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渊道:“配不配,他?都?是属于本君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阮星阑此前知晓了白莲的凄惨遭遇,恨不得拽着魔君的头发哐哐撞大墙。
如今终于等到了,可?又对之百般嫌恶,碰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阮星阑道:“重渊,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哪怕是你用生命为代价,也?换不回来最?初的那个人。我也?曾经潜回至过去,亲眼目睹过你与?白莲之间的种?种?。可?笑的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慕仙尊与?慕千秋的区别,可?你却迟迟未能认出。”
“慕千秋与?慕仙尊……他?们不是……不是一?个人?怎么可?能?”
魔君喃喃自语,将冰冷的尸体死死抱在怀中,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不会的,不会的,本君费尽心思,诛杀了所有人神之子,不惜一?切代价,才开启了阵法,就为了让所有事情得以重新来过!你却跟本君说,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胡说八道!”
他?陡然提高声音,面色狰狞恐怖,宛如豹状,赤红着眼睛道:“你就是嫉妒本君,就是嫉妒本君与?慕千秋之前的种?种?!慕千秋是本君的,永远都?是!旁人带不走他?,永远不能!他?深爱着本君!”
语罢,他?抬手?一?抓,将怀中人的衣衫扯碎,竟要当着众人的面,不顾一?切也?要宣告他?对慕千秋的所有权。
凤凰自是暴怒无比,提剑就上。还未近身,就被魔君周身浓烈的魔气震得往后倒退几步。破口大骂:“畜生,畜生!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林知意?看不见,可?耳朵不聋,隐约知晓发生了什么,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同样暴怒道:“重渊,你不得好?死!”
阮星阑自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魔君这般放|荡,曲指念咒,那盘旋在头顶的陀螺,嗖得一?声飞了回来。
其中罡气翻滚涌动,可?怕的劲势宛如摧枯拉朽一?般,根本让人无法近身。
“当畜生当到你这个份上,还真是世间罕见!”
陀螺在其操纵之下,瞬息之间,便?将慕仙尊的尸首抢了回来。
魔君暴怒,伸手?咆哮出声:“把?他?还给我!”
“慕仙尊生前心系天下,怜悯众生,你生性残忍暴虐,本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阮星阑将抢回来的尸首往凤凰怀中轻送,缓声道,“凤凰,人死不能复生。你既已然重生,便?该忘却前尘往事。我若是你,我就提起手?中的剑,不将仇人捅成筛子,誓不罢休!”
他?又转头望向林知意?,“你方才听?见了罢,在上一?个时空里,魔君诛杀了天底下所有的人神之子,也?包括你。即便?我现在恨你入骨,但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林知意?,我给你这个机会,站起来,攥紧手?中的剑,为了你的族人,也?为你自己而战!”
林知意?虽不懂其中的恩恩怨怨,但一?路行来,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一?攥手?中长剑,他?道:“多谢大师……不,多谢阮公子给在下机会,凡伤我族人者,一?律杀无赦!”
“好?!既然如此,那便?彻底做一?个了断罢!”魔君抬袖擦拭唇边的鲜血,冷眼望着三人,“当初本君还在天衍剑宗时,师兄弟各怀鬼胎,如今倒是心齐!待本君杀了你们,再夺回慕仙尊的尸首!本君要与?他?千年万年,永生永世!”
凤凰将慕仙尊的尸首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旁,设下了一?道结界。
之后便?自发地与?阮星阑并肩而立。林知意?的眼睛虽盲,但其余几感并未受损,三人站在一?块儿,并肩作战。
剑宗三绝今仍在,不见白衣慕仙尊。
那日只?见天幕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无数光芒自其中窜了出来。
开阳与?摇光被阻在结界之外,只?能隐约瞧见,虚空之上,有几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侥幸活下来的修士们,仰头望天。
多年后回想邬凰山之行,唯记得天衍剑宗座下三位亲传弟子,人称剑宗三绝,同心齐力,勇斗魔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结界宛如蜘蛛网一?般,寸寸飞灰甄灭。
待底下众人再能视物时,便?见三柄长剑,齐刷刷地刺入了魔君的身体里。
路见欢刺进他?的左肩,林知意?刺入下腹,而阮星阑一?剑刺进了魔君的喉咙。
四人皆是满身鲜血,衣衫破碎。
魔君的瞳孔放大了些,望着不远处的尸首,似要说些什么,可?一?剑穿喉而过,才一?张嘴,鲜血便?从喉管里涌了出来。
连一?个完整的字眼都?说不出口。
仅剩下的一?条手?臂,也?在方才打斗中,被三人的剑气所伤,形同残肢。
玄色的衣袍之下,血肉模糊,筋骨尽碎。
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想要再唤慕仙尊的名?讳,可?终究无能为力。
到了最?后,竟然死在了昔日同门师弟手?中。
凤凰满头满脸都?是血。三人才一?收剑,魔君就缓缓倒了下去,双膝跪地,正对着慕仙尊尸首的位置。
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痛快,望着魔君的尸体,愣了很久很久。
直到林知意?摸索着抱住慕仙尊的尸首,失声唤着:“师尊,师尊……”
他?才如梦初醒,丢了剑折身去寻师尊。
一?把?将那尸体抱住,头脸都?深深埋在尸首怀里,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掷地有声。
阮星阑喘着粗气,攥着长剑的手?都?在不停发抖,浑身浴血,神似修罗。
望着眼前残存的仙门百家,以额间朱砂印为引,以血为誓,不带任何一?丝感情道:“我以慕仙尊之道侣的身份宣誓,从今日起,解放整个修真界的炉鼎,若谁敢不从,定、杀、不、饶!”
话音未落,抬手?将掌心处悬浮的陀螺送至天际。登时化作万千道光束,嗖嗖往四面八方窜去。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炉鼎破开枷锁,恢复灵力,重获新生。
待做完这一?切,周身的灵力已经虚弱至透明起来,那额上的朱砂印也?在此刻逐渐褪去。
阮星阑挣扎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头顶虚空,喃喃自语:“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天道此刻不现身,还等何时?”
似乎听?见了他?的召唤,头顶裂开的大窟窿中,涌出了极盛的金光。
自里面飘出一?道白影来。
不染纤尘,风姿卓越。仍旧白衣墨发,天人之姿。
“师尊……”
凤凰愣愣地抬眸望去,痴痴地盯着来人。就连林知意?都?受到指引一?般,抬头望去。
“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解救了天下所有的炉鼎。”
阮星阑灵力枯竭得厉害,在虚空中摇摇欲坠,挣扎着道,“天道,你曾经说过的,此间的慕千秋只?是你在人间的化身,慕千秋如今身死道消,你便?能再度问世。”
天道颌首:“不错,你做的很好?。有你坐镇,可?保人间泰平。你可?想离开此地?本座可?助你离开。”
阮星阑却摇了摇头。
其实,回不回家,当不当首富的儿子,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没有慕千秋的地方,哪怕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尔尔。
很快,阮星阑就道:“我不想回家了,永远都?不会再提回家二字。”
“可?回家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最?期望的。”
“我只?要师尊一?人。”
“可?他?已经舍身取义,魂飞魄散。他?的命盘如此,此间再无慕千秋。”天道喟叹一?声,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他?,“阮星阑,他?临死前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阮星阑点头:“记得,师尊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与?天道四目相对,毫不卑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他?早就结为了道侣,我这里装着他?,身体记得他?。”
“他?若永不回来,你该如何?”
“等!”
“永不回来。”
“那就永远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我白了头发,弯了脊梁,昏了双眼……一?直到我死。”
“值得么?”
阮星阑仰天大笑,等笑够了,他?才一?字一?顿道:“为他?,无论怎样都?值得!”
天道:“你可?知,你强行使用神物,已经犯了天规,按错当天诛。”
“诛便?诛罢,我本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贱命一?条,无甚牵挂!”
天道竟一?时无言。
阮星阑又道:“为一?人,虽百死不悔。我本就孤魂野鬼,超出六界,还怕颠覆不了这小小乾坤?”
天道听?罢,倏忽微微笑了起来,低眸望他?,曲指一?弹,喟叹一?声:“后生狂妄。”
“前辈过奖!”
灵力稀薄,他?坚持不住了,被天道轻弹一?下,索性碰个瓷,整个人一?歪,从虚空跌落。
耳边呼呼的大风,刮得耳膜生疼。
他?想,就这样也?好?。
看看天道急不急,还装不装逼了。
在即将触地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将他?圈在怀中。
入目便?是天道惊慌失措的脸,他?斥道:“你做什么?你可?知自万丈高空中跌落,会将你生生摔成肉泥!”
“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敢……”
其余的话,阮星阑不允许他?再说下去,猛扑过去,双手?圈住天道的脖颈,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周围众人宛如当场遭受雷击,各个呆若木鸡。就见凤凰都?站了起来,呆愣愣地望着两人。
开阳捣了捣摇光的胳膊,结结巴巴道:“师弟,你……你快打我一?下,那人是慕仙尊吧?阮公子与?慕仙尊竟然……竟然……”
说不出口,竟然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做出这种?事情!
摇光竟还颇有几分欣慰地道:“幸而慕仙尊回来了。”
凤凰双眸紧阖,满脸疲倦道:“阮星阑的师尊回来了,可?我的师尊再也?回不来了。”
慕仙尊的尸首逐渐化作了原型,竟是一?株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白莲。
凤凰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像是对待极为珍贵的宝物,转身离去。
林知意?眼窝里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侧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是你救了我们!你是人神之子的大恩人!”
“神道终于再度降世,我们终于能修神道了!”
“你别走行吗?”小六拉扯着林知意?的衣袖,满脸期盼地望着他?,“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是我们的大恩人,你留下来保护我们,好?不好??”
林知意?一?阵怅然若失。神道在其头顶若隐若现,倏忽一?下,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是啊,他?是人神之子的恩人,可?却是天衍剑宗的罪人。
终其一?生,都?无法偿还了。
如今神道入体,只?要勤加修行,来日也?许能跻身上界。
“师尊,这里人太?多,我们私奔吧?”
“私……私奔?”
阮星阑面色绯红,小声咬着耳朵,“我的灵力枯竭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
天道愣然,声音沙哑,鬼使神差地道了个好?字。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飞身就走。
开阳和摇光看得一?愣一?愣的,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呆若木鸡。
“他?们都?走了,这些不会是丢给我们处理吧?”开阳问道。
“看样子是这样了。”摇光满脸沉痛,“死了这么多人……看来,修真界很快又要广收门徒了。”
开阳长叹口气:“只?盼不要再有任何腥风血雨了。”
一?径逃离邬凰山。
阮星阑带着天道私奔了。
将所有的一?切通通甩至身后。
不管了,不问了,也?不玩了。
灵力枯竭得太?过厉害,四肢百骸都?在叫嚣。
整个人窝在天道怀中,就靠一?口气吊着。
天道很怕他?一?命呜呼,也?不敢走太?远。
私奔到了邬衣镇。随意?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划拉着算盘,一?见二人回来,立马兴冲冲地道:“您二位总算回来了,我就说嘛,像你们二位修道大老爷,怎么可?能差我几个房钱……你们这是?”
蓦然瞧清楚阮星阑身上鲜血淋漓,掌柜脚下一?软,往后跌去,失声尖叫:“血,好?多血!二位莫不是上邬凰山,寻灵器了?这是怎么弄伤的?没事吧,这这这……”
天道本就与?慕千秋模样一?般无二,掌柜自是不知,慌里慌张地问。
天道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开间上房。”
阮星阑顺势往他?怀里一?缩,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脸。嘴里咿咿呀呀:“丢死人了,好?害羞哦,好?害羞!”
天道:“……”
掌柜满目惊悚:“一?间?”
天道点头。
掌柜又问:“真的一?间?”
“嗯,再打桶热水,加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阮星阑又很合事宜地哎呦一?声,单手?扶老腰。
掌柜满脸惨不忍睹道:“不过二位爷,晚上动作轻点,小店庙小,东西不禁折腾的。前几日我上去一?瞧,好?家伙!把?隔间都?拆了,床板不行的,那床板贵……”
阮星阑嫌掌柜啰哩啰嗦,欲掏点银钱塞他?的嘴。
可?灵力枯竭得厉害,压根打不开乾坤袋。
于是乎,那双贼爪就往天道身上摸索。
天道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目光灼灼地低头看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