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案情进展太慢,人人都着急不已,直到昨日听说终于有了结果,胡悦将军的府邸已被城中士兵围困起来。
看来,这事真是胡悦所为,之前胡悦就跟过罗光,后来又改投了新朝,本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今人人谈起他,都一副咬牙启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连走到宅子旁的过道都要吐上唾沫才罢休。
就在面馆摊难得的热闹之际,不知何时,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他穿着平纹布衣,戴着一方不起眼的毡帽,牵着一头再普通不过的灰马,从他们面前行过。
面馆老板忽然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他扒找自己的记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了这号人物。
只是偶然瞥了一眼,发现此人全身虽简朴至极,却无一丝脏污痕迹,走在一层暗冰上,步子竟稳如山岳。
李子秋面色冷肃地如同一块铁板,而整个殿堂之内,却一片纵情饮乐,尤其是李子秋对面的裕王,一边饮着美酒,还搂着一个胡地美人,好不快活。
这段日子以来,李子秋一直在奔波查案,但案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如今翼城早已落入其余三人的手里,想要从头查起,何其不易?那些熟知内情的人物要么消失不见,要么三缄其口,李子秋虽有钦差手谕,但对方亦有无边对策。
这里不是京城,大理寺那套办法行不通,李子秋只有另辟蹊径,一个一个地逐一击破,让三人互相猜疑,好在有侯爷旧部帮忙,三人很快分裂,最终查到了胡悦的多条罪证。
可李子秋扪心自问,这真的就是他要找的最终真相吗?这真的可以给千千万万个百姓交代,给战死的两万战士交代,给陆通父子交代?
今日古瀚逸设宴说是谈谈胡悦的事情,李子秋便应邀而去,没想到多日以来一直神隐的裕王也在这里,这时李子秋才知道,这场宴会竟被几人称作庆功宴。
李子秋不知道,到底有何功可庆!
司马冲漫不经心地扫了李子秋一眼,毫不在意李子秋此刻的神色。
他这段时间冷眼旁观,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李子秋若是犟下去,不好收场。
不过在李子秋真的查出去什么的时候,司马冲倒也不着急了。
李子秋受苦受累之际,司马冲却是享尽万福之际,毕竟那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要来讨好他。
但李子秋也不是省油的灯,司马冲清楚必有一人要被舍弃。
古瀚逸是萧安的人,司马冲不想动,吴瑞又是皇兄要保的人,司马冲更不能动,于是只剩下了一个胡悦。
这几日,司马冲也不忘给皇兄献上密折,当然关于他收受贿赂之事司马冲一字未提。
而胡悦也给司马冲献上了不少好处,司马冲不愿松口,于是便三人都应承一番,拖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这才罢休。
如今查案期限快到,李子秋再有想法,也没有时间了。
至于胡悦,司马冲自然不可能让他回到京城,胡悦知道的太多,让大理寺来审问还了得?
但胡悦也有些聪明,给出了让司马冲心动的筹码,司马冲已经答应今晚让人和他掉包,再来个畏罪自杀,如此死无对证。
李子秋眼看着一幕幕荒唐之景,最终愤然离席,而他的离开只引起了小小的一片水花,很快就消弭于一片欢声笑语中。
等宴席散尽,司马冲才意犹未尽地揽着美人回到了房中,今夜事情已经布置完毕,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可不知为何,司马冲忽然有一丝不安在心头涌起。
司马冲很快摇了摇头,将这缕不安驱散,身边绝色佳人才是正经。
而司马冲并未注意到,梁上隐隐掠过一道迅疾而过的黑影,短的像是幻觉。
深夜,李子秋埋首桌前,在奏折上提笔数次,仍然无法写出此次案情的定论。
此时李子秋将这些桩桩件件的场景和疑点串联起来,哪里想不通呢?
而眼前的孤灯寒窗,唯有明月寂落无声,李子秋满心荒凉之际,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屋顶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仿佛白日焰火,点亮了一片黑夜。
就在李子秋不知所措的时候,窗外响起一些动静。
李子秋回过头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陆远铭眉梢带着一丝霜寒,他进来后,并没有多说,只是将这段时间从司马冲那里所截获的密信拿了出来。
陆远铭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李子秋翻看,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火光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过了一会,陆远铭看着李子秋神色虽惊骇但到底冷静下来,心中满意了几分,他淡淡道:“司马潜背信弃义,任用奸佞,诛戮忠正,不堪为帝,不知李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子秋此刻哪里不知道陆远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口呼司马潜之名,言下之意,是要造反啊!现在更是要自己表态。
李子秋冷汗淋漓,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陆远铭可知如果这般做,后果是什么?但李子秋转念一想,就算陆远铭不造反,那么下场又和如今有什么区别呢?
而陆远铭未必没有胜算……陆远铭乃陆通一脉相承,素来有不败威名,若是他手握兵权,要想造反,并非是什么难事。
可难就难在,如今陆远铭手中无人,除非……
不过李子秋倒也想明白一点,那就是如今他既然得知此事,陆远铭又怎么可能让他拒绝?
李子秋最终深深道:“在下愿效犬马之力。”
这一个月以来,楚宵也忙碌不已。
他还真实现了当初的想法,开了一个银庄,依旧以商行的名义。
这些日子楚宵的几项商业经营本就声名鹊起,一时之间,人人都知道京城多了一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商行。
若在银庄存过钱财,在几家商铺购买东西还可以打折,自然而然,来银庄的人也络绎不绝。
至于之前准备来找事的皇商不知为何销声匿迹,那些本来有些想法的富商纷纷偃旗息鼓。
这皇商都拿他没办法,他们还敢做什么呢?
眼看千秋宴即将开始,整个京城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次为了千秋宴,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思,还有不少外地客商专门来献宝,只求能让皇帝看中,因此越发一派繁华浮艳,纸醉金迷的景象。
然而这些在楚宵眼中不过是虚妄之物,不值一提。
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却还没有陆远铭的消息,楚宵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天,真到了千秋宴之际,宫中的几个小黄门早早地到了,亲自来接楚宵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日六啦,大概星期三完成这个世界。
下个世界是娱乐圈
第69章 拯救残疾世子
那几个小黄门都是司马潜身边得用的人, 此前来特意奉了命令。
等他们看到楚宵,暗喜不已,想不到这位平南侯夫人竟是如此好相貌,等皇帝见了定然龙颜大悦, 这场差事接的不差。
几人一躬身施礼道:“还请侯夫人上轿吧。”
陛下有令, 谁又能拒绝?
楚宵却毫无受宠若惊之态, 淡淡道:“现下时辰还早, 我需要准备一番。”
一听这话, 几个小黄门心中不悦,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侯夫人, 这宴席是迟不得的。”
此时陆志在旁, 看在眼里, 心头冷笑起来。
这一个月以来, 陆志也过得十分不如意,哪有心思找楚宵的麻烦。
陆志怎么也想不到张媛竟然要与他和离。这和离虽说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事情,可发生的情况少之又少,更别说以前陆志还是穷秀才的时候, 就没有听说过附近哪个女人非要和丈夫和离的!陆志自然无法理解,他现在已经是礼部侍郎, 难道张媛离开他还能找到官职更高的人吗?
陆志只觉得丢脸,根本不答应, 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 他这位曾经温婉柔顺的妻子并非是他能够随意揉搓的对象,也不知张媛怎么说服了张家,陆志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而刚才见这些小黄门亲自迎接楚宵,陆志本来十分嫉妒。作为四品官员,陆志虽有资格参加, 但宴席座位排在最末,更别提得此殊荣。
可现在看了这幕,陆志心头哪里不明白呢?
司马潜好美色,尤其好男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司马潜专门派人接楚宵入宫,其中的用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陆志终于明白高公公那日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那侄儿真是可怜极了,本就身体不好,这怕不是要被气的一命呜呼。
陆志心头不无恶意地想,不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一个月里,主院仍没有传来半点消息,陆远铭倒是挺能撑的。
于是陆志在旁劝说道:“侄媳,陛下皇恩浩荡,还不快快谢礼。”
听到陆志的话语,几个小黄门不免得意几分,他们帮陛下办差,哪次别人见了他们不是百般讨好?
这次虽去的是这侯府高门,可那又如何?早听说平南侯陆远铭缠绵病榻多日,这楚宵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侯夫人罢了。
这不,礼部侍郎都在帮腔呢。
楚宵唇角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实刚才,楚宵就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现在更是确定了几分。
他本就生的极美,唇色是天然的薄红,冷眼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有一种摄人心魄般的魄力。
想起之前数次吃瘪,陆志瞬间有些慌乱起来。
楚宵也开口了,他声音天生清冷如冰泉流水,可配着一身华服高冠,又有一种绮丽的靡靡之音:“我作为小辈,哪里敢抢在二叔前头去参加宴会,既然二叔如此心向往之,不如这个机会让给二叔可好?”
一听到这话,几个小黄门脸色都变了,忍不住狠狠瞪陆志一眼,暗怪陆志多嘴,要是敢坏陛下的事情,他们也要跟着受罚。
陆志心中叫苦不迭,对楚宵是又恨又怕,立刻赔笑道:“侄媳莫要怪罪,这只是开玩笑罢了。”
而这样一来,几人都知道楚宵不好惹,只好妥协让楚宵再准备一会儿。
楚宵回到房间等着陆远铭,但迟迟未见人影,眼看已经无法再拖延,几个小黄门都快要闯进内院,楚宵这才现身。
见楚宵终于走了出来,几个小黄门长出了一口气,放心了不少。就算楚宵猜到了什么,不情愿又如何?有那么一个命不久矣的丈夫,自然是找个依靠要紧!
几人不免再三催促道:“侯夫人,时间来不及了,请上轿。”
当然司马潜之前吩咐的意思只是让他们先楚宵提前带来罢了,虽说时间晚了一点,但只要早于千秋宴便好。
所以几个小黄门也不是那么着急,眼见事情快要办的妥妥当当,更是笑开了花。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的侯府主院传来一声冷厉至极的嗓音,掷地有声,如刀般锋利:“他是本侯夫人,自有本侯陪着,何须独自进宫?”
这话一出,不亚于平地乍起春雷,所有人都惊心胆战地回望过去,只见刚才已经关上的殿门被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推开了。
而那长身玉立,英姿勃勃的身影不是陆远铭又是何人?只见他披着玄色长袍,容颜冷峭,双目仍覆着一层薄薄的阴翳,望之怎能不心生畏惧?
陆远铭竟然身体好了!
几个小黄门吓得打起了哆嗦,他们之前确实心中腹诽过平南侯,可若是陆远铭身体好的时候,他们哪里敢起这个心思?
谁不知道陆远铭是何等勇武无双,十三岁就上战场,从小混迹军营,十八般武艺都会一点,说是无人能敌也毫不过分。
他们在这样一尊大杀神面前,还不够切菜的。
见那些人头也不回地跑了,楚宵这才挑起眉梢,朝着陆远铭走去。
陆远铭刚才还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真到了这时,他忽然有些局促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陆远铭在翼城忙的脚不沾地,但他从来没有忘记和楚宵的约定,谁知道这一趟回来,紧赶慢赶,竟然还是差点迟了一步。
陆远铭不敢想象,楚宵若是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他,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这里,陆远铭心生无边怒火。
可当楚宵回头望过来的时候,陆远铭眼中只剩下了那个人遥远而模糊的轮廓。
他慢慢地走来,向着他走来。
在他黑暗无声的世界里,勾勒出了线条,泼洒上了水墨,点缀上了色彩。
陆远铭就这样专心致志地望着他,没有其他的事情,比此刻更加重要了。
楚宵也看着陆远铭,一个月前,对方去了翼城,如今才回来。
古代交通不便,陆远铭做的又是隐秘之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楚宵无从得知对方这些日子在干什么,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如何了。
于是楚宵也只能用眼睛来观察,他发现,一个月前明明已经养好一些的陆远铭看起来好像之前有些不同,下颔的线条显得更锐利,脸上的肉也凹陷了一些。
不过看上去却熠熠生辉,神采飞扬,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
楚宵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轻笑来:“侯爷,你好像瘦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下一秒,被陆远铭直接抱在了怀中。
陆远铭的长臂拥着面前的人,他低下头,贪婪又疯狂地嗅闻着对方发间的香气,没了胭脂的味道,只剩下的是对方那清冷的幽香,缓解了他病入膏肓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