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找银子啊!”阮星阑理直气壮起来,言之凿凿地告诉他?,“没钱睡柴房,有钱睡上房。”
“……”
“有银子没?”
“没。”
掌柜一?听?,居然没银子。登时变了脸,伸手?一?指门外,皮笑肉不笑道:“有银子是大爷,没银子就是穷光蛋!二位,出门右拐,请!”
等两个人站在了客栈门口,冷风嗖嗖得吹。
阮星阑看着天道铁青的脸,极其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别生气,凡夫俗子就是这么现实。”
天道不理,兀自绷着脸。
“怎么,生气了?”少年抬眸望他?,从旁笑问,“真的生气了?”
天道仍旧不理。
阮星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摇头晃脑道:“你看,我也?并非全然是个财迷。有钱大鱼大肉,没钱吃糠咽菜,只?要身边是你,我都?不嫌。”
天道冷飕飕道:“当初在幻境里,你曾捅了本座一?剑。为了慕千秋,你能弑夫,连孩子都?可?以不要。”
“可?是……九九归一?,慕千秋就是你,你就是慕千秋啊。”
“是又如何,那一?剑你终究捅了。”
阮星阑心想,当神仙的,气量怎么这么小,半点开不起玩笑的。
连自己的醋都?要吃,这算哪门子事?
想了想,他?凑上前,附在天道耳边,咬着耳朵:“那我给你个机会啊,答对了,晚上就让你捅回来。”
天道被温热的气息吹得耳垂通红,侧着头,轻“嗯”了一?声。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鸳鸯交颈,颠鸾倒凤。猜一?谜语。”阮星阑举起两根手?指,笑容满面道,“两个字,野什么?”
天道不解其意?,满目疑惑地望着他?。见怀里少年笑得实在促狭,面容明朗干净,笑容温暖灿烂,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堕入欲|海,一?吻红尘。
276、师尊才是真绝色(一)
带着师尊的遗体, 从?邬凰山千里?迢迢赶回了天衍剑宗。
路见?欢马不停蹄,将那朵白?莲养在了瑶光殿外的一方莲池中。
这方莲池是整座天衍山,灵气最?为浓郁之地。
也许调养生息个千年, 万年,师尊还会?再度回来。
邬凰山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消息宛如星火般,火速在修真界燎原了。
那夜他提前离开?, 并不知阮星阑与慕千秋的去向。
路见?欢独自在瑶光殿外, 等了七天七夜,仍旧未见?任何人回来。
他便知晓了,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总是觉得,私自将上一个师尊养在瑶光殿, 须得经过这一个师尊的同意。
遂一直等,一直等, 等了很久很久,师尊就?是不回来。
阮星阑也不回来了, 两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
听闻,林知意如今神道在手, 厉害地不得了, 从?邬凰山为界, 直接占据了北荒。
如今在邬凰山建立了一座神观, 里?头的神像立的就?是林知意。
林知意成了人神之子的守护神,但他也是修真界的罪人,遂舍弃肉身,附身神像,永生永世守在神观之中, 不得再离开?神观半步。
路见?欢得知此事时,心里?空落落的。
终究什么都没了,什么也没留住。
小叮铛是阮星阑的灵宠,近日总粘着他,胖嘟嘟的身子一如当?初,还有越来越胖的趋势。
围着他“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路见?欢便知道,它是想念阮星阑了。
连鹤都知道想人,他这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却连个想字都不敢说。
修真界如今太平无事— —多亏神道问世,无人再敢动人神之子分毫,也多亏阮星阑当?日威慑,如今再也无人玩弄炉鼎。
红袖坊和彩羽楼没了营生,一个改卖豆腐了,一个人去楼空。
红尘悠悠,山高水长。他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此前种种。
无人能听他诉说。
只?敢在入夜时,孤身一人来到莲花池边,望着里?头那朵白?莲,形单影只?,低声喟叹。
天衍剑宗不可一日无主,宗主在外不回来,大师兄,二师兄也不肯回来,路见?欢不得不再次肩负重任。
暂时处理门中事务。日夜翘首以盼,以期师尊回归。
可他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复一年。
瑶光殿外的杏花树都开?了几茬花了,殿内还与此前一般无二。
他不愿假手于?人,隔三差五就?过来清整。
整理书房时,想起?往日师尊教导,心尖酸楚。
偶尔见?到阮星阑从?前把玩过的法器,写过的字画,甚至用过的碗筷,都会?停下来,怅然若失良久。
他极想念阮星阑,又放不下面子在修真界大肆寻他— —就?以阮星阑和师尊的本事,即便近在咫尺,也能教他如隔天涯。
近日,山下有百姓送了信来,说是附近有一镇子出了鬼女阴姬。
修真界都知道这玩意儿厉害且难缠,一被沾上,最?轻也得脱成皮。
再者,镇子上的百姓贫贱,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因此,能请的动的,又能收服鬼女阴姬的,只?有天衍剑宗了。
路见?欢原是想派门中弟子前往查探,冷不丁想起?当?初在在天女祠种种。
不知为何,便一口答应下来,当?日便御剑去了百姓说的那个镇子。
才?一入镇,便见?街道空空荡荡,落叶纷飞,别说是个人影,就?连个鬼影都寻不见?。
但他却在此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更在街头店铺门口,发现了明火符的痕迹。
心脏猛然骤缩,有个名字倏忽涌了出来,就?抵在唇齿之间。
说不出,咽不下。
让他百转千回,让他痛苦不堪。
前来接待他的人,是此次送信上山的雇主,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员外老爷家。
姓王,据说在几日前,府里?突然出了怪事。
先是养的黑猫无缘无故被人剥皮抽筋,吊起?在树上,后来就?有一个丫鬟,不知怎的,性格大变,突然变得无比放|浪。
在府里?勾搭小厮不说,还勾引了王员外七、八岁的儿子。
已经差人写了很多封信,可没有一个门派愿意出手相助。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千里?迢迢送至天衍山。
路见?欢大致了解了一番,被附体的丫鬟已经投水井而死,尸体被人用黑狗血淋透,还用铜钱穿的绳索死死绑住,身上还贴满了符咒。
王员外七老八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跟心肝宝贝一般宠着,出了这种事,王员外如丧考妣,甚至动了送儿子去天衍山学道的心思。
不停地说他儿子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天赋异禀。
路见?欢去查探了一番,见?孩子没什么损伤,只?是身上阳气薄弱,遂一直昏迷不醒。
左右的弟子见?王员外如此,便劝阻道:“不得无理!此乃天衍剑宗慕仙尊座下亲传弟子!”
王员外差人去天衍山之前,多少还是打?听了些消息,笑容满面道:“我自然知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这般年少有为,倘若我有个女儿,定然与你结个姻缘!”
说到孩子,路见?欢蹙眉道:“敢问员外今年贵庚?”
“七十二!我一向诚心礼佛,一心向善,又精于?养身之道,适才?……”
“令郎……”
“八岁!”王员外比划了一个手势,红光满面道,“他是我的老来子,天赐的宝贝!”
当?爹的七十二,儿子却才?八岁。看似爷孙,实则是父子。
按理说,若是王员外那方面没问题,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怎生一把年纪了,才?育有一子。
路见?欢:“令郎的模样?不甚像你。”
王员外道:“他随他母亲多些。他母亲身子一向弱些,年纪轻轻就?去了。”
“年纪轻轻……”
“是啊,他母亲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卖身葬父,我瞧着可怜,就?买下来当?个丫鬟,没曾想她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不,给我生了个儿子出来!”话?到此处,王员外又长叹口气,“只?可惜她是个命苦的,孩子一生下来,她就?咽气了。”
“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难产死的,大夫说,她身子骨太弱,胎儿又过大,临生产那日,接生婆足足接生了一天一夜,硬生生把她的元气耗光了。这才?去了。”
路见?欢一针见?血道:“恐怕不仅是因为难产吧,她年方几许,是否遭了你的强逼?”
王员外的脸色难看下来,满是褶皱的脸皮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当?时刚满十四,她是个知恩图报的,我纳她当?个妾室,也是她高攀了。她求之不得,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路见?欢蹙眉,冷冷笑道:“你若不说实话?,那我便帮不了你。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位小妾,如今已经化作了鬼女阴姬,极为厉害,怨念深重。她手上已经沾了生人的阳气,又杀了人,已经成形了。想必不出三日,她便要来寻仇了。”
王员外的脸色煞白?,抖着声儿道:“你说的话?,竟然,竟然跟他说的一样?……”
“他是谁?”
“他就?是,就?是……”
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很快就?走了过来。
路见?欢呆愣愣地望着二人。
早该发觉的,他早就?该知道,那种熟悉的气息,必定来自于?最?亲近之人。
“师……师……”
已经过去数年,慕千秋与此前仍旧一般无二,点头应他:“见?欢,多年未见?,你又长高了些。”
路见?欢的眼眶湿漉漉的,抬眸望向阮星阑,那一声“师兄”就?卡在嗓子里?,吐不出,进不去。
“嗨,凤凰儿,咱们又见?面了!”阮星阑也同从?前一般,嬉皮笑脸地站在慕千秋身侧,“我就?猜到你会?来,毕竟鬼女阴姬比较棘手。”
路见?欢深深凝视着他的笑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横在几人中间的那几年光景,一瞬间飞灰甄灭。
好像他们还是与此前一般亲密无间。
时间根本没带走什么。可又好像把什么都带走了。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半分没变。”
阮星阑笑道:“你也一样?。此次你专程来此,便是解决鬼女阴姬,如今可有何眉目?”
“未有。”
“原来几位认识啊,那太好了,犬子这下终于?有救了!”王员外同阮星阑二人道,“这位是天衍剑宗的亲传弟子,不似你们二人,只?是普通的散修。”
“哦,原来是天衍剑宗的弟子,怪不得这般厉害!”阮星阑笑得促狭,从?善如流地拱手道,“我竟不知你是天衍剑宗的弟子,还劳烦旁人告知!”
此次跟随路见?欢下山的弟子,皆是些新入门的小弟子,带出来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遂并不认得二人,只?是觉得二人模样?俊美不凡,偷偷盯着看。
听见?此话?,便有胆子大的女修怯生生地问:“敢问公子姓什么?”
“我嘛……”阮星阑起?身,抬眸见?那几个女修面若海棠,出落得娇艳欲滴,极是亭亭玉立,微微一笑道,“我姓羡,羡慕的羡,单字愁。人称修真界鬼见?愁,便是在下是也。”
路见?欢听着他又开?始胡说八道,眉心都颇为郁闷地蹙了起?来,挺惆怅地侧眸剜他一眼。
不晓得阮星阑什么时候改名叫“羡愁”了,更加不晓得,他啥时得了个“修真界鬼见?愁”的封号。
慕千秋却瞬间明白?了其中乾坤,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
那女弟子满脸好奇道:“为什么叫鬼见?愁?可有什么来历?”
阮星阑一本正经地胡诌:“原是我从?前生得丑陋不堪,连鬼见?了都替我发愁。”
几个女弟子听罢,纷纷笑了起?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王员外七老八十了,不懂少男少女间的情情调调,满脸担忧道:“我说各位公子,那邪祟究竟还能不能抓住?我儿都昏迷这么多天了,府里?也死了几个下人,小老儿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还望各位行行好,快降了那邪祟吧!”
“好说,好说。”阮星阑笑眯眯地指着路见?欢,“这位可是天衍剑宗的亲传弟子,区区一个邪祟,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你怕什么的。”
王员外早听说过天衍剑宗的厉害,闻言便拱手道:“那就?劳烦各位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桃木剑,铜钱,墨斗,黄符,哪怕是养了二十年的童子鸡,小老儿都能替各位弄来!”
路见?欢觉得阮星阑笑的有古怪。
按理说,即便鬼女阴姬再难缠,也不过就?是个邪祟。
就?以阮星阑和慕千秋的本事,降伏区区一个鬼女阴姬,不过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怎生会?在此耽搁。并觉得此事定有乾坤。
明面上却顺着阮星阑的意思,同王员外道:“降妖伏魔本就?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事,你且放心,天衍剑宗的弟子在此,定保贵府安然无恙!”
王员外道:“那就?先行谢过各位,我便等各位的好消息了。”
鬼女阴姬一般都在晚上出来,白?天阳气重,邪祟都躲躲藏藏,到了夜里?阴气压过阳气,便是他们出来为非作歹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