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说着,把手里的一大照片扔到郁酒面前——全都是汪星泉和一位身高170左右的中年女士走在一起的画面,那位女士身材姣好,风韵犹存,一看就是保养得当非富即贵的太太小姐,身份不凡。
郁酒想过很多汪星泉‘神秘’背后的真相,唯独没有想到这种。他觉得......觉得滑稽,更觉得不信。
“不可能。”郁酒摇头:“萧宴,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胡说八道?”
“我胡说,你才是自己骗自己吧?何必呢?”萧宴嗤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骗你这个干什么,你回去问问泉哥自己,或者问不出口自己查一下就能查清楚的东西,我有必要骗你么?”
......
这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郁酒抬头盯着萧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萧宴不是也喜欢汪星泉么,把他当作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么,怎么......怎么说起这些像没事人一样?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和泉哥是两个世界的人,趁早分开。”萧宴目光苍凉,修长的手指点了根烟,徐徐烟雾中,他的声音甚至都带上了几分沧桑:“郁酒,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能接受泉哥的这些过去么?甚至能接受他现在还和魏秋女士保持着联系么?”
郁酒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像是要刻进心里去的看着。
他思考的不是萧宴问的这些问题,而是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看吧,你不能。”萧宴以为他是受到了冲击,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我能。”
郁酒一愣,倏地抬起头看他。
“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萧宴弹了弹烟灰,眼中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宿命感,他自言自语般的自述:“说实话,这么多年我玩的很开,甚至对你都有过动心包养的念头——但那些都跟泉哥不一样。”
“我肖想了他那么多年,我们从小就认识,熟悉,知根知底,这份情谊别人都比不了。”
“所以我能接受他的一切,甚至可以接受他年纪轻轻为了钱被女人包养,但你不能。”
“郁酒,我知道你不能,你那高尚的底线玩不起我们这些俗人游戏,所以退出吧。”
“给彼此都留点体面。”
萧宴的最后一句,无疑是一句刷新郁酒三观的重击——他能接受汪星泉的一切?搞笑,且不说汪星泉这些事情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萧宴以什么立场接受?汪星泉搭理过他么?
他还把自己的心理活动说的很大气很自豪一样,这不是三观不正是什么?
而且萧宴凭什么就笃定了自己不能接受?他这一副很了解两个人习性的样子真的无知且搞笑,不知道做给谁看。
反正郁酒看了,只觉得恶心,还顺便觉得自己搞笑——他居然会今天出来见萧宴,早该知道这家伙即便真的知道些什么,八成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郁酒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照片,风度不改的回应:“真谢谢你操心我们两个了。”
萧宴显然没想到郁酒会是这个反应,愣了半晌后有些阴暗的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郁酒唇角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直到服务员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换掉已经凉了的咖啡时才回过神。
“谢谢。”郁酒停滞的眼珠垂落:“我不喝了。”
他要回去......陪他的男朋友了。
第50章 阴暗
郁酒离开这家清清冷冷的咖啡馆后没直接回医院,他没忘了自己找借口出来是干什么的,在周边转了圈找到家饭店打包了两个菜才回去的——大年三十的,还营业的饭店也没那么好找。
只是踩着一路枯焦的树叶走回去的时候,刚跑出来时候那一腔蠢蠢欲动热血早已经平静的凝结成冰了。
郁酒并不想刻意去想着萧宴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到底是听进去耳朵里了,到底是不能当做没发生。
不过中国人天大的事情,大抵都可以用‘大过年的’四个字暂时搪塞过去,郁酒一向是不那么注重年节的,但此时也不禁想到了这四个字。
大过年的,一切都可以暂且推后。
况且,这是他和汪星泉在一起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郁酒今天什么都不想问。
他清瘦单薄的身子裹着一身凛冽的寒风,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若无其事的扬起笑容,就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就出门买了个菜而已。
“回来了。”汪星泉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看到郁酒拎着菜盒子回来就忙起身接了过去,温热的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时,微微一顿。
随后汪星泉把盒子放在病房旁边的桌子上,把郁酒冰凉的手指拢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温热似乎顺着手指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郁酒整个人都从‘冻结’的状态里解封了,轻轻抬眼,有些怔怔的看着汪星泉。
“以后轻易就别出去了。”汪星泉微微垂眸,看着他因为白皙一冻就愈发泛红的手指,声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心疼:“外面太冷。”
郁酒轻轻的‘嗯’了声。
半晌,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敷衍,想了想便微微低头,在汪星泉不经意的瞬间,柔软的嘴唇轻轻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
“谢谢。”郁酒浑然天成的‘撩了’一下对方,便狡黠的笑了起来:“新年快乐。”
后者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染上一丝‘肉食动物’的色彩,牵起唇来笑了笑:“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郁酒希望这一年能有好的开始。
晚上一起守岁的时候,他心想,那些事情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吧。
可偏偏萧宴的话像是梦魇一样的在脑子里盘桓着。
这次不是汪熠濯受伤,郁酒不用陪在医院里照顾,晚上就回家睡了。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睡不着,他脑子里全是萧宴说过的那些话——
‘有一个女人,名叫魏秋,是她在泉哥最难的时候帮了他。’
‘泉哥十六岁就跟着她了。’
而跟着她,干什么,不言而喻,总不会到盖着棉被纯聊天?
可......可或许呢?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位魏秋女士是汪星泉的阿姨,是资助他,是恩人......但郁酒知道可能性不大。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必有所图的。
而汪星泉身上可以图的东西,太多了。
想着想着,头就愈发的疼了起来。
郁酒闭了闭眼,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不想猜了,他干脆直接问汪星泉好了。
妄想着一样的凭空猜测着,是对两个人都不尊重的伤害。
万一是萧宴编故事想要离间他们呢?他不想从萧宴那里了解汪星泉的过去,郁酒想要自己了解。
第二天下午,寻了个汪熠濯睡觉的机会,郁酒悄悄的把汪星泉拉到休息区。组织了一晚上的措辞刚想开口问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汪星泉眼睑下微微的黑眼圈——
“怎么了?”郁酒一愣,有些诧异:“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他知道汪星泉皮肤白皙,体质特殊,基本上一天晚上没睡好眼下就会有淡淡的暗沉或者黑眼圈。
现在就是如此。
“没什么。”汪星泉伸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似乎给自己提了个身,才漫不经心的说:“就是昨晚医院外面一直放炮,没有休息好而已。”
他撒谎的时候总有捏鼻梁这个小动作,可惜郁酒不知道。
后者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犹豫的道:“其实,我有件事情没告诉你,昨天......昨天我出去买菜的时候萧宴来找我了。”
“是么?”汪星泉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像有点走神似的:“他怎么了?又要给你一千万么?”
汪星泉的这次调侃却没有让郁酒笑出来,他沉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我一些事情。”
“一些……关于魏秋女士的事情。”
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郁酒敏锐的注意到汪星泉眼波微微抖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萧宴杜撰出来的,郁酒的声音绷不住有些颤:“有这个人么?”
汪星泉抿了抿唇,声音发沉:“他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我都不信。”郁酒摇头,执着地看着他:“我只信你。”
汪星泉沉默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是有些自嘲的笑。
他脑子里像是过幻灯片一样的闪回了不少画面——例如和郁酒互表心意后在昨天除夕甜蜜的亲吻和守夜,例如今早医生神色沉重的跟他说的话。
“汪先生,您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家属很难接受,但因为画室化工材料多,遇到烧灼后燃起的烟带有化工成分,对孩子肺部、呼吸道受到感染都很大。”
“以后......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家属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汪星泉知道萧宴大概和郁酒说了什么,看小孩慌张的神色也能猜到,只是他并不生气。
汪星泉只觉得......他之前对郁酒的坦白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他欠债一身,却不是孑然一身,背后带着一个自闭症现在甚至还有后遗症的弟弟,整个人都不是‘包袱’了,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拖累别人,去追求别人呢?
呵,太狼狈了。
“对不起。”汪星泉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如承认下来。
就让......就让郁酒对他彻底失望。
“汪星泉,你骗我的。”郁酒强笑,眼神都有点涣散的摇着头:“我不信......怎么可能呢?”
汪星泉要是想出去卖的话,债早就还完了,怎么会过的像现在这么苦!
汪星泉不说话,垂眸看着地面。
“汪星泉,你看着我。”郁酒干脆的半蹲在地上,仰头紧紧的盯着汪星泉的双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珠里暗流涌动,声音不自觉的沙哑:“我不相信你和那位魏女士会有那种关系,你肯定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你说出来行不行?”
当然没关系。
汪星泉苦笑——可他不想否认。
他承认自己卑鄙了,但他现在想让自己这个包袱趁机离郁酒越远越好。
汪星泉一辈子没连累过别人,现在也不想。
“你怎么不说话啊?”郁酒捏着他指关节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汪星泉,你说句话!”
“我说过了。”汪星泉闭了闭眼:“就是你听说的那样。”
“我听说的那样?哪样了?”郁酒近乎有些咄咄逼人的看着他:“你被富婆包养的样子,十六岁就为了还债跟了魏秋的样子么?那我之前说你有条件当牛郎的时候,你他妈的是在跟我装么?!”
他不信汪星泉‘演技’能那么好!
汪星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他胸口似乎有不断涌入的凉气在鼓噪着,又用力的憋了回去——到最后还是只能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混蛋。”郁酒不自觉的咬着牙,狠狠的看着他。
他不信,他只要一想想汪星泉的手也拉过别人,吻过别人,甚至......睡过别人他就不信。并非他有感情洁癖,但郁酒坚持不相信汪星泉会是那样的人。
“你嫌弃我是应该的。”汪星泉读懂了郁酒眼睛里的煎熬和痛苦,有些狼狈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抵住太阳穴,就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灵魂,像是另一个躯壳中的自己在轻飘飘的说着——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休息室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你要和我分手?”郁酒的脸色比纸都苍白,他盯着汪星泉的脸,眼睛里像是蕴着破碎的水色,轻轻抽气中都带着狼狈不堪的感觉:“呵,好笑,真好笑。”
“小酒。”汪星泉一瞬间心里觉得极其慌张,甚至比郁酒刚刚撂狠话的时候还要慌张,他不自觉的抓住郁酒的手:“你别这样。”
“我别哪样?汪星泉你告诉我我别怎么样?!”郁酒却像是终于受不了的甩开了他的手,整个人爆发开来:“我他妈根本不相信萧宴那些屁话!但你知道我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想着即便这事儿如果是真的我想怎么样么?!”
汪星泉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我想的是......如果我要是在大几岁就好了。”郁酒死死的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用力的原因,眼睛里溢出了微微的水色。他急促的伸手抹掉,自嘲的狼狈轻笑:“如果我要是比你大几岁,我就有钱了,我就能包养你了。”
那样又怎么可能轮到那个叫魏秋的女人?他愿意帮汪星泉还债,可以把他养的好好的。
郁酒昨天想了一夜,发现自己近乎是‘认命’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然而汪星泉居然说的是,要跟他分手。
这让郁酒觉得自己所有的所思所想都是笑话,都是自作多情。
“汪星泉。”郁酒咬了咬牙,下颌线都绷紧了:“你真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笑话。”
他说完,终于受不了的转身就走——只是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整个人就被汪星泉从身后抱住。
他牢牢的抱住郁酒,手臂用力到近乎是禁锢的力道,强烈的不安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似乎也传遍了郁酒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