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抓耳挠腮地想招呢,善善已经放下了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伶俜,我们出去玩儿吧!”
“嗯?”宋伶俜微愣,“去哪儿?”
“随便去哪里嘛。”善善目露期待,“容停说这是给我放假!”
于是他们就愉快地出去了。
四个月过去,冬季已至,但天鹤宫却依旧温暖如春,花木欣荣。他们下了树,坐在山头上晒太阳。
宋伶俜被晒得浑身骨头都酥了,闭着眼睛吹着山风,忽而听到了悠扬的歌声。
那歌声断断续续地乘着风飘入他的耳中,极清脆而悦耳,听不出歌词,却令人一听就情不自禁地着迷。
宋伶俜精神一振,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山下葱郁林木间,有一少女挎着个花篮,边走边唱歌。距离太远,宋伶俜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就凭那婀娜的身姿和美妙的歌喉,也不难判断出,这应当是一位美人。
他不由得猜测,这难道是容停养的几万莺莺燕燕之一?
那歌声实在太悦耳,他情不自禁地就听入了迷,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善善略微埋怨地道:
“伶俜,你在听什么呀,都不理我了。”
宋伶俜笑笑,意犹未尽地道:“刚刚山下有人在唱歌,你没听见吗?”
“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嘛?”
“很好听呀。”宋伶俜有些回味,“我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声呢。”
不愧是大boss养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哪里好听了?”善善有些不高兴,小声哔哔,“我觉得就一般嘛。”
宋伶俜好笑:“你在酸个什么劲,人家就是唱得好呀。”
善善不服气:“明明就很一般,我唱歌比她好听多了!”
“嗯?真的假的?”宋伶俜一想,他养善善十八年,确实还从来没听他展露过歌喉,顿时来了兴致,撺掇道,“那你唱一个我听听?”
善善也不怯场,清了清嗓子,当真轻声唱了起来。
他一开口,宋伶俜第一反应:听不懂。
然而等那缥缈的歌声轻轻地飘入耳际,他就顾不上听不听得懂了。
很奇怪,善善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觉得那歌声仿佛是从云端传来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那每一个音节都好像和着他的心跳,让他的心脏不自觉地为之颤抖。
只是听了一半,他就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善善:“善善,别唱了。”
善善一顿:“嗯?怎么啦?”
宋伶俜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太好听了,我不想一次性听完。”
才不是。
是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再听善善唱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他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希腊神话中,有一种海妖名为“塞壬”,她们人面鱼身,常常在大海上唱歌,歌声能蛊惑人心,过往船只上的人们受此蛊惑,就会触礁沉船,成为塞壬的腹中美餐。
他觉得善善的歌声也有类似的力量。
善善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那好吧,那我下次再唱歌给伶俜听。”
宋伶俜敷衍点头。
紧跟着却见善善抿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伶俜,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宋伶俜突然警惕:“什么事?”
善善煞有其事地说:“我们从来不给别人唱歌的,如果有个人听了我们的歌声,那就意味着他答应了要做我们的伴侣。”
“????”宋伶俜黑脸道,“我怎么没听过,你们是谁?”
“是凤凰呀。”善善昂着头说,“很多凤凰一生只唱一次歌的。”
宋伶俜冷静提醒:“善善,你说的是荆棘鸟吧?”
善善诧异:“咦,是吗?”
“这个故事还是我给你讲的。”宋伶俜森然一笑,向善善的头发伸出了魔爪,“小骗子,你的骗术是越来越高明了啊!”
善善不躲不避,苦恼不已:“那不还是没有骗过伶俜嘛。”
宋伶俜冷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善善的头发都乱成鸡窝了,他终于解气,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闹得太过了:
“你怎么不躲啊?”
“啊?”善善迷茫,“不用躲啊,反正最后给我梳头发的还是伶俜呀。”
宋伶俜:“????”
草,大意了!
善善忽然偏过脑袋:“伶俜你听!有人在说话哎!”
宋伶俜侧耳听了听,只听了一耳朵的风声和鸟叫:“没有啊。”
“真的有。”善善按着他的手示意他噤声,聚精会神地听了半晌,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他一下子回过头,兴奋道:“伶俜!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宋伶俜:“说什么?”
“他们在说,在他们族里,假如父亲死了,那他的一切都会由他的儿子继承。”
宋伶俜“啊”一声:“这个很正常嘛,人族那边也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善善一副发现了新世界的样子,说:“父亲的女人也可以由儿子来继承,人族那边也这样吗?真的吗?”
宋伶俜笑容缓缓消失,冷漠道:“不,我们人族不干这种缺德事!”
第35章 渣掉反派十六步
善善眼睛异常明亮地看着他:“我才不相信, 人族那边肯定也有。”
“绝对没有。”宋伶俜斩钉截铁,“我们都很人道主义,会充分尊重个人意见。”
善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也没关系啦, 我又不是人。”
宋伶俜:“???”
这就是传说中的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他忽然有点担心, 规劝道:“善善, 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善善无辜脸:“伶俜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说说而已。”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啦。”
宋伶俜:“……”总感觉更加不放心了:)
他也不好明说,只是用隐含担忧的目光把善善望着。善善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 身体倾倒过来, 脑袋往他肩上一歪,小声说:
“我真的不会做那种事啦。伶俜不喜欢的事情, 我是不会做的。”
“再说了,我都说了要等伶俜十八年,我不会那么没耐心的。”
宋伶俜心里一暖, 听到“十八年”, 又觉得好笑,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善善的语气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唉声叹气道:
“我心里只有伶俜, 可是伶俜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呢?”
宋伶俜:“嗯……”
善善忧郁:“在伶俜心里, 只怕只有容停才是最重要的。”
宋伶俜故意逗他:“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善善捂住耳朵:“我不知道,我不要听。”
宋伶俜嘴角含着笑意,扭过头看了他片刻, 抬手摸了摸他垂在身后的马尾,默默想,在我心里, 也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太阳渐渐有点灼人了,善善便又拉着他往山下走。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确切地说,连只鸟都没有。这让宋伶俜有点奇怪,心想,容停不是养了好几万莺莺燕燕吗?怎么他住的地方却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古代的皇帝的妃子们都有自己的宫殿呢,容停作为升级版种马,有这么大一个地盘,肯定更不会和小老婆们一起住了。
但是等下了山,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周围就瞬间吵了起来。满耳都是各种鸟叫声,啾啾啾嘤嘤嘤的,感觉就像一下子从郊区走入了闹市,目之所及哪哪都停着鸟。
假如这里不是妖界,宋伶俜都要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个花鸟市场了。
他奇道:“这儿怎么这么多鸟?”来的那天也没见这么热闹啊。
善善茫然摇头:“不知道呀。”
宋伶俜便不问了。
他知道这些鸟应该大多数都是妖,或者至少是妖精预备役,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些鸟要么就太漂亮了,要么就长得非常有个性。他先是看到一只认不出名字的鸟,那两条腿上的毛又多又厚,站在树枝上就跟穿了条阔腿裤似的;身上的羽毛颜色也奇奇怪怪的,像打翻了颜料盘给染上的,猛一看能有七八种颜色,异常的吸引眼球,顿时把他给看乐了。
他正要示意善善去看,忽听右边树叶哗啦一响,回头就见里面窜出一只白色的鸟儿,它飞上天空,长长的尾翎展开,呈现出一种纤薄的,像梨花瓣子那样轻盈的白色,是一种带有脆弱感的美。
宋伶俜立刻就忘了前头的阔腿裤,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只鸟飞远,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一直到那只鸟飞进了远方的树林里,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失神地道:
“这也太好看了。”
善善很平静:“也就那样吧。”
这对话似曾相识,宋伶俜瞅瞅他的小表情,揶揄道:“怎么了,你刚刚和人家姑娘比完歌喉,现在又要和一只鸟比美了?”
“可是事实证明,我唱歌就是比她好听呀!”
“说得也是。”宋伶俜表示赞同,不等善善得意起来又话锋一转,“但这也不能说明你就比刚才那只鸟好看呀。”
善善瞪大了眼睛:“这还要说明吗?我本来就比它好看!”
宋伶俜一挑眉,看他一眼,含笑不语。
善善就急了,抓着他手臂让他转过来,不服气地问:“难道我不好看吗?”
宋伶俜用评估的眼神看他,沉吟片刻,悠悠道:
“善善你嘛,这个样子当然也是好看的,可是人和鸟怎么能比美呢?而且我听说妖精化成人都非帅即美,你要真和它比,得先变成鸟让我看看才行。”
他本来只是随口逗孩子,说到这里却忽而心里一动,暗想,他的确是没看过善善的“鸟样”。
善善的生母是一只凤凰,假如他体内的凤凰血脉足够浓郁,按道理来说是可以变成凤凰的。
凤凰……那该是十分漂亮的。
他不禁心痒了起来,怂恿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你现在就让我看看呗?”
善善委屈:“可是我现在变不成凤凰啊。”
宋伶俜顿觉可惜:“好吧,那以后再看吧。”
善善幽怨地看着他:“难道我变不成凤凰,我就不好看了吗?”
宋伶俜哈哈笑了起来,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好看好看,你就是小漂亮本身,最好看了你。”
善善精神一振:“真的吗?那我和容停比,谁更好看?”
宋伶俜噎住,开始支支吾吾:“你问这个干嘛。”
善善幽幽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宋伶俜假装没听出他话音里的酸味儿,顾左右而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善善就哼了一声,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去哪儿吃呀?”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宋伶俜四下看了看,只见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景色优美远胜5A级景区,就是没有一个吃饭的地方。
他也茫然了,是呀,去哪儿吃呢?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善善提出:“这里鸟这么多,要不我们抓一只烤了吃吧——”
他话音未落,宋伶俜就听周遭鸟叫声突然吵闹了起来,伴随着无数拼命拍打翅膀的声音,原本悠然自得的鸟儿们纷纷如遇天敌,争先恐后地飞了出去,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了一地的鸟毛和落叶。
宋伶俜:啊这。
善善惊诧:“怎么都跑了啊?”
他目光一转,眼尖地看到灌木丛里还有一只鸟在扑棱着翅膀,却迟迟飞不起来,顿时大喜,连忙把那只可怜的鸟儿捉住,欢呼道:
“伶俜!我们有午饭了!”
那鸟浑身黄色绒毛,看起来还是只幼鸟,还没有他的巴掌大,被他抓着,惊恐地叽叽直叫,俩爪子拼命蹬着,却怎么也逃不出魔爪,当真是可怜又无助。
宋伶俜都不忍心了,而且这鸟还不够他一口吃的,他还是让善善把人家放了吧。
话还没出口,身后忽有破空之声响起,伴随着一道略显娇蛮的女音:“谁允许你们碰我家小叽了?!”
善善眼疾手快,一把拉着宋伶俜躲过那道凌空劈过来的鞭子,皱眉道:
“你又在这只鸟身上写你的名字,别人怎么知道这是你的?”
“还敢狡辩?整个天鹤宫有谁不认识——”那女子说到此处,忽而脸色大变,慌忙跪下,“宫主恕罪!属下不知此处是您,如有冒犯请您谅属下初犯……”
善善:“你在说什么?”
女子闻言,终于察觉不对劲,抬起头来,打量了他片刻,眼神再度变得盛气凌人起来:“你是何人?竟敢假冒我天鹤宫宫主!”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孔璃!你敢对宫主夫人和少宫主不敬?!”
这声音颇耳熟,宋伶俜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熟人:小半年没见面的鹰俊。
鹰俊匆匆赶来,讨好地对他们两人笑了笑,说:“见过宫主夫人与少宫主。”
说罢又转向那名叫孔璃的女子,催促道:“还不快向宫主夫人和少宫主请罪?宫主若是知道你如此冲撞夫人与少宫主,定饶不了你,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宋·宫主夫人·伶俜出声打断:“那个……”
他想说他并不是宫主夫人,容停已经有了大老婆了,怎么也不该他来做这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