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安慰了吕嚣一句。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就是嫉妒你!”
男人居然还会安慰他?萍水相逢,他哪知道自己和杨磊的十几年恩怨!
吕嚣脑袋耷拉着,头朝下,视角倾斜,看起来的世界有些奇怪。唇边湿哒哒的,想必是刚才呕的东西还没有吐干净。
男人腿长,步伐大。几步一走,他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只觉得颠簸的很!
吕嚣瞬间又有作呕的感觉。他忙将手抵在男人宽厚的背,另外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放、放我下来!”
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男人充耳不闻,背着他就往前跑。一边轻松地迈开两条大长腿,一边还有空调戏他。
“瞧你瘦不拉几的,屁股居然还挺有弹性!”
大手又往上托了托,颠的吕嚣头昏眼花。
“呕……”
吕嚣再也忍不住,张开嘴,一口呕吐物吐出来,浸湿了男人的肩头。男人富有弹性的肌肉抖了抖,滴滴答答,呕吐物就沿着衣服掉进去了。伴随明显的麦芽发酵后的酸味、鲜血的湿腥和眼泪的咸苦。
背着他的身影一僵。
来了!大概这人也会像崔明轩一样,嫌恶地将他推开。
吕嚣吐的撕心裂肺,手脚软趴趴的,挣扎着推开男人。心里头难受,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嚷嚷。
“你……你放我下来!”
其实放不放下来,意义不大。男人宽厚的肩背都已经被他弄脏了。模糊的路灯下依稀能看出这男人穿的是一身极考究的黑色西服,不知是什么布料,摸上去像有丝绸般质感,反正是他这个穷逼在校生赔不起的高级货。
吕嚣坚持下来,男人也没阻止他,蹲身放下他。吕嚣趴在草地上拼命干呕,后悔只喝了啤酒,连花生米都没嚼,这回几乎是连黄连水都吐出来了!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男人俯身拍着他的背,皱眉道:“舒服些没?”
吕嚣微微一愣,抬起手背擦干嘴角,转头。
凑得这么近,越发能看清楚男人五官接近完美。但先前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瞳孔分明是黑色的,点漆般,幽邃不见底。
路灯下吕嚣半仰起脸,皮肤奶白,桃花眼怔怔地盯着男人发痴,看起来有点傻。两片弄脏了的殷红唇瓣,微微张开,温热地一翕一合。
男人死死盯着那两片花瓣似的唇,突然呼吸粗重。身子又俯低了些,大手挑起吕嚣下巴,沿着脸颊一路逆势往上,逗留在泛红的桃花眼尾。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弥漫着酒醉,心脏突然跳到了喉嗓,气氛暧昧到简直像是要接吻。
路灯嗤拉嗤拉闪烁个不停,然后忽然间抽搐了一样,拼命狂闪。
几秒钟后,路灯灭了。
吕嚣单膝跪地,双手撑在草地上,睫毛又颤了颤。强行扭开脸,故作冰冷。“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看不惯那小子,顺手打了。”男人回答的漫不经心,然后又勾唇低笑。“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重要吗?”
看来这人不想留下姓名。
吕嚣垂下眼,勉强维持礼貌地笑了笑。“刚才,谢谢你。”
男人耸了耸肩,顺手帮吕嚣把弄乱了的碎发往后拨了拨。然后看了眼指尖擦到的血迹,眉头一皱。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男人嗓子哑的像低音炮,麻酥酥的,在夜色下特别撩人。
吕嚣微愣,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想到了张扬那个没几把用的混蛋!张扬虽然胖,滚床单的时候声音倒是很诱人。
操!为什么要想起胖子!
吕嚣恨自家不争气,扇羽般的睫毛轻颤,扭头负气道:“不回去!”
现在他还是个在校生,和杨磊同一个宿舍。既然两人已经撕破脸,今夜犯不着再回去。回去也没话说。
男人索性也蹲下,凑在吕嚣身边,肩头拱了拱吕嚣。“嗨,生气了?”
吕嚣一动不动。
“要么这样,你叫我Young吧?”男人低声地笑,又捣了他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吕嚣。双口吕,嚣张的嚣。”
吕嚣没打算瞒他。这人是他的款,而且人家刚救了他!作为道谢,他索性又交了句底。“我是这个学校的寄宿生,除了宿舍,我……”
他突然顿住。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他脸面前,大手似有意若无意地搭在他腰部。再往下,就心照不宣了。
大概今夜的啤酒里,真被杨磊下了药。分明是暗夜,吕嚣眼前却五彩斑斓,嗅到了荷尔蒙的气味。他猛地勾住男人脖子,微侧过脸,凑到男人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没地方可去。”
这话,假如对方是个直的,最多也就考虑好人做到底,再帮他在附近叫个钟点房,绝对没后续。但假如这人也是个弯的……他还没想完,男人果然僵住。
沿着黑色西装往上看,男人喉结上下滚了滚。吕嚣退回去些,手指轻轻一抹,就能触到对方皮肤下的颤栗。
男人转过头,深幽不见底的眼睛望着他,呼吸越发粗重。
“你确定?”
声音沙哑,像是一枚低音炮,两个耳朵都能怀孕。
吕嚣低低地笑出声。
男人果然鼻息重重地哑声笑了,就着蹲身的姿势,长胳膊一抄,稳稳地把吕嚣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校园。
背后哗啦啦水响,又传来夜色下杨磊气急败坏的大叫声。“喂!我、我他妈不会游泳啊!来人!救命啊——!”
“他不会游泳!”
吕嚣勾住男人脖子轻声道。
Young脚步一顿。“你想救他吗?”
“不,”吕嚣又笑了一声。“我头疼的厉害。咱们走快点!”
Young低低地笑了,果然几分钟就出了校门。轻车熟路,居然还知道夜晚A校的后门经常不关。
到了A校门外,Young右手插裤兜,随后砰的一声,单手托住吕嚣屁股,把他扔入一辆银灰色轿车的后排。车边开两翼,敞篷跑车,流线车型炫酷到不似这个世界的科技。
Young耍完帅,打开车门,利落地坐入驾驶位。银灰色敞篷跑车在夜色下一路绝尘,轰轰的轰鸣声径直碾过柏油路。车内开着朋克风摇滚,微凉的夜风,也像是乐曲前章。
砰砰!
心跳声越来越快,在这暗夜里好像连血管内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汩汩可闻。
吕嚣闭了闭眼,抬头使劲揉了下额角,抹出一手冷汗。从前方后视镜隐约能看到镜片内露出半张惨白的少年脸庞,眉眼依然奢华妖娆,只是有点脏。他嫌弃地看了眼袖口上的污秽,卷起袖管,想了想,又把白衬衫纽扣解开几粒。
“这么心急?”
Young从眼角余光瞥见后视镜内吕嚣的动作,忍不住哑声笑道:“还没到酒店呢!”
操!这骚男人想哪儿去了?!
吕嚣皱眉。
“全身湿哒哒的,扔了吧!”
没等吕嚣开口反驳,嗖地一声,从前方扔来一件黑色西服,兜头罩住他的脸。散发出淡淡的雪茄烟草味,以及触手可及的体温。
“这件先借给你穿。”
Young单手放在方向盘,扭头冲他笑了笑。“反正一会儿到了酒店,衣服什么的,就都用不上了。”
“F*ck!”
这次吕嚣骂出了声。
Young脱了西装,里头只套了件黑色弹力背心,听了这句,只挑眉笑了笑,声音又低又沉。像是轰鸣回响于吕嚣耳蜗内的一枚低音炮。
“F*ck you.”
第6章
半小时后,Young果然不负众望地领着吕嚣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酒店门前金碧辉煌,是全市最好最贵的那家,一夜就抵得上穷逼大学生吕嚣一个月的生活费。有葡萄牙裔混血的俊俏门童戴着白手套,弯腰替他们打开车门,姿态娴熟而又优雅。
Young不知从何处捞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骨,越发显得高鼻深目,气场十足。黑色西装披在吕嚣身上,搂着人,轻车熟路的就直奔总统套房。
吕嚣憋了一路,早就脸色煞白,强忍着腹内绞痛。进了套房,挣扎着将Young推开半步,捂着嘴道:“先借卫生间用用!”
“去吧!”
Young漫不经心地丢下钥匙,灯光下穿着黑色弹力背心的身材越发显得茁壮颀长。吕嚣只匆匆扫了他一眼,来不及欣赏,转身就往卫生间冲。
推开门,刚冲到马桶边,哇一声便吐了。
杨磊先前说是在他的酒里下了药,到底是什么药?别是泻药吧!
吕嚣捂着肚子上吐下泻,折腾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到最后几乎虚脱。他手扶着墙,脸色煞白地靠着壁角喘.气。定了定神,又挣扎着打开淋浴房的热水,打算冲洗这一身酒醉臭味。
外头传来叩门声,Young停在门边问:“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吕嚣还没说完,就听见门把手轻转。Young单手支住门框,浓眉高挑,笑不嗤嗤地望着他。
吕嚣刚脱了干净,瘦弱的身子在灯光下跟只白斩鸡一样,倒是嫩的很。门一开,他顿时尴尬地捂住下面,脸色刷的红了。
“第一次?”
Young唇边叼着支雪茄,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色”。
吕嚣没来由的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关你屁事!”
淋浴房内,莲蓬头热水哗啦啦的冲下来,溅起一地湿水珠,室内雾气腾腾。Young往前又走了几步,两人就隔着薄薄的玻璃罩。
大约是为了情.趣,这里浴室几乎是360度全透明。热水一冲,皮肤下的紧张感瞬间松弛下来。吕嚣半扬起脸,热水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冲下来,不时溅在十八岁年轻的身体。
Young赤着脚进来,掐灭了唇边的雪茄,笑声沙哑。“一起洗?”
吕嚣笑了一声,没拒绝,也没邀请。他眼下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额头滚烫,怕是要发烧了。桃花眼尾赤红,唇瓣也烫。
Young大手摸过来,敷在他头顶,然后又摸了把脸颊。“这么烫,别是病了吧?”
Young突然担忧起来。摘去了墨镜,那双眼睛越发显得幽邃,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渊。
吕嚣勉强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刚想转身出去,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滑倒在地上。Young连忙搂住他的腰,匆匆迈步出来,一条大白毛巾裹住两个人。
“别洗了,赶紧躺下。”
Young的声音飘飘忽忽,从吕嚣耳边溜走。吕嚣全身脱力,迷糊中察觉他是被扔在了床上,被子柔软的很,像是轻飘飘地浮在棉花上。又像是车祸死去后,在那个四面白墙的地方,诡异地与缺了两条眉毛的人脸对视。
他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也变得迟钝了。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得一个什么冰凉的东西放在他额头,随后毛毯盖在身上。
身子轻飘飘的,隐隐约约听见Young在他耳边低声道:“……病得这么厉害,居然还敢出来开房!”
他想反驳一句,但是没力气,轻声嘟囔几句。翻了个身,枕在柔软温热的臂弯内,又睡着了。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吕嚣只觉得室内光线柔和的有些不可思议,入眼皆是陌生的橙色吊灯。完全不像在宿舍!
这是在哪里?
吕嚣霍然坐起身,看了看空荡荡的酒店套房,记忆便回来了大半。赤脚下床,才发现全身都被人细心地擦拭过,并且换上了干净的丝绸睡衣。
Young不在房间内。
吕嚣冲入洗手间,仔细检查了一遍,十八岁的身体依旧没拆封。看来昨夜Young大概只是把他扔在这儿,然后便走了。
也是!就他昨晚那副醉狗模样,任谁都下不去嘴。
吕嚣自嘲地笑了笑。望着镜子里的脸,丝绸睡衣领口大敞,皮肤白净,连个吻痕都没。
他懒洋洋地走回卧室,赤脚踩在花纹繁复的波斯厚地毯,质感柔软,脚后跟都陷进去5毫米。脚趾甲刚好踩在地毯上的一朵玫瑰花,花瓣殷红,指甲盖莹润如玉。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酒店里的信笺,旁边是一只2B铅笔。
吕嚣捡起来瞄了一眼,上头龙飞凤舞的几行字——“酒店房费付了,你休息好,直接叫车回学校。改天再来找你!”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英文,Young。
吕嚣捏着那张纸,呵地笑了声,然后揪成纸团,抛了一个漂亮的倒U型抛物线,嗖地投入垃圾桶中。
昨晚那套衣服早就一塌糊涂,Young帮他又买了一套。从里到外,就连内裤都是崭新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边,购物袋和吊牌都没拆。
吕嚣穿戴整齐,诧异地挑了挑眉。镜子里映出一个颀长白皙的男孩儿,头戴棒球帽,身穿名牌运动服,脚蹬白球鞋。黑色碎发下的桃花眼又清又亮,即便不笑,那双眼睛也像是微微含着三分腼腆笑意。
很完美。简直太完美了!
他这尺寸鞋码都合适,完全合适!也不知Young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萍水相逢,419都没成功……这人为什么对他这样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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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钟,吕嚣叫了个车,到了A校门口。
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趟宿舍。杨磊不在宿舍内。问隔壁房才知道,原来杨磊昨晚在湖里挣扎了一半个多小时,被一对钻树林的小情侣救了,送到医院去发了高烧。没个三五天,估计是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