜去年刚生了一个闺女,田甜给小姑娘买了一条粉色的小被子,这就算是送给长房一家的礼物了。小被子非常实用的。俞卫红和刘花花生了一个儿子,田甜给小男孩买了一条蓝色的小被子。俞永红和白风铃还没有生孩子,田甜就给白风铃买了一条红色围巾。
“很好了很好了!”俞苗红忍不住替洪静觉得心疼,“让你破费了啊。”
“咱俩这关系铁得!还客气啥!”
俞苗红傻乎乎乐了一会儿,又说:“把蓝被子给我大侄女,粉被子给我侄子吧。”
“你确定?女孩喜欢粉的,应该用粉粉嫩嫩的颜色。”
“我大嫂说不定会嫌粉色被子不够英气。我二哥二嫂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大侄子现在啥也不懂,别说粉被子了,就是带着小碎花的被子,他们也一样给孩子裹上。三嫂给孩子们买了很多小衣服。大嫂喜欢捡素净的给孩子穿,花的就被二嫂挑走了。”
一般人听了这话肯定要追问两句,毕竟大嫂喜欢给女儿穿得素净有点非主流。但洪静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在小事上不喜欢寻根究底,在她看来小事都不叫事儿,闻言就道:“行吧!那就照你说的来,蓝被子给大哥大嫂家,粉被子给二哥二嫂家。”
俞家村,颜晋耘正领着大儿子、二儿子在厨房做饭,大儿子帮忙处理食材,二儿子帮忙烧火。然后,三儿子负责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老三本来是不想干这事的,但老爹和兄弟们都在厨房里,他要是不干家务,就得混到女人堆里去了,还是干吧!
三个儿媳妇坐在堂屋里,一边逗着两个孩子,一边说悄悄话。
田甜生的女孩给取了大名叫俞田,非常简单的一个名字。刘花花生的孩子才刚出满月没多久,也已经取了大名了,叫俞爱科,就是热爱科学的意思。其实内心非常迷信的刘花花,始终坚定地相信山神是存在的,但自从当了妇女主任以后,她必须要带头宣传破迷信、除封建的思想,因此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富有时代特色的名字。
俞田里面穿着棉袄,外头裹着灰色的罩衫,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一个男娃娃。刘花花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就像村子里大多数的娘一样,别管自己生的是女孩还是男孩,反正家里有什么就给孩子穿什么,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孩子懂事了。
白风铃逗逗俞田,又逗逗小爱科,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温柔了。
刘花花就压低声音说:“玲玲啊,既然这么喜欢孩子,那就趁着三弟在家,赶紧怀一个。”真奇怪啊,玲玲和三弟不是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嘛,怎么瞧着那么生疏呢?
“我知道啦。”白风铃笑着应道。
要是刘花花知道白风铃和俞永红夜里的战况,她就知道自己说得其实是一句废话了。这两天,白风铃一到晚上就会使劲睡俞永红。笑话,对于他们里奥星系的雌性来说,丈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当然要使劲用啦,不把他用到虚脱了,绝对不罢休!
但刘花花觉得白风铃和俞永红之间非常生疏,这种感觉也是对的。
俞永红这个当事人拥有绝对的发言权。一到晚上,他媳妇就既温柔如水又热情似火,一直在撩拨他。但是,等到了白天,他媳妇眼里就好像忽然没有他这个人了。
比如说,在吃饭的时候,白风铃总会热情地招呼全家:“大嫂,你喜欢吃这个,多吃一点。二嫂,你带孩子不容易,我帮你抱会儿孩子,你先吃吧。爹,你要不要再添点饭?我去帮你盛啊!”看着面面俱到吧?但是,她从来不招呼他这个做丈夫的!
就……真的很奇怪!
俞永红把红烧鱼端上桌时,偷偷朝堂屋的三个女人望了过去,就见他媳妇白风铃抱着大哥大嫂家的孩子,笑得特别温柔。忽然,俞田毫无预兆地尿了一泡尿,哪怕白风铃反应快,还是沾了一些在身上。俞永红记得,白风铃今天穿的是一件新衣服。他以为白风铃会懊恼,却见白风铃低头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真淘气呀!”
又来了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俞永红第N次对自己说:玲玲肯定是爱我的,为了帮我照顾家里,她特意从前途光明的部队医院调到了镇上的校医院,却什么邀功的话都没说过,这样默然不语的牺牲足以证明一切。还有,玲玲这么疼爱家里的孩子,不也正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吗?
“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她不可能不在乎我的。”俞永红对着自己强调说。
等老四领着洪静走进院子时,颜晋耘正在炒最后一道菜,时间掐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