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洞房花烛的。”贺邵承低下头,在他的额角上落下一个吻,“我们结婚了。”
心跳又落了一拍。
看着对方以这样认真的表情低喃“结婚”这两个字,陆云泽就算心想这做不了数,也无法把话语说出口了。他怎么舍得呢?贺邵承是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就因为想要和他结婚……
而且,上辈子最后的时候,他也答应了对方的。
“……嗯。”陆云泽咬了咬唇,仰起头也在贺邵承的唇角上亲了一下,“好……”
他也没有多亲,接着便低头,伸手把胸前的平安扣拿了出来。这枚银戒已经挂在胸前许久,但他此刻却把整个红绳拿下,将银戒单独取了出来。贺邵承的目光逐渐深暗,凝视着么儿的动作,呼吸都粗重了起来。陆云泽也没怕他,就当着对方的面,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结婚当天应该戴中指吧……?”
贺邵承沙哑地“嗯”了一声。
他的戒指也在胸口,陆云泽一样为他拿下,然后拉着那只大手,一点一点地推到中指的底部。彼此的手上又一次戴上了同款的戒指,在厨房白炽灯的照耀下泛起温柔的光。
陆云泽再一次仰起了头,一边手指交扣,一边和贺邵承接吻。
煤球炉还在炖煮着药玉,那股熟悉的药味在整个厨房里弥漫。他被贺邵承握着左手,腰也同时揽住,彼此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明明是这样幼稚的一件事,但因为用情至深,陆云泽现在也跟着深陷了进去。
如果真的是他和贺邵承在结婚……
他颤抖着睫毛,和对方深邃的双眸视线相对。
药彻底煮好,他们冲完澡回卧室的时候,曾姥爷已经和汽水儿一起在隔壁打呼噜了。
他们不敢开灯,所以只过了一会儿就把屋里头的灯拉了,整个房间里都昏暗了下来。土炕这点倒是比家里的床要好——土炕是糊在地上和墙上的,再怎么折腾都不会跟着晃。床头的药盒子打开了,汤药和玉都准备着放在边上。贺邵承伸手和么儿十指交扣,两枚银戒还紧紧的贴在一起。
“么儿……你是我的。”他沙哑地低喃着,这句话完全是从心底说出来的,“你是我的……”
陆云泽凝视着他,尽管在黑暗之中,他只能看到贺邵承隐约的面孔,但他还是不舍得眨眼睛,想要把这张脸深深的印刻到心底去:“嗯……我是你的。陆云泽是贺邵承的……”
他平时总会叨叨或者嘟囔对方几句,但每次到这个时候,他就反而乖得不得了,像是一只湿漉着眼睛的小兔子。贺邵承紧紧地握着那软绵的手,黑暗终于遮掩了彼此肤色的差距。然而他的手还是比陆云泽要大上一号,骨结都要更分明一点,至于练武的手指更是带着些粗糙,每次拂过陆云泽的面孔时都会让他忍不住地多蹭一下。
他深深地亲吻住了自己的爱人。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是他们的被翻红浪。
尽管……只有彼此知道。
屋外的夜色更浓了几分。
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星辰在空中闪烁。知了也终于老实了,没有那些恼人的叫声。晚上鸟雀是睡觉的,空中飞舞的都是蝙蝠。一只蝙蝠飞着飞着就落在了他们家院子里晾衣服的绳子上,用爪子一抓,舒服地倒挂在那里了。
“么儿……你说,这里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贺邵承的嗓音是刻意压低的,因为不能吵醒了隔壁的曾姥爷。
“我……我又不是女的!谁给你生孩子……”陆云泽的呼吸有些急促,被他气得脑门都直冒汗,“你再说就睡觉了!混蛋!”
贺邵承低笑了一声。
他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孩子,更不是把么儿当做一个女人。但有的时候,只是稍微这样想想,心里那种满足感就会涌溢出来。过了一个小时,屋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深暗透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绕着路灯杆子飞舞的小虫都老实了,趴在杆子上要稍微歇歇。
他又问了一次。
“么儿……给我生孩子么?”
陆云泽哭着点头:“给……给还不行么……”
贺邵承终于满足了。
他低下头,啄了啄爱人的眉心,抱着他起来喝药。
那碗药汤已经凉透了,喝着也不会嫌热。陆云泽靠在他怀里,满脑门都是汗,一碗药汤几乎是自己抢着喝下去的。贺邵承当然也要喝水,不过就不是药汤了。他又去屋外倒了一整杯冷井水,在看着么儿喝掉半杯之后才自己饮下剩余。
“去拿毛巾。”陆云泽还记得姥爷在隔壁,也没敢开灯,就用气音和贺邵承嘱咐着,“就在柜子里,我还额外带了一条的……”
他就知道自己和贺邵承会忍不住,所以特地备着的。
“然后再去给我沾点水……我要擦擦。”
贺邵承便走到外面,在自来水池里稍微冲了冲。
很显然,曾姥爷现在年纪大,睡得一点都没醒,那呼噜声依旧颇有节奏,估计在梦里继续中午那顿喜酒呢。他站在院子里,只套了一条裤子,上身还是赤膊的。深夜的气温终于没那么高了,一阵风吹过来,还颇有些凉爽。他的背上沾满了汗滴,此刻便凉得厉害。
贺邵承又低笑了一声,拿着毛巾回了屋里。
陆云泽还躺着呢,盖着一层小毛毯,轻轻地吸鼻子。
“来了啊?”他没什么力气。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
凉席也脏了,擦完了之后就顺手带了一把。他将毛巾又拿到屋外去洗了,洗完之后挂在院子里,估计到明早就能彻底干。心口充满了暖意和满足,贺邵承回到屋里,再次抱住了么儿。陆云泽已经昏昏欲睡了,靠在他怀里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之前只是求婚……么儿,这一次,就是结婚。”他低头啄着那泛红的唇瓣,此刻的心情只有“幸福”二字可以描述,“我们结婚了。”
“嗯……结婚了。”陆云泽的手搭着贺邵承的肩膀,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但还乖乖地点头,“我爱你……”
“这辈子都爱?”贺邵承低笑着问他。
“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都爱。”他又吸了吸鼻子,强迫着自己从那疲惫中打起一点精神,凑上去贴了贴对方的脸颊,然后抬起眼眸,努力地瞅着这个已经完全长大,比前世还要高,还要结实的男人。
这样的回答让贺邵承不禁怔了怔。
么儿说“这辈子”和“下辈子”,他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会有“上辈子”呢?然而接着,他的手就被抵住了,是么儿又蹭过来,要和他十指交扣。
“我们……求婚,结婚,都有了。”他实在是累坏了,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但好在屋里头很安静,并不会被吵闹遮掩,“你不能扔下我了,贺邵承。”
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扔下他走。
贺邵承垂着眸,心口莫名地疼了一瞬。
他明明是很幸福,很喜悦,很满足的……但怎么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痛苦呢?而且,他何曾扔下过自己的么儿?别说是现在,就算以后他们破产了,穷困潦倒,他也不会抛下对方。
他和陆云泽,要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绝不会。”他低哑地抵住了对方的额头,“我也爱你,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
陆云泽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点湿了。
时间肯定不早了,他们今晚本身都睡到七点半,然后再起来烧锅巴,烧菜,在厨房里得待到了起码九点半。洗洗弄弄,又亲密了一场,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凌晨两点。他实在是很累,手指也抬不起来,就软软地搭在贺邵承的大掌上。但或许是此刻贴得很紧,身上都是对方的体温,鼻间嗅到的也都是对方的气息——“嗯。”陆云泽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和他吻到了一起。
贺邵承还一点都不困。
他亲吻着自己的么儿,或许是因为刚才已经得到了更亲密的,此刻也没有多么深吻,只是很轻柔地在那软唇上碰一碰,再碰一碰,就像他们刚刚学会接吻时那样。被这样啄着,陆云泽也很快就撑不住了,最终垂下了眼帘,呼吸也逐渐绵长。
他就这样睡在了贺邵承的怀里,都忘记了自己还正被亲吻着。
黑暗之中,一抹笑意在贺邵承的唇角扬起。
他们每一次都是这样,田地累坏了,犁地的牛倒是精神奕奕,还能再去外面跑个十圈。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明天还得早点起来,收拾收拾回到县城去,因此贺邵承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他的胳膊给么儿枕着,彼此的手还握在一起。他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而陆云泽戴的则是左手,此时刚刚好继续扣着,就像是天生如此一样。
陆云泽的平安扣也从睡衣里面滑落了出来。
他在脑海里回味着今天一整天的经历,从后院时那句提议结婚开始,再到新房里,他凝视着么儿喝下的那碗元宵莲子汤。当然最重头的还是刚才,他把自己的么儿彻底地疼了,连手指头的指腹都疼过那种。
贺邵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陷入了沉睡。
他以为自己会一觉到天亮。
虽然回了平县,他们不能像在上海时那样方便的工作,但左右云端里还有王毅伟和李良生带着,所有的员工也都按部就班地完成公司每一个项目计划,他和么儿不在也没什么关系。他的投资也都很好,一部分资金在股市,正稳定的给他带来收益;另一部分则在各大银行的不同项目里,虽然偶尔有亏损,但综合起来每年的收入也十分可观。
一切都是那样的愉悦,生活也令他十分满意,贺邵承根本找不到任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由。
然而在他彻底入睡的瞬间,意识却是坠入了一个漫长的,漫长到让他看不见尽头的梦里——复旦大学,相辉堂。
这是1905年建立的老建筑,坐北朝南,是复旦如今依旧在使用的大礼堂之一。贺邵承身着西装,打着领带,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他很高,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南方人之中几乎是鹤立鸡群,而那身材又结实至极,与“瘦竹竿”这个词完全搭不到边。
他的面孔也是英俊的,鼻梁挺拔,薄唇如刀刻般唇缘清晰,眼窝更是深邃。然而偏偏,一道格外清晰的疤痕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一直延伸到眉心,让这张原本还算英俊过人的面孔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凶狠。
“贺总,就是这里了。”就算这个人看上去很凶,十分不好招惹,但毕竟是给他们学校捐钱的老板,行政处负责社会捐赠这一块的老师还是很客气,到了门口之后还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次领取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同学们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贺总,过去看看?”
这是复旦单独安排给他的学生见面会。
钱是个很宝贵的东西,没有人不爱钱,包括这样一所历史悠久的名校。不过贺邵承捐赠资金也不过是双相利用,拿钱换自己在道上的一个好名声罢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波动,只是说了一句“好”,接着就走进了这间小礼堂中。他这次捐赠的资金有一百六十万,其中绝大部分都拿去装修教学楼,增添教学设备了。不过也有二十万将设立一个基金会,每年发放奖助学金。
这就是第一届拿他“贺氏奖助学金”的学生了。
他对这群还未走出象牙塔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或许是拨了钱给对方,也到底是答应了这次见面会的安排。
坐在位置上的学生果然都很稚嫩,看到资助人本人走进来,而且还这样年轻,不少学生都睁大了眼睛,发出了“哇”的感慨。贺邵承的侧面是很帅的,让不少女孩都有些怔住了,然而接着,当看到他的正面时,她们又都缩了缩。
因为那道疤……实在是太吓人了一点。
贺邵承也习惯了,甚至从不掩饰自己面孔上的疤痕。或许普通人还会因为自己外貌上的优势而沾沾自喜,但他贺邵承对“英俊”这两个字却是一点兴趣也无。
目光从左到右,他扫视着底下的这群学生,却在看到面对着他的一个学生时顿住了目光。
陆云泽和他对上视线,眼眸眨了眨,白净的面孔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作者有话要说:tip:贺邵承的心态:么儿真的给他生孩子(x)
么儿哭着点头表示愿意给他生孩子(√):,,,
第138章 【前世】前世初识
这间教室平时都是用来开学生会议的,是一个从低到高的阶梯教室。后面的座位都只有一张座椅,但第一排却有一条桌子,可以稍微放点水杯、笔记本之类的东西。此时是下午,虽然正处冬季,但外面的阳光依旧不错,教室里再开上几盏灯,整个室内都颇为明亮。
陆云泽仰着头,看向了这位资助奖学金的贺总。
他一吃过午饭就来了,所以成功地占到了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为的就是好好地见一见这位让他在大学最后一年成功拿到一笔金额不菲奖学金的资助人。他的成绩一贯是好的,然而一般学校能给予的奖学金数量上都很有限,就算拿到了最高档次的,也只是说让他可以独立负担起生活费罢了。
他姥爷最近有些身体不舒服,陆云泽也舍不得姥爷这把年纪了还出去给人修自行车、三轮车、收音机。他虽然读了个大学,在曾家村里算是出人头地的学生了,但读了这么几年,似乎还不如那些一早就出去上班打工的小伙子呢,一点钱都没给家里带。
但……这一次,他拿到了贺氏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