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曲清池爽快的承认下来,他说:“虚泽有一招叫做借物,功法记在开山卷中。”他见陈生看他的表情专注,心情很好的说:“你困住萧疏用的就是借物,而你困住萧疏之后又开始找叶女,其中缘由不难想到。”
这话他说的简单,陈生听着却大惊失色。
上辈子女主拿到开山卷是在三年后,所以三年前的女主不应该知道开山卷的内容,也不应该知道天主的招式。
陈生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开山卷里有什么?”如今除了赤鸿尊手中的焚夜卷,其他三本天书都不知去向。曲清池上辈子将开山卷交给他是在三年后,而这也就是说——这个时间的曲清池不该知道他没有得到的书里都有什么内容!
一个人想了解一个未知的事物,不是去听就是去看。可开山卷目前没人找到,曲清池如果不是从书中得知的内容,那他是从哪里听到、看到的借物?
天主的功法,若不是上古一代的人,很难有人了解。毕竟天尊争斗对于凡人来说太过久远,那时天主还没造人,凡人对此所知甚少也可以理解。
因此知道的少是对,知道的多是怪。
面对陈生的质问,曲清池单手撑着下巴,不慌不忙的回他:“你猜。”
陈生不想猜,他隐约意识到如果此刻他问了,曲清池一定会回他,到时候怕是会说出一个惊人秘密,让他不能好好休息。
曲清池了解陈生的想法,见他不问,也不强迫他去了解自己的秘密。而且曲清池一直都觉得,事情说破看透就没意思了。
陈生猜到了曲清池的心思,其实比起他,曲清池更像那个重生的人,他知道的事情远多于他。
如果不是曲清池脑子不正常非要脱下伪装,想来最后就是用最脏的手段拿下天下,旁人都会真心祝福拥戴他。
这也是会演戏的好处。
陈生撇了撇嘴,他在曲清池走前打开装着叶女的罐子,将里面的叶女放了出来。
女子披散着黑色的长发,细长的四肢像是枯树枝,扭曲的交缠在一起,外表与之前没差多少,此刻被陈生放出来也不吵不闹,只是一脸怨恨,手指一直指着万来香的位置。
陈生见她这个样子,心知今日怕是还不了了。若是物本身的怨念过强,入土后仍是放不下前尘往事,那他这把土是填不上的。
简单来说,叶女怨气未除,不会入土。而除去物的怨念也是还物的一个过程,他需要去解开叶女的心结。而此刻叶女手指万来香,陈生头疼的知道他还是要去万来香,去那里寻找叶女的过往。
可如今的万来香外有盯着赤鸿尊的修士,内有赤鸿尊山河镜,想要靠近并不容易。
等观察完叶女,愁眉苦脸的陈生叫曲清池把叶女封上,之后没过多久曲清池就走了。曲清池走后陈生泡了个澡,等到晚上,他推开窗,瞧见空中不断有光闪过,知道这是有不少修士陆续赶到望京。
不过这都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
出了幻境,陈生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而县衙中怀县令没有他这般好的心态,面对如今的情况,怀县令愁的是一夜没能合眼。
第二日一早,陈生刚坐在桌前准备吃饭,便看薛离背着行李不请自来。
薛离见陈生坐在桌前,一屁股坐在陈生的身旁,闻了闻饭菜的香味,态度自然的要了一碗粥,一边大口大口喝粥,一边与陈生说:“你都想不到昨夜谁来了!”
陈生接过陈六手中的碗,他确实没想到,他的一碗粥还没吃到一口,就被人抢走了。
薛离表情丰富,一双筷子在陈生面前比划个不停,眉飞色舞地说:“先是重元白氏的人来了,没多久寒若的人也到了,长门作为仙首自然是最后才到的。(四大宗门,长门、小圣峰、寒若、重元。)”薛离说到这里声音变得轻快,一脸崇拜地说:“重元白氏是白仲原领头,骑着山驳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山驳,那山驳其状如马,白身黑尾,头有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看上去真是气派!”
陈生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白仲原是重元白氏下任门主,老实说陈生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之后寒若也来了人,领头的是执教月寒侞。月寒侞身披瀚天锦,雍容华贵,风姿飘逸,用自身气势轻松压了在场的人一头。”
月寒侞,寒若执教,掌门月霜闭关不出多年,宗门内的一切都由她来做主,算是如今寒若真正的当家人。
“最后是长门……长门只来了一个人。”薛离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几分恍惚,囔囔道:“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陈生算了一下,不咸不淡地说:“枢阳尊?”
薛离显然没想到他会猜对,因此愣了一下,差点没能接得上话。
“没错,”薛离清了清嗓子,“长门来的是枢阳尊陆临,他的座驾竟然是蛟!”
听到陆临的名字陈生的表情有点冷。
长门身为仙首,有两个尊者,一个是掌教,一个是掌教的师兄陆临。而长门也因为有两个尊者的原因压了小圣峰一头,成了仙首。
而与前两个人不同,陆临这人陈生还算熟悉,这人爱慕曲清池,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比曲清池高,一直有拿身份压曲清池一头的意思。而后……因为陈生不喜欢他,所以陆临并没有活的很长。
如今听到陆临来了,陈生并不意外,只是觉得修士来了如此多,动静闹得太大,魔修肯定也会跟来。加上赤鸿尊乾渊尊枢阳尊,这三个天尊聚集在望京,望京怕是很难再有安宁日子。
而怀县令也是如此想的,他知道人多必乱,可要他管理这群修士他又不敢。思来想去,瞪着一双眼睛,一夜未眠的他把主意打在了陈生的头上,厚着脸皮一咬牙派人给陈生送来一封信,让他今早上任。
怀县令打得一手好算盘,把麻烦的事全交给了陈生。
陈生接到信眼前一黑,气到想将信摔在怀县令的脸上。
县尉管城中治安这是理所应当,可……如今这城里来的人谁能管得了?
他如何去管现在城中的治安?
不管陈生难不难做,衙役得了县令的话,有将麻烦扔给陈生的意思,一遇见事就会推给他。
正当陈生想着该如何办,薛离小声道:“对了,那枢阳尊自来了便一直跟着首座。”薛离因对方是尊者不好说什么,但眼中的情绪明显是不满这位枢阳尊。
陈生的好心情算是差地没了。
他放下碗,回到房中换上官服。薛离像条尾巴一样一直跟着他,一张嘴说个没完。
陈生沉住气,刚带上官帽,忽然见衙役冲了进来,张嘴就是——
“陈县尉不好了!城北打起了了!”
果然。
陈生眯起眼睛,抬起手指向衙役刚要说什么,又见一人跑了过来,大喊一声——
“陈县尉!城南发现了一个魔修!”
这人话刚说完,又有一人跑了进来。
“陈县尉,城西暴乱何解?”
最后一人慢步跟了过来,表情复杂地说:“陈县尉。”
陈生没有好气地问:“干什么!?”
传信的衙役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说:“怀县令被人打了。”
第69章 收集
“乾渊尊。”
“枢阳尊。”
“赤鸿尊!”
几个修士走在街上,其中一人掰着手指算了算,难以置信地摇头叹气:“没想到我竟有幸得见尊者!”他咽下那句我们门主都没见过尊者的话,激动之余又有几分胆怯。
一旁的修士也跟着摇了摇头,感叹着:“我也没想到,在幻境中跟我一起清扫皇宫的人竟然是乾渊尊的弟子,秋水君京彦。”他想起京彦面目狰狞一脚踹开恭桶的画面,那小小的个子在此刻化作高不可攀的山峰,让他忘了当时被京彦支配的恐惧。
一旁的修士闻言张大了嘴,惊讶道:“你和秋水君一起清扫皇宫?”
街上来往的修士不少,听到这话他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慢下脚步。
“是啊,不过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个矮……仙友是秋水君。”矮子两字还未说完,说话的人察觉到这话不该说,连忙改口换了个称呼,磕磕巴巴地说:“我们被分到了清坤宫,一同伺候李贵妃。”
修士当太监,前所未有的经历。
四周一同入了皇宫幻境的修士表情有几分奇妙。
提到皇城有人忍不住骂道:“那个李贵妃才不是个东西!好奢性懒,不把宫人当人看,心有不顺便让小宫女抬手捧炭!动不动就杖责宫人!”
听到这话,一旁摊子里的修士靠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抱怨道:“你能分到李贵妃的清坤宫就不错了!分到德妃的永福宫才叫倒霉!德妃这人看似柔弱无害,实则一肚子坏水,经常羞辱宫人!”
“德妃算什么!我去的是皇贵妃的嘉福宫!那里简直绝了,从老嬷嬷到小宫女,人手一份打胎札记!让妃嫔小产的手法数不胜数,而且每次她都能成功。你们是不知道啊!每每看到皇帝抱着怀中的妃嫔,大吼是谁害了我的孩儿,我都觉得我会被这个疯婆娘连累,死在宫斗中。”
“其实皇贵妃不算什么。跟着皇贵妃你们害的是皇嗣,跟着皇后,我们害的是皇帝!后宫中的小打小闹皇后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只想害死皇帝,让自己当女帝。”不知都遭遇了什么,说这话的人湿了眼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她想当女帝也就罢了!她还看上了太妃,这多吓人啊!”
“你们遇到的这点事算什么!”一旁的修士听不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面,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脸痛苦道:“你们去了后宫,顶多是身体受累,而我们去了仙岛连自我都要否定。仙岛是什么?仙岛是女人乡!你能想象到我们这些大男人对镜梳妆,每日都要去绣花练舞,翘兰花指的痛吗!”
情到深处难自控,说话的修士忍不住落下泪,“我到现在,都控不住我的手,不知回宗门之后要怎么说。”他一边说,一边翘着兰花指抹眼泪。
一旁挑选青菜的修士闻言叹了口气,直起腰,沧桑道:“那也比我们去种地要好上一些。”
提到种地,在场的修士都想到了那个戴着面具,一人毁了三个幻境的高人。也不知那人是谁,出了幻境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旁人想寻都找不到踪迹。
“对了!”说到这里,有人又想起来,“打退端肖雪的是不是乾渊尊?”
“我听说不是,之前有人问了乾渊尊,乾渊尊说不是他。”
听到这话的修士倒吸了一口气,“这意思是……望京还有一个尊者没有现身?”
端肖雪是尊者,能制住端肖雪的人只可能是尊者。
而这也就是说……
“望京有四个尊者?!”
想到这里,在场的修士咽了口口水,越想越觉得如今的望京真是可怕。想天下尊者本就不多,如今有四个在望京,让人怎能不惧。
这时有人提起:“我今日看到薛离从千衫寺搬了出去。”
之前来望京的修士都知道,薛离在端肖雪到来的那日,骑着泥狮到场叫走了端肖雪,之后端肖雪被尊者打败,所以谁都知道薛离这是遇上了尊者,多半是与尊者结缘了。
心中羡慕薛离的好运气,有人说:“那日之后,薛离时常消失,怕是去尊者面前伺候。”
“那是不是跟着薛离,我们就能知道另一个尊者在哪了?”
“你以为薛离不知道这点吗?薛离为了防我们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么久也没人能抓住他都去了哪里。”
几人正说着,忽然见前方有两个宗门的人吵了起来。
从昨日开始,不管是能叫出名号的,还是不能叫出名号的修士都来了不少,其中有久别重逢关系极好的,也有因为宗门两看相厌剑拔弩张的。
城北闹起,起初只是言语冲突,可后来提到了一些陈年往事,身为对头的两方气愤难忍,当场打了起来。
衙役见状连忙跑回县衙去叫人,也有衙役去找了今日上任的县尉。
道路两旁的修士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打斗,不知怎么回事,看着看着,他们的视线便从斗法的人移到了下方,关注到了以往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些小细节。
年迈的老人坐在地上,望着自己被风卷走,从高处跌落在地上的青菜,一张脸上写满了无奈与难过,用裂着口子的手缓慢地捡起地上的青菜,捶了捶背;道路两旁的小贩紧紧抱住摊子上的东西开跑,生怕平白损失钱财;街上被牵连到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虽是不满,但想着两方身份差距,怕惹怒了这些本领不凡的仙长,只能默默忍下。
其实大多数的修士斗法时都会避开凡人,打斗一般不会在城内。不过虽是发生的次数不多,但因情况不同,突然斗起来的事件每年都有,只不过修士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就像是画本子上的江湖人士,打斗时顾不得其他,快意恩仇的总是忘了去问自己有没有打扰到旁人。
不知怎么的,入了幻境的人都想到了在幻境中的日子。无论是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的农户,还是入了宫被人轻看的内侍,或是每日被关在家宅的妇人,人生百态,各有各的难处,只不过入幻境前的修士站得高,自然不懂下方风景,时间长了,虽未动手伤人,但他们也成了宫中那仗着出身不凡而轻看旁人的娘娘。
“不是叫你可怜他们,毕竟人各有活法,各有不同,他们人生只能由自己担责,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莫要因自身的贪念去找别人的麻烦,也莫要因自己不足便去否认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