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就像是他每次笑起来的那两个酒窝一样,泛着浓浓的甜。
这份感情参杂着让贺邵承无法拒绝的本能,如今也多了相处之后的积淀。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此刻那份感情便总是急迫地在催促着他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这样的“朋友身份”虽然好,能够让他接触,联系这个人;但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这种简单的接触。
他想亲吻陆云泽。
想把陆云泽抱进怀里,低沉地诉说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
“嗯。”贺邵承应了一声,虽然心里想了不少,但神情依旧与平时无异,“回平县需要提前买票吗?”
“不用,上海离这边很近,火车班次很多,去了火车站直接买就可以。”陆云泽摇了摇头,把面前的一沓纸夹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去了文件盒里。
“那你下周一还来吗?”贺邵承顿了顿,“毕竟宿舍里应该有很多行李要收拾……”
“不多,我明天收拾一下就行,周一再来实习一天吧。宿舍里也没什么特别要带回去的,衣服这种家里都有……就是得好好打扫一下,免得假期没人住被老鼠啃了柜子。”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去年我们楼里有人宿舍里闹老鼠和蟑螂……回来的时候床单,衣服全被啃坏了,一拉开柜子就是蟑螂窝,还挺吓人。”
“嗯,好。”贺邵承眼眸又垂了垂,接着才低笑了一声,“这样,你上次不是说没尝过正宗的西餐么?今晚我带你去尝一尝。”
“嗯?西餐?”
陆云泽又眨了眨眼睛,他是和贺邵承聊过来着。不过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哪想到都被贺哥记在心里了。
“对,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总要去见识见识。”他站起了身,也不打算继续工作了,“走吧,刚好我也很久没尝过西餐了,一起去。”
在分别之前,再请一顿客……也好。
陆云泽这会儿已经习惯跟着他出去吃饭了,虽然耳朵还是有些发烫,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穿上了自己的外套,因为现在就早上晚上回宿舍的那一段路没有空调吹,陆云泽便不继续穿着自己的棉袄了,转而披了一件薄一些的大衣,围个围巾特别秀气,一看就是读书的学生。那条围巾被贺邵承还回来之后,似乎还沾着点男人身上的气息。陆云泽就一直都没洗,直接裹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闷了半张脸到围巾里去,小声询问着对方:“贺哥,西餐厅主要有什么?我只知道一个牛排……”
“嗯,牛排是个经典菜。”贺邵承陪着他一起坐电梯往楼下去,“不过‘西餐’这个概念其实很笼统,我们把所有西方国家的菜色都归在这里面了。实际上,英国、法国、葡萄牙、美国……都各自有各自的特色菜,比如意大利就以披萨和意大利面出名。里面有不少菜色和我们口味相差很大,所以国内的西餐厅一般是按照中国人的口味综合了一下,挑选了一些比较经典的出来……”
“就好像中餐到了国外,就变成了左宗棠鸡一样。”
“左宗棠鸡?”陆云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炸鸡块裹上糖醋酱。”贺邵承轻笑了一声,“其实和左宗棠没有一点关系,但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这个名字。”
他解开了轿车的锁,拉开车门,和陆云泽一起上了车。
在上海混了这么多年,市中心知名的会所、餐厅,贺邵承都是熟悉的,只是平时没有前往的兴趣罢了。前两年有人喊他,他还必须前往那些饭局,一边喝酒一边观看他并不喜欢的色情表演;但从去年开始,随着手里白路上的产业做大,他就越发不用参与过去的饭局了。
他一个人就不曾来过市中心这一片,对他来说,吃饭在哪里吃都一样。然而现在带着陆云泽,贺邵承就仔细起来了。
他想要给自己的小兔子一切最好的物质条件,让这个人能够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
贺邵承带着陆云泽去了东方明珠旋转餐厅。
东方明珠塔1991年开始新建,一直到95年投入使用,到如今都是上海一处璀璨耀眼的特色性地标。这里的旋转餐厅也可以直接欣赏到整个上海城市的风光,普通人是怎么也消费不起的。陆云泽虽然来这里溜达过,但还是第一次乘电梯上去,在餐厅的座位上坐下时,整个人都充满了惊讶。
他侧头看着外面,他们坐着的餐桌和椅子都在缓慢地旋转,但只要片刻不注意,身旁的风景就已经完全转换。
“贺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设计的……能让整个一圈的餐桌都在旋转……”
“肯定是有引擎和轮轴在下面。”贺邵承笑了一声,“来,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研究餐厅设计。云泽,你看一下菜单。”
“啊……哦。”陆云泽被唤回了注意力,低下头翻阅了几页。尽管跟着贺邵承吃了很多顿,但他还是不想多花对方的钱,“就……一份牛排?我感觉牛排的分量也很足,上面还有意面……对我来说够了。”
“别的呢?想不想尝试一下?”贺邵承拿过了菜单,看了几眼后面的,“还有很多点心。”
“不用啦。”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中午吃得也很饱,每天跟着贺哥出来吃饭,我肯定都胖了。”
贺邵承听闻抬起了眼眸,看向面前的人。
他还记得当初刚见面的时候,陆云泽坐在那里冲他笑,面孔又白又讨喜。现在的他依旧很让男人喜欢,但确实,对比刚见面那会儿似乎是圆润了一点。薄唇抿起,接着扬起笑容。贺邵承不禁低笑了一声,心情一时间愉悦到了极点。
他把小兔子养胖了。
“嗯,很好。”男人的嗓音虽然低,但却很清晰地带着笑意,“那行,我也来一份牛排。要饮料吗?这里有——”他翻阅到了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了酒品列表上。
“服务员。”贺邵承抬了一下手,“再来两杯aguaria。”
“aguaria?”陆云泽有些讶异,“这是……什么?”
“红酒。”男人仔细地和他解释,“这是红酒的一种品牌……既然来吃西餐,就该配一杯酒。如果你喜欢,还可以尝试在牛排上浇红酒的做法,有人很喜欢这种口味。”
他只是点了两杯,想要让陆云泽也尝一尝罢了。而陆云泽却瞧着他又愣了一下,张唇想说什么,却又最后憋了回去。
他……他根本不会喝酒。
考上大学那年,村里头给他办酒席,陆云泽被哄着喝了一碗白酒下去,整个人醉得趴床上一整天,像是一团烂泥一样。他虽然没喝过红的,但心想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可这是贺哥在请他吃饭呢,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而且就只有一小杯。
陆云泽想了想,决定还是尝试一下。
牛排来得很快,两份都是装在铁盘子里,一拉开盖子噼里啪啦响,如果不是服务员用一张纸巾帮他挡着,油花肯定就溅到面孔上了。牛排也还在继续被铁盘子的余温煎着,这份牛排的价格昂贵,分量也却是十足,厚厚的一大块放在那里,光看颜色都显得诱人。陆云泽看向面前的贺邵承,他们两个的红酒也过来了,服务生甚至在边上点缀了一小片薄荷叶。
他端起杯子,轻轻地凑上去抿了一口。
和白酒那种辣味完全不同,这杯红酒……是真的很醇香。
“还适应吗?”贺邵承已经自己抿了一大口下去。他的酒量很不错,虽然平时没有喝酒的习惯,但真的要喝时也从不会露怯,大约和身体里的日耳曼血统有关,“其实红酒之中还是拉菲更有名气一些,但拉菲的口味比较原始,刚接触会觉得涩,我就选了这一款不涩口的给你。”
一小口酒抿下去,陆云泽暂时还没感觉到那股酒劲,反而亮着眼睛冲贺邵承笑了一下:“贺哥你懂得好多……”
“原先都尝过,所以就懂了,不算什么。”男人笑了一声,“不过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再带你尝试一下拉菲。真正的葡萄酒都是有涩味的,只是涩味的程度不同而已。”
他中午吃饭时还端着碗大口咽,但现在坐在这里,拿着刀叉,似乎又是个彻底的绅士了。
“那……为什么会发涩呢?”陆云泽又抿了一口,舔了一下沾着酒液的唇瓣。
贺邵承的呼吸顿时停滞了下来,过了几秒才恢复正常。
“和葡萄皮有关系。”男人垂下了眸,压抑着自己身体泛起的燥热,“具体的我也不大记得清了……”
但能知道这么多,陆云泽已经够佩服的了。
他又亮着眼睛把贺哥夸了一顿,这会儿酒劲有点上来了,让他特别想要和对方多说几句话。不过说了一串之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赶忙模仿着对方的动作,拿起刀叉开始品尝面前的牛排。牛肉很嫩,一点也不费劲,刀滑过去就切下来一块。陆云泽看着中间那泛着粉的地方,还有些纠结是不是没熟透,不过看贺哥已经吃了几口,自己便跟着尝了尝。
一点生味都尝不出来,反而特别的嫩。
他脸上的酒窝又露出来了。
整个餐厅的转盘又挪了方向。
陆云泽抿着那杯红酒,又吹着空调,很快身上就泛起了热意,耳朵、脸颊都热乎乎的。他的酒窝就没有卸下过,一直都笑眯眯的,一看心情就十分的好。贺邵承凝视着此刻的陆云泽,因为知道彼此即将分别一段时间,所以便深深的,深深的将对方的面孔记在心里。
虽然他很想去亲吻一下此时的陆云泽,他也觉得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到了该更进一步的时候……
但毕竟,这种事,还是要对方答应了才好的。
他也抿了一口酒,面色都不曾变过。
一份牛排分量是很足,陆云泽甚至都没能把边上的意大利面吃掉。他舔了舔唇角,忽然发现杯子里的红酒只剩最后一口了,自己居然喝了得有整整一杯下去。眼眸眨了眨,小兔子愣愣地瞧着最后的那一小口,最终决定还是凑过去喝掉。他很喜欢这种香浓的,又带着点甜味的酒液,比在农村里喝到的辣白酒好多了。
不过身体却似乎泛起了一股特别汹涌的热意。
是……后劲。
陆云泽晕了一下,微微晃了晃脑袋。
“云泽?”贺邵承看着他,不禁皱起眉头,“是醉了吗?”
“唔……没有,没有。”陆云泽轻轻摇头,但面颊和耳朵都已经是粉色的了。他的嗓音不至于含糊,但是要比平时软上许多,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还好。时间是不是不早了?”
“嗯,我送你回宿舍。”贺邵承喊了服务员过来结账,付过钱之后就站起了身。
陆云泽跟着站起来,看上去似乎还行。
他浑身都热乎乎的,酒精让他的大脑有些亢奋,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累,下楼的时候都在和对方说着闲话,比平常爱叨叨了太多。他其实本身就是个很爱叨叨的人,只是在贺邵承面前会有意地控制一下,这会儿喝了酒,就原形毕露了。
男人却一点都不嫌弃。
他格外爱听陆云泽说话,说什么都好,总之每一句话都能让他觉得舒适。两个人下了楼,走到停车场,陆云泽还感慨了一下上海市的发达。
贺邵承低笑着发动了引擎。
市中心距离校区并不远,驱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但就这么点时间,陆云泽身体里的那股后劲却是彻底起来了。他的大脑越发晕眩,一开始还话多,接着就慢慢地安静了,坐在副驾驶座上乖乖地看着贺邵承。
贺邵承把轿车停在了校门口:“云泽……到了。”
陆云泽没动,只是继续看着他,眨了眨自己有些湿漉的眼睛。
贺邵承顿了顿,又喊了一声“云泽”。
“……嗯?”他应了一声,还歪了一下脑袋,却还是没下车。
这是彻底醉了。
男人吐出了一口气,不禁失笑。
虽然知道陆云泽应该有些醉,但毕竟片刻之前对方还在不停地说话,这会儿却彻底醉晕了,也是够有意思的。他叹了口气,又耐心地喊到:“云泽,到学校了。”
陆云泽继续瞧着他。
“贺哥……”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目光有些湿漉,就那样乖乖地看着对方,嗓音也软极了,仿佛有一双手在抚摸着贺邵承的耳朵一样。男人本来还带着些笑,但就只是这么一声轻唤,他的心跳却是猛的错了一拍。那股在餐厅就泛起过的热意又一次席卷了全身,让贺邵承的眸色都深暗了许多。
“谢谢你。”陆云泽现在很晕,但知道面前的人是贺邵承。他吐出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酒气也从口中呼出,“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贺哥你总是带着我出来……去那些很好的地方。”
“可是我却只能请你……很便宜的摊子。”
他靠在座椅上,又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我……好佩服你,这么年轻就在事业上成功了,比我们这些读书的……厉害多了。”
“我……我想像贺哥你一样……有钱,可是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陆云泽吸了吸鼻子,“我的专业没什么前景,原先还能去……国营厂,现在……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
贺邵承凝视着他张合的红唇,呼吸不受控制地粗重了下去:“没事。”
“没事的,云泽。”
“唔?”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男人沙哑地说着,“我都给你,云泽,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