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是不行的,肯定泡不到他。”
“上一回老子就是按照你说的,非得装成个胖子!有名气,有学问,还有钱,可是他妈连他的心都得不到!”
“那是你没本事。”
“滚一边去!”
跑车内Young自说自话,居然发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声音。如果吕嚣在这儿,瞬间就能认出来,那个粗噶的开口国骂闭口老子的,正是前世那个胖子张扬。而另一个不缓不急的,则是刚刚陪吕嚣张吃完面的“Young”。
跑车内,两个声音发出激烈的争吵。最后到底是“Young”赢了。
“明天先赌他来不来吧!”张扬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
“数据重启,当然一切得听我的!”Young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没瞧见,从昨夜到现在,这小子一共瞧了我183次。其中视线停留超过20秒的,有17次。”
“你懂个屁!”张扬愤愤地咒骂了一句。
“呵呵!”
Young低低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吕嚣:你谁啊?
张扬:你猜?
吕嚣:爱谁谁,滚一边儿玩去。
张扬:猜了你也不知道,老子现在有两个分裂体。
吕嚣:……怪不得主系统说你中毒了!(:3[____]
第8章
排风扇鼓动冷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青年男子背靠墙站在那里,面色煞白,睫毛不断扑闪,嘴唇哆嗦了半天,台词才念到一半。
“卡!”
张扬愤怒地掐灭雪茄,站起来大声骂人。“让你声情并茂,不是让你背台词!你他妈到底懂不懂?”
张扬个子足有一米九,高鼻深目,即便在暗室内也戴着墨镜。他开了国骂,引发周围一片默然。
半晌,小助理轻声地抖着嗓子道:“导演,这是试镜。要、要不让他再来一回?”
“每一次面对镜头,都应该像是正式开拍!试镜,老子他妈哪来那么多时间给这些木头试镜!”
张杨怒不可遏,嘴里骂骂咧咧,越发凶了。
被他骂的倒霉男生只得低垂下头,浑身缩成鹌鹑状。
骂完了,张扬一挥手。“滚蛋!直接换下一个!”
小助理打开门,门外排着足有十七八个人,都是来面试的。原本说好的是拍文艺片,不知为什么张扬却又临时换了主意,要求演员们进来表演一场仙侠戏的生死离别,就连台词都是现场口授,压根没有剧本。
可怜这些表演系的新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
一早上面了十三个,没一个能令导演张扬满意。这已经是第十四位了!
助理摸着饿得瘪瘪的肚皮,没奈何地叹息一声,然后靠在门口望着外头天空发呆。默默地心里数,1、2、3。
果然三秒落地,里头就传来张扬的怒骂声。这位新晋导演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砰的一声,张扬突然从里头打开门,助理没防备,一不小心险些跌倒在地。张扬看都不看他,叼着烟,大步流星往外走。
“导演!张导!”
助理忙扑腾起来,跟在后头扯长了脖子喊人。
“我出去透透气。”
张扬掉头冷冷地抛下一句,然后七拐八绕的就进了一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原本是剧组临时抽烟区,张扬臭着张脸刚出现,旁边几个就不声不响的都将烟盒收起,一个接一个地溜了。
张扬环顾四周,片刻后突然粗噶着嗓子笑了一声。“老子就说这种行不通!还守株待兔,兔子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低音炮般沙哑迷人的声音响起。“嘘!有点耐心。”
“耐心?”张扬冷笑。“吕嚣张这人,你就算押着他头,他都不一定肯喝水。你哄他,指不定他早就把你的名片给扔了。”
顿了顿,又冷笑一声。
“让你当时记个电话,你倒好,非得耍帅!这下完了吧?”
张扬静静地站在正午阳光下,密片林叶透出几缕光,折射在镜片上。内在两个人格互相掐架,对于如何搞定吕嚣这件事,各执一词。
大概过了十分钟,张扬一抬腕表,准备把那块用来装逼的百达翡丽表扔出去。想了想,却又手抄裤兜,匆匆地走出吸烟区。
五分钟后,张扬回到试镜厅,又是一身笔挺西装,高鼻梁上架着墨镜。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不面了。”
“啊?”助理木呆呆地看着他,猜不透这又是要唱哪出。
张扬懒得再丢第二句,出去找到那样同样用来装逼的银色双翼跑车。马达声轰轰,一路绝尘的直奔A校而去。
A校校区人来人往,春天暖阳融融,阳光透过翠绿色叶片散下来,不时蹦跳在年轻学生们的脸庞。这满满的胶原蛋白质,这满满的人山人海!
张扬杵在校园内,就像鹤立鸡群,耳边不时传来私语声。
“操,这人好帅!是咱学校的吗?”
“不知道,没见过。”
“这是哪个系的师哥回来了吧?”
张扬皱眉,想了想,凭印象找到表演系。可惜却不知道吕嚣今天有没有课,要有,又在哪个教室上课。
这简直就是盲人摸象!
“让你瞎几把耍帅,现在怎么办?”
“嘘!耐心。”
内心两个声音又开始掐架。
要不要现在使用系统数据搜索功能?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暴露与主系统的联系。
主系统眼下不知对他是什么态度,万一主系统的耐心比他更差,把他抓回去,直接杀毒,那他可就真完蛋。
一杯奶茶吸引了张扬的注意。
奶茶端在一双白净颀长的手中,指甲盖都隐隐的在阳光下泛出玉色,可爱到不行。
顺着那杯奶茶往上,是熟悉的白衬衫。再往上,便是一张白净乖巧的瓜子脸,桃花眼,两扇睫毛长长地垂下来。吕嚣微低着头,斜背着书包,手里端着杯奶茶,慢悠悠的不知道打算往哪儿去。
张杨松了口气,杵在墙角,单手插裤兜,低沉地唤了他一声。
“吕嚣张!”
吕嚣仍然背着书包往前走,大约是没听到。
张扬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吕嚣张!”
前方端着奶茶的白衬衫背影突然僵住。片刻后,吕嚣缓缓回头,目光死死地盯住张扬。
张扬笑了一声,甩动两条一米二的大长腿,走到吕嚣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果然是你!”
吕嚣没动,原本清澈的桃花眼底泛起血红,仍然死死的盯着他。然后,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吕嚣啊。”张扬摊手耸肩,笑的浑不在意。
噔噔噔!
吕嚣揪住他西装领口,狠狠地拽住领带,又凶了他一遍。“不是!你刚才叫的不是这个!”
“是吧,”张扬笑的更加惫懒,怎么看怎么欠揍。“那大概是你听错了。”
大手轻轻摸了把吕嚣白玉般的耳尖,顺手将耳机摘下来一只。
“毕竟你刚才在听歌来着。”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张扬顺手将耳塞塞入自己耳朵内。
两只耳塞,一根线,分别连着张扬与吕嚣。
原本正在得意微笑的张扬突然顿住。耳塞内静悄悄的,一片静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气氛突然尴尬。
吕嚣咬牙。“编!继续往下编啊!”
张扬顿了顿,艰难地寻找措辞。这双桃花眼太清澈,也太明亮,无论是厌恶他,或是对他感觉愤怒,每次吕嚣都表现得清清楚楚,丝毫做不得伪。
张扬内心突然觉得苦涩。
作为主系统数据之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遇到一个人之后,滋味是这么难以形容。系统搜索库内所有的词汇,在他遇见吕嚣之后,都词穷了。
两个人格在内心同时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叹息声又从他唇边逸出来,幽幽的。
“吕嚣张。”
他静静地重复。这次,不再有任何调侃。
“是我,张扬。”
他摘下墨镜,点漆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吕嚣那双眼睛。
“你说你叫什么?”吕嚣诧异的声调都拐了个弯,眼尾涨红。
“张扬,导演张扬。”
张扬将手按在吕嚣头顶发旋儿,指尖温柔,轻蹭男孩儿在春日暖阳的温度。缓缓地笑了一声。“或者,你可以叫我胖子张扬。”
揪住他领带的手突然松开,奶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杯盖掀翻,咖啡色的液体流淌在地上,染污了脚下青草地。
吕嚣呼吸破碎,脸色一瞬间煞白。
张扬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笑了一声,静静的。
“吕嚣张,是我。你重生了,我也重生了。”
右手前探,做出握手的姿态。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扬。你好,吕嚣!”
第9章
就像一阵春风吹入池塘,吕嚣整个人抖动起来,面色惨白,往后噔噔地连退了七八步,勉强立住身子,胸口剧烈起伏。
“你、你再说一遍!”
“弓长张,神采飞扬的扬。张扬!”
吕嚣每往后退一步,张扬就往前进一步,直到两人面对面,呼吸相闻。黑漆漆的眼眸深不见底,望着吕嚣,一字一句地又说了遍。
“我是胖子,我回来了。”
赫赫!
吕嚣粗重喘气。
“吕嚣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吕嚣突然动了。一脚踹翻地上的奶茶,白球鞋重重地踢中张扬伸出来的那只大手。
张扬退了半步,扬起的灰尘便扑上他的脸。
吕嚣恶狠狠地咬牙冷笑一声。“我.操.尼玛!”
吕嚣转身就跑。
张扬静静地抬起眼,望着在风中疯狂奔跑的少年身影。春风和煦,暖融融地照亮少年身上的白衬衫,黑发在风中依稀仍残余洗发水清新的香味。
张扬收回手,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吕嚣张慌了。】
【慌了好!】
内心两个人格再次吵架。
【应该追上去,不能让他就这么逃了。】
【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才十八岁,别太逼他。】
墨镜后的眼眸眯起,牢牢地钉死吕嚣落荒而逃的背影。
张扬单手抄兜,勾唇一笑。
和他玩捉迷藏?呵!
张扬重新又将墨镜架在鼻梁上,吹了声口哨,手插裤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吕嚣奔跑的身影,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白兔,受了惊,仓惶地在草丛间蹦跶逃生。
而一身银灰色西装在阳光下行走的张扬则是那只猎鹰。猎鹰太凶猛,哪怕是不出声,也令人感到后背传来炽热到压迫呼吸的视线。
吕嚣跑了足有半个小时,始终摆脱不了张扬,后背心都快被那双眼睛点燃了。他拐进荷塘后头,双手按在膝盖,呼呼地喘着粗气。
操!阴魂不散。
背后传来皮鞋踩过青草坪的窸窣声。张扬果然又跟上了。
吕嚣抬手抹掉额头掉下来的汗珠,没好气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给老子滚远点!”
张扬迈动两条长腿走到他面前,大手轻轻拍了拍吕嚣不断起伏的后背,口吻越发淡漠。
“你既然能够重生,想必也见到了主系统。”
“我什么都不知道!”吕嚣大口喘气,转过脸艰难地看着张扬,咽了口唾沫。“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否定的太苍白,脸色也太苍白,花瓣般的嘴唇不断哆嗦。就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更骗不到张扬。
张扬就着拍背的姿势,修长手指哒哒地有节奏地轻弹,像是在演奏一首钢琴曲。
“他放你回来,与你谈了什么条件?”
吕嚣惶恐地望着他,呼吸一窒。
忽然想起主系统曾经说,张扬也是主系统之一,不过是一段数据。是来自第十五区的消除者!
原本清澈见底的桃花眼突然转为血红,吕嚣望着张扬,用看杀父仇人那样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当年我爸是不是你杀的?”
张扬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些陈年旧事。
“说!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张扬低头点燃一根雪茄,开了口,神色淡淡。“那次执行任务的,是第二十一区的新手。”
作为主系统的数据体,张扬见惯了原生世界里纸片人的生死。语气平静的很。
“消除者等级森严,一般执行这种文明程度的原生世界任务,都是由新兵担任。”
嘭!
吕嚣拼尽了全身力气,从下往上狠狠地揍了张扬下巴一拳。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高高在上,就可以草菅人命?”
“那并不是……”
嘭!又一拳头,打歪了张扬半边脸。
张扬索性不再说话,掐灭了烟蒂,沉默下来。任由吕嚣一拳接一拳地挥来,嘴角渗血,鼻梁骨里也有点疼。但是正在揍他的吕嚣看起来并没消除愤怒,反倒越揍他,越伤心。
直到最后无力的瘫在地上,再次手按膝盖,花瓣般的殷红唇抖了半天,眼角突然掉下泪来。
只有一滴泪,缓缓地沿着清澈见底的桃花眼底掉落。就像是野外鲜花盛开,花蕊内多了滴夜露。少年皮肤白皙,沾了泪的脸,也像花朵般娇嫩。
张扬俯身凑近,舌尖轻探,将那滴咸苦的泪吻干。
然后不顾吕嚣挣扎,强行将少年摁入怀内,紧紧地抱住他。吕嚣拳头拼命捶打在他胸口,崭新的银灰色西装又被揉得一塌糊涂。但是这一次,张扬分明听见了胸腔内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沉默而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