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槐霜倚靠在墙角,正好直视着朝他这边跪拜的城中百姓。
他怔忪地看着这一切这些人里有街边摆摊的小贩,有街头开店铺的掌柜,更有刚刚赶到、深居宅院里的富贵人家
原来,原来这些日日欺负自己的人,也会有这么卑微乞求的一面?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那个白衣男子,心中不禁充满了憧憬——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仙人才能受人顶礼膜拜,才能不被任何人欺辱?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白衣男子突然转过头,直直看向他:
“你叫杜槐霜?”
杜槐霜一愣。
“你知道我?”
他颤颤巍巍地往墙角又缩了缩,畏惧地垂下头。
难道这个仙人是来杀他的吗?因为他是半人半魔?
不等白衣男子说话,周围的百姓中已经有人抢先喊道:“仙人!这个小杂种的娘亲是个魅!他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是——!
杜槐霜猛地抬起头,又习惯性畏惧地垂下他,他是
他的娘亲是个魅但是他和娘亲从来没有害过人哪怕娘亲无法维持生存也没有吸食过别的男人的阳气
泪水盈满眼眶,却无人可诉,无人信他。
娘亲自从爹死后便无人可依,渐渐衰弱,但哪怕这样,也没有吸食任何其他男人的阳气。
是那些人!他们觊觎娘亲的美貌,欲对娘亲施暴,才会引得娘亲魔性大发!
他无数次向别人解释真相,但迎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更深的厌恶和伤害。
这些人,永远排除异己,永远忌惮和他们不同的人或是事务。
他多么恨啊,但凡自己继承了爹娘的一丁点修为,都不至于被欺辱至此,连爹娘的尊严都无法维护
他太无能了
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杜槐霜咬紧双唇,沉默地等待着或许即将来临的处决。
反正,反正这辈子他也活够了他憎恶这人间
不料,一双手突然温柔地抚上他的头顶。
杜槐霜愣了愣,怔怔地抬头。
只见一双淡漠平静地桃花眼正在凝视着他
“你爹,叫杜云栖。”
白衣男子平静地开口。
恍然再次听到爹的名字,杜槐霜泪如决堤,怆然大哭了出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爹的名字!”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刚刚叫嚣杂种的那个人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少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够了勾手指,霎时间,那个人在人群中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扯出来,连同刚刚羞辱苏鸿的一群人通通被聚拢到了一处。
“哎呀仙姑饶命啊!”
“救命啊!神仙杀人啦!”
嚎啕声顿时响彻整条长街。
第174章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4)(shukeba)
白衣男子起身,将瘦弱的杜槐霜抱起,不带一丝感情地命令道:“运势全夺,天煞孤苦至死。”
少女略显诧异地偷偷瞥了穿着白衣的师叔一眼,却见他面色冰冷,心知他肯定是动了大怒。
但反过来想想,这些人幸好遇到的是师叔,毕竟这世道,修仙者对待凡人如同草菅也无人敢怒敢言,师叔留他们一条命已经是仁慈。
她走到这群人身前,口中喃喃念叨口诀,掌心也涌出一股奇异的光彩。
“仙姑!仙姑!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何至于受到如此对待!”
有人破涕哭喊着问道。
少女刚想说我怎么知道,便听到很少开口的白衣男子冷冷说道:
“我步仙宗的后裔,也是尔等可以欺辱的?”
不等那些凡人们震惊不已,被他抱在怀中的杜槐霜蓦地抬起头,原本战战兢兢的模样全然退去,只剩一片惊惶:
“你,你是我爹的同门?”
白衣男子眉头微皱,还在为他如此惊惶感到不解,下一秒他全身紧绷,转身就要往地上跳去逃离。
但一个没有任何法力,也没经过任何训练的虚弱小孩儿,怎么逃得过仙家手段?
“你放开我!”
杜槐霜满脸通红地被对方定住身形,重新拎回怀中。
“为何要跑?”白衣男子平静地俯视着他发问。
杜槐霜撇头不语。
少女看得心急:“呆子,问你话你就说,免得”
白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
少女立刻闭嘴,满脸谄笑地嘿嘿两声:“师叔”
杜槐霜听见少女叫这个男子师叔,心中了然,原来是同一个师门的叔侄。
他不禁心中又是一酸。
不行,不能哭,他是男子汉不能一直这么哭
却不曾想,眼前白光一闪,他胸中情绪瞬间爆发,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豆子哗哗落下——
“因为我娘说爹就是被你们一个师门的人杀死的!你们来找我,哪怕不为杀我,肯定也没什么好结果!”
他哭着说着,心中也恐惧着。
这些话不是他想要说的!但,但确实是他心里所想的!
是是这个白衣男人,他对自己施了法
这些名门正道,果真都是手段狠毒的坏人!
白衣男子听完他的话,神色微动。
似有无数话涌上心头,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
杜槐霜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但心中的畏惧仍旧没消散多少。
只听得白衣男子淡淡吩咐道:“浅笙,还不动手等什么?”
看戏的少女名为浅笙,听到师叔叫她,顿时一惊,赶紧转过身,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使命——
她手中的光彩愈演愈盛,而那群哭喊的卑鄙小人们身上似有什么光亮被夺去,融进了她手中的光彩里。
最后光芒熄灭,那群人却还在原地面面相觑。
浅笙不屑地笑笑:“让你们嘴不积德手不留情,以后啊,出门走路都看着点,也别想着成家立业了,这辈子坑不死你们算我输!”
她神气活现地骂完,扭头便奔向白衣男子,开心喊道:“掌门师叔,我们回去吧!”
第175章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shukeba)
西北之巅,有山高耸,几欲触天,名曰不周。
不周山脚,有一条巨大的神龙盘踞,龙眼闭合,似在沉睡。
“呆子,日后在不周山,你千万别招惹这条龙,它叫烛龙,睁开眼能把你这种修为浅薄的小人亮瞎!”
浅笙坐在云舟之上,笑嘻嘻地指着那条大龙对杜槐霜说道。
杜槐霜脸色煞白,被半空的冷风吹得哆哆嗦嗦,闻言惊恐地点了点头,又紧紧抿紧了唇。
一日之前,他还是个在人类城池里被欺辱的小杂碎,如今居然登上了一艘造型华美的大船,行驶在天际像做梦一样!
他偷偷瞥了眼在船头打坐的白衣男子,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能窥见他的绝代风华。
可一想到这些人都是曾经杀害爹的同门,他就握紧拳头,心中恐惧万千。
系统:你看看小朋友被吓得,在帝国,诱拐这种年纪的小孩儿是犯法的。
苏鸿:呵那你怕是没去过贫民窟。
系统想了想,才回忆起苏鸿是从贫民窟出生的,那里的确不能以一般的帝国法律来衡量,顿时无言回答。
云舟一日千里,片刻后,已经从山脚到达了不周山的山顶。
日光绚烂,杜槐霜从未到达过这么高的地方,他往下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白衣男子缓缓起身,见他模样,淡淡敛眸,吩咐道:“浅笙,你回去吩咐他们撤掉护山大阵,再回各自院中好生修炼,不用迎接我。”
浅笙不解地转过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眨了眨:
“师叔,您可是步仙宗修为最高的人,何须撤阵才能进山?而且您是宗主,堂堂惊鸿真人,哪有不用迎接的道理?”
杜槐霜顿时愣了。
惊鸿真人
明明看上去这么年轻,竟然是这么大一个宗门的掌门?
他心中抱着一个不可说的猜测:难道他年纪很大了吗?所以头发也白了?
而浅笙口中的惊鸿真人,同时也是被整个修行界奉为仙界之下第一人的步仙宗宗主,其实正是这一世的苏鸿。
系统规定,要和原身性格吻合,以免出现精神频率异常的状况,所以苏鸿如今只能稳稳地维持原主高冷不可侵犯的淡漠模样,不能有一丝偏差。
“让你去你便去,说是我的意思便可。并且,此番出山经历的一切事务,包括这个孩子,都勿和旁人提及。”
他高贵冷艳的模样和原主百分百吻合,所以至今无人察觉他们的宗主已经从芯子里换了个人。
浅笙得到命令,虽然心中有一点疑惑,但迫于是宗主的命令,只能点点头。
“不过师叔,我连我师父都不能告诉吗?”
下船之际,浅笙突然转身,略微疑虑。
苏鸿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谁都不能。”
浅笙似乎察觉出一些严重的意味,谨慎地点点头,转身翻飞衣袖,飒然从高高的云舟跳下!
“啊!怎么跳下去了!”
杜槐霜忍不住大叫一声,纵然很害怕,但还是猛地扑到了浅笙跳下去的地方,满脸惊恐。
苏鸿眯起眼,看着他瘦弱又畏惧的背影,忍不住微微叹息。
苏鸿:挺善良的孩子,你的剧透功能真的没问题吗,他到后面真的会变成魔尊?
系统:再问自杀。
第176章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shukeba)
初来这个世界,苏鸿发现自己终于不是一只小弱鸡,而是可以飞天遁地的修仙一哥后,兴奋的好几晚没睡觉。
但随后系统开启了上个世界承诺的剧透功能,他立刻蔫了。
皇帝之所以是皇帝——
因为他无论身处哪个世界,无论他起初的状况多么悲惨,最后都会成为一个无人可敌的大boss。
#你爸爸,终归是你爸爸#
这个杜槐霜,是原主惊鸿真人的师兄——杜云栖和魔道的一只魅的后代,身体中自带了仙魔两派的血统,天生混沌,资质惊人。
但从小因为身份尴尬,被无数人类欺辱,所以心中早早就埋下了仇恨和怨愤,正是开头苏鸿见到的那一幕。
原主惊鸿真人因为对师兄的死感到愧疚,而把杜槐霜带回了步仙宗,可是纸包不住火,杜槐霜的身份渐渐被有心人挖出,被各种炮灰暗地里欺辱,渐渐心魔丛生。
而浅笙的师傅望月真人,正是当年杀害了杜槐霜父亲的人,杜槐霜知道当年的事情之后,更是魔性难以压制,妄图杀害望月真人,却被惊鸿真人原主阻止。
杜槐霜恨透了这一门,最后因为自己的一个魔魅属下被杀,彻底恨上了步仙宗满门,最终一念成魔,成为魔尊屠杀人间。
惊鸿真人受天帝之命前去收服杜槐霜,却被早已很恨透了步仙宗的杜槐霜一爪穿心,打了个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苏鸿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太阳穴抽了好几天的筋。
好不容易平静下心情的苏鸿发誓,这个位面一定要好好攻略,别人攻略失败只要重新攻略就好,这个攻略失败要命啊。
于是他洗心革面好好修炼,等到时机成熟,便亲自下山去接杜槐霜。
这一世,一定要用自己的温情感化这个未来魔尊,并且还要兼顾青少年的心里健康发展,争取和他来一场跨越年龄的仙魔之恋!
思考完毕后,苏鸿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还在张望“跳船的浅笙”的杜槐霜喊道:“槐霜。”
杜槐霜周身巨震。
他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那个风光霁月完美绝色的男子。
这个人,刚刚叫他槐霜?
眼眶瞬间红起来。
多少年了,自从爹娘都死后,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那些人,不是叫他“小杂种”,就是叫他“狐狸精”!
“我,我在!”
他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抹去眼泪,一边回答苏鸿的话。
苏鸿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叫苏鸿,名号惊鸿真人,你可以唤我师父。”
杜槐霜惊疑不定:“师父?”
“没错,你父亲是我的师兄,今后,我会照顾你。”
说完,杜槐霜便看到苏鸿伸手,又一次抚上了他的头顶。
他红了脸,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头发那么脏,他浑身都那么脏这个如谪仙般的男人,竟然不嫌弃他吗?
居然还说,要照顾他?
见杜槐霜眼中情绪纷呈,惊得脸话都说不出,苏鸿立即想到,他应该还在害怕自己会伤害他,毕竟杜槐霜的母亲说的不错,他父亲正是被同门师姐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