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说自己让一毛都不齐的小屁孩闹的挂彩?他形象还要不要了?季路言觉得苏河洲的反应实在夸张,于是一副英雄豪杰的模样,云淡风轻道:“多大点事,男人有疤才够……”
“够你个鬼!”苏河洲一把掐住了季路言的下巴,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你身上每一处都是我的,只有我能给你留下印记,谁敢碰你?谁他妈能碰你!你不说是不是?!好好好,现在,立刻给我下床,跟我去医院!”
“不至于……”
“你再跟我废话一句,你信不信我把那小瘪三翻出来打到半身不遂?你怎么那么蠢呢?怎么谁都能骗你、欺负你呢?”苏河洲满口牙齿都快磨成了齑粉,“你他妈是不是个傻逼!”
“苏河洲,你疯了吗?都说了没事!”季路言皱起眉头,但转念想到苏河洲这是在在乎他,心里又一软,哄着那人说:“唉,我们河洲辛苦了一天了,就别折腾了,明天我去医院检查好不好?都听你的……”
“少跟我嬉皮笑脸!”苏河洲怒吼道。病急乱投医,冲动是魔鬼,他实在没了办法,见季路言油盐不进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把人摁倒,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季路言被打的面红耳赤,觉得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最后依旧没逃脱够被苏河洲拖拽出门的命运。不仅如此,就连尚在梦中下注的张玲玲也没逃过一劫,苏河洲开车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音断了就一直打,直到张玲玲被吵醒接了电话,莫名其妙就受了一顿审问。
从医院回到家,早餐铺子都门庭若市了,彻夜未眠的两个人,陷入了干柴烈火来的第一次冷战期——季路言走到哪里,苏河洲跟到哪里,始终保持不足半米的距离,低着头,看似赏“鞋”悦目,实则不住地偷瞄季路言。
就连季路言上个洗手间,苏河洲竟然都能做出找备用钥匙把门锁打开的事来,他背靠着门仿佛在罚站,两只手紧张地捏着裤缝。
季路言实在看不下去,戏谑道:“哟,苏医生该去上班了吧?快走吧,杵在这儿闻味儿呢?洁癖呢?”
“对不起。”苏河洲把裤缝捏得更紧了。
“别,快别这么说。”季路言摆手,“我这跟你好了才几天?就一朝沦为下堂妇,让人吃干抹净了,就当破抹布了,连家暴都用上了,我可受不住你这句对不起,指不定哪天你也给我打到半身不遂呢。色衰爱弛咯,前途暗淡咯——”
苏河洲抿紧了嘴唇,看了一眼季路言,突然转身走了。季路言嗤笑一声,他其实心里不怪苏河洲的,苏河洲有些过激的做法他也能理解,只是他不允许苏河洲有那些危险的念头,到时候蹲大牢,他还得送牢饭。
苏河洲很累了,昨天凌晨三点过才到家,一宿没睡,季路言说到底还是心疼得很,苏河洲打他两下就当是激烈运动了,他这样也就是摆摆样子,顺带给自己找补些脸面。这个家的家庭地位,他甘愿退居二线,何况就他上一世做的那些事,还有这辈子的烂账,苏河洲打他两巴掌都是轻的。
只是季路言一出卫生间大门的时候,惊得连退数步——苏河洲一手捧着榴莲,一手拿着一个衣架,门板似的堵在厕所门口,还是低着头,见季路言一出来,两手往前一伸,“你选一个,两个都用也行。你能不能原谅我,别不理我?”
榴莲是用来跪的,至于衣架,但凡过来人也知道是拿来揍哪儿的。季路言简直气的想笑,他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问:“苏河洲,你几岁?幼稚不幼稚?”
“别不理我,别让我看不见你的笑。”说话间,苏河洲把榴莲放在地上,双手托着衣架就要往下跪,季路言脚下一个趔蹶,扶着门框,抬脚冲着苏河洲的小腿就是一下,“高贵冷艳的苏医生,请你保持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得了得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动不动就生出犯罪分子的想法?小同志,很危险!我的苏河洲是山尖儿上的良木,那是我这种人中龙凤相中的窝,你要拿自己当柴火烧之前,能不能想想我?想想你婆家?难不成有朝一日我们老季家全体跑去陪你演一出铁窗泪?就算是气话,那样的念头也不要有,我不说‘那只是个孩子’的话,也没什么义务或是信心能感怀那种人。但苏河洲,我今天在这告诉你,我要成那家福利院的代课老师了,我教不出个什么像样的名堂,但我会拿你当榜样,当我的,也当那几个小混球的,你可别给我打脸,做了少年犯的老前辈!”
季路言清了清嗓子,“你别那种眼神看我,搞得我是去误人子弟似的。人无完人,但也不存在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人,再不济,德智体美劳,我起码占了一半,而且我有自知之明,英文教个ABC,中文教个大中小,这点还不成问题吧?咳咳,我给你说,我多才多艺着呢,你别犯浑,跟我好好过日子,保准你每一天都是一部罗曼史。”他伸手推了推苏河洲的肩,“行了,别站这当门神,你现在立刻滚去床上补觉,我就原谅你,今天你要是没有安排好的手术就请个假。疲劳驾驶事故多,莫让家人泪成河!”
苏河洲一激动,打横抱起季路言一起回到卧室。当着季路言的面,苏河洲请了一天假,他睡了一会儿,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睡着,悄然睁眼,盯着季路言看了好一阵,然后落下一个吻,起身留下一张字条,说医院临时有事晚上准时回家。
四十分钟后,福利院门口停下了一辆特斯拉,一位身高腿长浑身散着寒气的男人下了车。他倚着车门连抽了三根烟,才拿出电话,接通后,男人说:“您好,我昨天打过电话想要给孩子们捐款,约好今天下午见面,单位临时有事,我提前到了几个钟头,不知道现在见您方便吗?”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只听男人回答道:“对,我姓苏,除了捐款,另外还有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憨逼现形了。
☆、云台一梦醒29
苏河洲认罪态度良好,季路言对此颇为满意,觉得自己和马戏团的驯兽师一样,什么豺狼虎豹、鸡鸭鱼肉到他手里,都是只乖巧的小白兔。就在他去福利院当了几天临时工后,他突然发现很少再见到那个咬他的小疯狗,找同事一打听,才知道那孩子白天会定期参加心理辅导课,有好心人专门联系了一家专业机构,也一并承担了所有费用,这样的孩子有十来个。
季路言心想,那好心人也是够好心了,也不知道这份好心有没有作用,但花费肯定不小,十来个孩子……总会有不愿回头的。不栽跟头就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大有人在,比如他自己曾经就是其中一个。
和苏河洲的感情稳定,那种宿命连带着的熟悉感,非但没有让他们觉得彼此之间的相处乏善可陈,反倒是有些温故知新的体会。季路言自认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于是和路女士一商量,“男儿媳妇也要见公婆”也就提上了日程。
路露一面拍着胸脯说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面心里打鼓——她还没和她家糟老头子说这回事。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说,后来大抵是自己心态放开了,有些习惯成自然,没有太纠结“儿媳妇儿是个男人”这件事,让季明德几个礼物和约会给冲昏了头——她搞忘了。
恰好季明德要去白云鄂博“公干”几天,路露打算等他回来就坦白从宽,而季路言以为自己亲妈早就给亲爹通了气,压根也没想到这里去。
就在这通电话的当天,季临时工在打卡下班的时候收到了杜风朗的电话,杜风朗说有要紧事要说,约在了在自家靠浦江的那家酒店餐厅见面。
苏河洲现在自觉的不行,甚至到了粘人的地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向季路言汇报,从今日的工作安排,到喝了几杯水,简直事无巨细,就差汇报今日上了几次洗手间了。比如两个钟头前,苏河洲就汇报说,他一会儿会给一个小孩做一台第三脑室底部造瘘术,会晚几个小时回家。季路言也有样学样,说自己今天也晚回家,杜风朗约他在酒店说点事,保证在苏河洲到家前回去。
自从出院当天在酒吧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季路言可以说是转性成了大家闺秀,福利院和家里两点一线,除了见见自己的亲妈,连他那个比国家主席还繁忙的爹,也仅仅是电话联系了几回,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新世纪清流了。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季路言奔向了餐厅,屁股还没坐热,杜风朗还在拧巴措辞,一道婉转黄莺啼就随着一阵香风,落在了季路言这棵大树上。
“路言,怎么出院都不通知我呀,”女人说话间就如同菟丝草一般缠上了季路言,紧接着泫然欲泣地埋怨了起来,“路言我好想你啊,你在医院躺了半年,我整个心都死了,这半年来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日日思念你,可你真是薄情,出了院都不同我讲!”
季路言跟见了鬼似的,心里构思了无数连扒拉带扭打的“手起刀落”,可那女人胸脯夹住他的胳膊,露肩吊带穿的让人无从下手。他不禁感慨此刻自己的境遇——一朝出了柜,直男审美都不会;一夕做了零,想不想硬都不行。
“你谁啊,撒手!”季路言浑身膈应,“老子住院三个多月,跟你这儿就半年了?你家住穆法塔星呢,一天四十八个小时!”
女人哭声一收,楚楚可怜地抬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路言,那说明我对你的思念是成倍的呀!可你怎么能问出我是谁这样的话?我莎莎啊,我们差点就过恋爱100天的纪念日了呢,算起来和你住院的长短差不多,你看,我们好有缘!”
“莎莎?”季路言心说恕他贵人多忘事,这名字实在太大众,而且他现在是戴着有色眼镜,看着一个浓妆艳抹到看不出前情提要的异性。杜风朗抱着脑袋突然出声:“莎莎,就是那个莎莎、琪琪、艾玛——‘沙琪玛’里头一个,你跌倒前是新出道歌手,你醒了,现在人家是新人演员。”
季路言终于从白骨精的手里逃脱升天,忙不迭地跑到杜风朗身边一坐,他情愿抱着杜风朗也不想再给这个女人可乘之机。杜风朗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但他情愿自己失忆!现在看来,自己以前的审美简直有问题,就这样的人,亲一口都得铅中毒。何况怎么看都没有苏河洲好——没苏河洲白嫩,没苏河洲腿长,没苏河洲的腰有力量,关键是人家苏河洲有觉悟,榴莲衣架家中常备。
莎莎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季路言出了事,她名义上跟了杜风朗一段时间,杜风朗是个好糊弄的人,但是个绝对靠不住的。和季路言在一起还能捞钱捞资源,跟了杜风朗才发现此人的兴趣爱好,全在招猫逗狗上,她就是想钱色交易,得来的却是一句“不急,还没到季节。”
这句话差点没把她气死,季节?万物都复苏了还不是季节?再说,人还分季节才欢好吗?所以说到头来,还是季路言这棵大树才是好乘凉的。没了季路言的帮助,她的星途分外艰难,转型了情况更差。最近有部大IP的仙侠剧,她想要在里面拿个女三号,若是季路言肯帮忙,说不定女一号都是自己的。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莎莎就赌今天这一把。从杜风朗那里套话完全没有难度,她一知道消息就立刻安排妥当,今天娱乐头条内容她都准备好了通稿——“生死不离,患难见真情,季少情归新晋女星梅莎莎”!
就在苏河洲准备进手术室之前,助手跑来说今天的手术做不成了,三岁的小患者被家属强行要求转院,说什么不肯签同意书,正闹着要出院。
苏河洲垂眸,思忖着自己接下来又会听到一个怎样的“人间百态”。原来,小孩子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是在公立医院里治疗,孩子父母的工资是可以养活了小孩的爷爷奶奶,又出手术费的。但小孩自生病以来一直只有母亲照顾,她实在兼顾不暇,遂将小孩送到环境和服务更好,业界更为出名的私立医院——苏河洲所任职的这家。
因为这件事,小孩的爷爷奶奶对儿媳妇的诸多抱怨摆在了明面上,他们不知从哪听说脑积水不能根治,多少会影响到小孩未来的智力甚至是行动能力,恰好小孩的奶奶得了胆结石同样需要花钱手术,于是小孩父亲也动摇了。更令人心寒的是,小孩父亲以压力大为由出轨了。东窗事发,小孩母亲要离婚,条件是孩子父亲出手术费。但男方一家沆瀣一气,仗着女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撑腰,要女方带着“病秧子”净身出户,反正男人在外头的那个相好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还是个个体户,生意好的时候,挣得比男人的死工资都多。
苏河洲靠在墙上,闭眼操演手术流程,然而他的时刻准备,换来的却是人走茶凉——孩子母亲妥协了,转院。苏河洲不得不“按时下班”,心里却还在对“无依无靠”的女人感同身受着,就好像他们这种人无论多努力,最后只能“妥协”。只是当他打开手机的时候,却发现季路言同他说去酒店,去见杜风朗!新闻推送一条接一条,苏河洲只觉不妙——他新闻推送的内容只有一个关键词,“季路言”。
点开新闻逐一看去,竟全是季路言和前任女友旧情复燃的消息,偷拍和抢拍的照片跟PPT似的,将季大少爷重温旧好的始末一一呈现。苏河洲看着图片,季路言同女人拉拉扯扯,但他看得出来季路言满脸不耐烦,而在众多照片里,有一张是季路言抱着杜风朗,杜风朗还婊气地满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