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第一次遇见谢归时,他被孟邗算计,谢归被师兄陷害,两人困在一起,而后还是谢归将他带了出来……因此,谢归有难事他是能帮就帮,也在一早就发现谢归的命格不好。
很不好。
他的命若能有他的人一半好,陈生也不会如此不平。
突然没了查水鬼的心情,陈生抱着狗坐在石阶上,等过了一会儿,他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那人坐在他身旁,先是问了一句:“认识?”
这句认识自然是指的谢归。
陈年转过头,瞧见了曲清池,曲清池手里抓着小小的蜈蚣,也不知是从哪里回来的,身上沾满了寒气。
陈生嫌他冷,往一旁坐了坐,也没回他这句认识。
曲清池见此轻笑一声:“脾气倒是不小。”
陈生懒得提他脾气是大是小,只与他说:“因为昨夜,现在有很多人都在问首座去了哪儿。”
曲清池听他这样说晃了晃手指,然后在陈生的面前将蜈蚣扔上天空。小小的多足虫在飞到空中时还是小拇指长,可在落下后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冒着紫色幽光的巨物。
“……”
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曲清池。
曲清池坦然自若地看着陈生。
街上的人开始尖叫。
看出陈生不敢苟同,曲清池歪着头挑了挑眉,在陈生的面前拿出短刀,也不避着他,直接飞身离去,在众目睽睽下几刀杀了“蜈蚣妖”,用此赢来一片掌声。
陈生:“………”
他杀蜈蚣的动静不小,围观的人也不少。
人群中自然有修士,修士自然认识曲清池。而脑补能力十分强的修士不用曲清池多说,自己总结了前因后果,还以为曲清池昨夜离寺是去除魔,当时感动到眼泪汪汪,以为首座为了除魔夜间都不休息,如此高风亮节任劳任怨真是令人佩服。
因此他反思一下,深觉自身不足的修士开始带动旁人情绪,将曲清池的品德推到新的高度。
而曲清池这个不要脸的,还皱着眉打量四周,好似不知道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见状连忙有人上前说清。
陈生的心又开始疼了。
被气得。
之后装模作样的曲清池耐心听完了昨夜都发生了什么。他点了点头,随即使用了一招归尘。
归尘咒起,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被端肖雪毁坏的建筑从地底翻新出现,新的家宅取代了废宅老屋,还给了无家可归的百姓一个住处。
事情做到这,周围已经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昨夜的尊者在此刻变成了不重要的人。
周围的人都在赞美人美心善的首座。
“你看!首座居然能造物了!”
“还是首座心系百姓!”
陈生听着周围人热情的讨论此事,无语的抱着端肖雪跑了。
其实女主和谢归最大的不同就是女主做了坏事不会让你知道,做了好事一定会拐着弯让你知道,以此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谢归则是与他不同。谢归是做了坏事不瞒着你,做了好事却从来不说。两者一比,他自然拼不过女主。
就拿昨夜的事来说。
女主若是不想说他昨夜去了哪儿,不想被人怀疑,他会找出一百种借口,让人不止无话可说,还要夸他做的好。
而谢归只会实话实话,但因证据不足,最后倒像是随便找的借口,听的人一半猜忌,一半会觉得是他就是撒谎,可信度不高。
这点陈生说过他,然而他却执意如此,倒也令人头疼。
无奈的叹息一声,陈生抱着狗穿过大街小巷,在路过一家豆腐铺子时他看到有一位婆婆在哭,好奇的停下脚步。
街上的老人哭到双目赤红,眼睛肿到睁不开,躺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哭昏过去。
一旁有个妇人在劝她。
陈生听了几句,听说她的儿子被人打死,心知如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无法承受。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大汉。
大汉面色青白,头破血流,看着老夫人哭他也哭。
不过哭出来的眼泪却是红色的。
这是死人……
陈生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立刻从这里离去。等人到了万来香附近,却见街道上基本没有人走动,四周静到有几分古怪。
心里起了疑虑,陈生走到拐角,在瞧见对面的万来香时人愣住了。
第39章 京彦
通体雪白的鸟出现在陈府上方的空中。
鸟的外形类似白鹭,头顶立着两根长羽,经过院内水缸时忽地叫了一声,在水缸上方盘旋几圈,久久不肯离去。
不知是不是介意空中白鸟停留,水缸内水花翻涌,乍然飞出一道水柱向白鸟打去。
见状,鸟不慌不忙地从陈府上空离去,出了陈府轻盈地落在一人手臂上,向他低头示意。
接住鸟的人凝视陈府匾额,白须轻动,嘴唇一张一合:“这宅子倒是有趣。”
他身后站着的人不知他心意,仍在提:“师父,那端肖雪……”
“师父”闻言摆了一下手,不提端肖雪只指着陈府,说:“先进去瞧瞧,这户人家可是养了一条不小的鱼。”
………………
光牢加结界。
两大防护加身。
万来香被强大的阵法笼罩,旁人轻易靠近不得。
而笼罩万来香的阵法十分眼熟。
陈生想,除了曲清池,没人会闲到在阵法里填写符咒,也没人会变态到在符咒中填满大大小小的束缚咒……
……天杀的!
不好的预感出现。
见万来香门前有两个壮班的衙役看守,陈生即刻上前问道:“敢问二位,这是?”
衙役“哦”了一声,手指往后一指,说:“前几天这里来了个修士,说什么楼里有异物,还是不好处理的地缚,三言两语便把楼里的管事和县令吓得魂不附体。而后他与县令说他要除异物,听说……好像是找了一群修士,等日子一到一起入楼。”
“我们县令一听,自是不好在人家施法时烦扰人家。这不,在楼内管事的恳求下,县令已经将这里交托给他。所以这处暂封,外人不能进入。”
一位修士?
找了很多人来?
要一起入楼清异物?
陈生听得一愣一愣。他审视着曲清池留下的阵法,忽然想起曲清池前两日曾忙进忙出。而那两天郭齐佑也说过师兄在布置考试场地,只是他从来没问过……
推想到这里,陈生登时眼前一黑,心中唯有一句棋差一招。
怪不得!
怪不得曲清池不问他参不参加择生期!
怪不得曲清池不逼他参加择生期!
怪不得择生期一事曲清池提都不提!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这个虚伪的人嘴上说着不插手的漂亮话,给出了不干涉的承诺,可到头来却本着打蛇打七寸的念头,一心一意在这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说出去虽是丢人,但此刻陈生快气昏过去了。
事情到这一步,他就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曲清池的打算。
曲清池多半是看他那日来了万来香,曾留下一句再来拜访的话,算准他在意万来香,这才故意将万来香选为择生期的考题。这样一来,他不用逼迫陈生,陈生若想要进入万来香,只能以择生期考生身份入内,之后能不能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只看他的意愿!
好不要脸的算计!
曲清池这人极为狡诈,明明看出陈生在意这里却不多言多语,像是不知道陈生还会再来一般。
他也用这种反应,轻而易举地绝了陈生的质问。
陈生现在虽是县尉,但修士与凡人之间有规矩在。若是凡人找修士除魔驱邪,必须将一切相关事宜交由修士决定,以此表达对修士的敬意。因此,当怀县令决定让曲清池来处理这里的事时,其他人与当地官府就不能再插手万来香的事。若是插手,就是坏了仙凡两路的规矩。
因此,就算陈生如今有官职在身,也无法越俎代庖,不能越过曲清池设下的屏障强闯万来香。
解铃还须系铃人。
懊丧的陈生冲回城北,可人到了城北却见刚才的人群已经散开,曲清池这会儿不知道去了何处。
陈生转了两圈,没找到曲清池,倒是一旁的孩童盯着他半晌,小心靠近,低声问他:“你……是陈生吗?”
陈生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忍着火气笑道:“有事?”
那孩子见他笑了松了一口气,明明是小孩却故意装大人模样,背过手,冷睨一眼陈生,说:“有个姓曲的让我给你带个话。”
“……”
“他说,今日找你,本是想要带你去瞧瞧择生期的考题,想领略你的见解,可惜方才回头去找,瞧你不在城北,心里落寞,这才想起择生期的入门玉牌还未取来,所以他说,他回去取玉牌,过两日会回来。”
过两日?
过两日择生期也就开考了吧?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必须参考才能入内吗!
陈生当即怒不可遏,人又往前两步,谁知一个卖糖画的老伯迎面走了过来,问道:“你是陈生吧?”这话说完他上下打量陈生两眼,拿出几个糖画,说:“有人说,让我把这些糖画交给你。他说,这次使得是他的钱银,让你莫生气。”
——这是知道他会因此生气,还特意买了点东西来哄他!
简直是多此一举!
陈生气极反笑,想要将糖画全扔到地上。他人刚动,忽见天上掉下来一坨鸟屎,精准的落在了他的外衣上。
“……”
干完坏事的鸟甚至都不走,一直在他头顶耀武扬威飞来飞去。
“…………”
差点忘了,盗物之后会有一个月霉运加身。
陈生表情哀怨,正叹自己流年不利需红色破一下气运时,一旁忽然跑过来一个妇人。
妇人穿戴贵气,唤着那只在陈生衣服上留下痕迹的鸟,而后抬头注意到陈生身上的鸟屎,说什么都要给陈生一些钱银作为赔礼。
陈生见过认人认物认尸体,却没见过认屎的。
他拗不过妇人,用一件本不值多少钱银的外衣换了能买三件衣服的钱……
事后,陈生听闻留下钱的妇人一夜从穷转富,正愁有钱没地方使,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显出她富贵的机遇,说什么也不肯少给,一定要旁人感受到她并不缺钱的快乐。
陈生拿着银子,注视着妇人远去的身影有点困惑。
他正想着这件事,远远却见薛离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张纸条,手足舞蹈地说:“陈生!你看看我得了什么!西街路口酒肆抽选一人赠酒,我居然中了!”
酒是小事,令薛离高兴的是薛离从小到大就没有抽到什么东西。如今得中,自是难掩开心。
陈生见他险些摔倒,伸手扶了一把,问他:“你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啊,不是!”经他提起,薛离将纸条收入怀中,正色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小天孙醒了。”
“醒了?”
薛离点头,“你走后府门前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老翁路过陈府,向陈五讨了口水喝。陈五给了,没想到这老翁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修士。他心中感激陈五,听说府上有伤者就过去瞟了一眼,一招就将人治好了!”
“然后齐佑出门活动筋骨,不小心撞到一人。巧的是这人是个贼偷,齐佑意外将他拦下,跟上来的苦主因此送了我们不少的果物。”
越说越离谱。
陈生挠了挠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他以前也盗过物,深知盗物之后喝口水都塞牙,别说鸟屎,就是更恶劣的事情他都遇上过。因此他深知盗物之后绝不可能发生天上掉鸟屎、鸟还有人认、主人还给他送钱的事。
而且若顺着这一幕猜想,这不就是先是霉运然后好运吗?
可他怎么可能在盗物之后还有好运?怎么会出现霉运与好运互相抵消?
还有不只是他。
薛离郭齐佑也是如此。
薛离中了酒,郭齐佑得了水果,他得了钱财,三件事都属于好运范围。
而他们三人做了什么共同的事才会一起走好运?
陈生推敲片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莫严的脸……
——该不会是因为他们救了小天孙吧???
陈生捂住嘴巴。
如果按着伤害天孙会倒霉的思路去想,那救了天孙自然就是——会有好运?!
可陈生上辈子也帮过天孙,却没有好运找上门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上辈子不是诚心相帮?
而天狐一族很少有人招惹,没人会去得罪他们,自然也没人救过他们。因此大家都只知道惹了天狐会被雷劈,没人知道救了天狐会有好运!
如此算来——
盗物的阴郁一扫而光,陈生的脑海中顿时只剩下——赚到了!
霉运和好运同时来临,就是互相抵消的意思!
察觉到这点,陈生连忙拉着薛离的手,变脸的速度快到薛离完全跟不上。
只见之前还万般嫌弃小天孙的陈生喜气洋洋地问:“出门前给小天孙摆酒宴了吗?”
——竟是现实的立刻忘了之前是如何嫌弃小天孙的。
薛离比他还现实,立刻说:“我就是出来采买的!你家陈五说了,家中什么都没有,若要备桌酒席,现今水缸里有条鱼,花瓶里有个补品,房檐下有鸟,地砖下有蛇,很是为难的问我要哪个。我听了一下,总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吃食,所以私自决定还是自己出来置办一些寻常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