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乐得直冒泡,又转身看姜忘。
“哥哥也给你写了一封!!”
季临秋愣了下,满是惊讶。
“……真的?”
姜忘平静地递给他。
“自己看。”
贺卡一展开,只有短短两行。
【教师节快乐,季临秋
愿你一切光明,永无缚束:)】
第28章
季临秋等到彭星望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才把姜忘叫到一边。
“你怎么给我也送贺卡?”
姜忘想点根烟再回答他,又想起来他似乎不喜欢自己抽烟,把摸索的手放下。
于是不得不立刻直面这个问题。
“因为……尊敬。”他前一句说得很慢, 后一句又很快:“你改变了我很多。”
季临秋狐疑地看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会是星星强拽着你写得吧。”他又问他:“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很可惜。”
“为什么会可惜?”姜忘终于看向对方。
“因为,”季临秋也被问住了,想了几秒才回答:“还是希望你是真心想给我写贺卡。”
而不是出于应付。
“我当然是真心。”
姜忘回答完,像是怕又有其他问题, 很快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尾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缓什么。
别的没想明白,但发觉自己根本不想抽烟。
可能在很长时间里,他抽烟只是为了暂时逃避一些问题。
他可能根本不需要抽烟。
日子还是平平淡淡地过, 有天晚上彭家辉突然发短信过来。
发消息时似乎情绪不太好。
“姜老板, 有空陪哥们喝个酒么。”
姜忘那会儿在喝啤酒看球, 他既不喜欢晚上喝啤酒, 也不喜欢喝球, 只是偶尔怀念下二十年后的生活罢了。
一看表晚上十一点半,实在不是个好时间。
想来想去, 还是没拒绝。
地方约在一家大排档里, 姜忘来过这儿,老板娘烤肉串喜欢放蒜,吃多了伤胃。
但其实手艺很好, 能掌握着火候烤出刚好那么一点儿焦香。
彭明辉面前酒杯已经倒满了, 还给空位的杯子也倒了满满一杯。
姜忘坐在他面前时, 中年男人已经喝得有点上脸, 还没说话就打了个酒嗝儿。
姜忘今天过来完全没有再给这王八蛋当保姆的念头, 纯粹是想看看这家伙又想折腾啥。
也可能是因为半夜被亲爹喊了声兄弟,他只能硬着头皮来。
“又被甩了?”他心平气和道:“你也说了,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家辉摆摆手,自顾自地吨吨吨。
烧烤店里的啤酒桶其实都掺了水,度数没冰柜里的那种高,耐喝。
等大半杯下肚,彭家辉才苦着脸边撸串边讲话,内容无非是在公司里受了多少气。
这两个月里,彭家辉为了升职加薪,主动揽下难缠麻烦的活儿替公司排忧解难,还真是靠一股闯劲儿把事情办成了。
转头上面主管把这桩业绩拿去给自己论功行赏,连彭家辉半个字都没提。
“草他妈的,都是帮孙子。”
姜忘心想这种上司以后搞不好还要给你穿小鞋,但什么话都没说,只偶尔也喝两口麦芽啤酒,静静地听。
他看见亲爹混得不好时心里会暗爽,为此良心也不会怎么痛。
毕竟小时候莫名其妙被暴打好多次疼到乱哭,搞不好这都算报应轮回。
但表面也不用落井下石再损几句,权当陪朋友喝喝酒。
彭家辉骂得狠了连自己都一块骂,喝酒还心疼钱,把杯子边缘溅出来的也仔仔细细抿掉,毕竟奖金一分钱都没拿到手。
等骂够累了,也终于休息一会儿,像是等待姜忘发言一样看过来。
姜忘撑头看他,偏不说话。
自己又不是哆啦A梦,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帮着解决,也就在这听听牢骚,别多插手。
彭家辉没法跟姜忘这种气质的人对视太久,怂怂低下头,窝囊烦躁地又说了一句,只是声音低到像自言自语。
“我还能怎么办呢。”
变成大人最不好的就在这里。
做小学生,做初高中生,遇到棘手题目可以问老师,麻烦事情可以问家长。
可是做大人以后,生意经营失败也好,职场不顺也好,总是谁都没法问,谁也不能依赖。
彭家辉的表情变得很苦,像是清醒以后终于开始正眼认识这个世界,被动地接受打磨。
“我该现在辞职吗?”他喃喃道:“还是跟上头反映问题,或者找到跳槽的单位了再跑?”
姜忘招招手:“老板娘,再烤五个扇贝,你少放蒜末儿!!”
老板娘应了一声,手一扬又放了大把蒜。
姜忘:“……”
彭家辉纠结的累,最后选了个看起来最好的,忐忑地又问姜忘。
“你说,我跳槽去更好的地方,怎么样?”
姜忘不置可否,表示自己还在听。
“对,跳槽,”彭家辉自己跟自己打气:“我业务能力够,我能跳槽,我加油!”
他陪亲爹从晚上十一点半喝到凌晨一点。
再回家时客厅居然还亮着,而且季临秋居然还在写教案。
姜忘进门前先闻闻自己身上的啤酒味儿和蒜味儿,然后才人模狗样地迈进去。
季临秋头都不抬:“别问,才改完作业。”
“不问,保证不问。”姜忘抬起双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吐槽老师这职业太多回,搞得季临秋这么紧张。
不过大部分职业都是变着法子当孙子,他自己在出版商那进货时也没少说些鬼话。
季临秋写得累积,靠着椅背揉眉头,随意嗅了下。
“特意出去跟朋友撸串,也不给我带点吃的?”
“不带,”姜忘面不改色:“夜宵伤肠胃,我这人很有良心。”
季临秋累到没状态跟他拌嘴,先是从椅背趴到桌上瘫了会儿,又强行支起来写教案。
姜忘在旁边凑着看了会儿,帮着调了下台灯角度。
“明天我也支个台灯在这批文件好了,客厅整得挺温馨。”
第二天姜忘真这么干了,彭星望一瞅见也闹腾着要一起写。
还真就把一摞作业和课外书搬到季老师身边,像模像样地支了第三个台灯。
用于高逼格华丽晚宴的原木长桌正式沦为办公台,两大一小凑一起写写画画,像是都在加班。
季临秋中途抬头看了他们两好几回,忍不住笑。
“笑什么笑。”姜忘头都不抬:“忙着干活儿呢,别打扰我。”
彭星望跟着点头,作业写完了还赖着不走,练会儿字又继续看书。
刚开始这么搞还挺好,时间长了两个大人受不了。
彭星望哪里都好,有些臭毛病多念叨几句自己也知道改了。
就是喜欢把书当菜单看。
他喜欢看书,又仗着家里开了书店,把小学二到六年级的语文课文全看完了。
然后就冲去看初中的长篇课文以及推荐读物,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看着举着书跟哥哥和老师读。
“——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读完眨巴眼睛。
“哥哥你吸过牡蛎吗。”
季临秋还在改英语作业:“牡蛎就是生蚝,你吃过。”
“不完全是,要没烤熟的那种,挤一点柠檬汁再一吸。”姜忘摸下巴道:“新鲜的话确实好吃。”
彭星望听得羡慕,又开始充满暗示的乱扭。
姜忘完全看懂他的意思,毫不留情拒绝:“已经晚上十点了,要吃生蚝也是周末。”
彭星望试图挣扎:“哥哥你不想请季老师吃生蚝吗!”
季临秋没给机会:“不想,季老师晚上养胃,不吃东西。”
小孩呜了声瘪下去。
没过两天,彭星望又捧了本看完,然后突然说想吃咸鸭蛋。
姜忘知道这小孩听风就是雨,着键盘果断拒绝。
“已经十一点四十了,你现在该去洗澡睡觉。”
季老师在埋头写报告,点个头表示赞同。
彭星望贼心不死,扬长声调读给他们听。
“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
季临秋的红笔顿了顿,当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后读。
“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高邮咸蛋的黄是通红的。”
姜忘在专注回邮件,中间连敲空格带转行,基本没受影响。
彭星望锲而不舍,把全篇一行行往下读,读得声情并茂读得色香味俱全。
然后在结尾出戛然而止,在寂静中左右张望,看他们两反应。
姜忘黑着脸站起来:“我去超市买鸭蛋,这个点应该还有超市开着。”
季临秋叹口气盖好红笔:“……我去煮粥。”
还真就大晚上的熬小米粥,金黄小米被充分搅拌,煮得咕嘟咕嘟冒泡泡。
粥香味飘到小院子里时,姜忘拎着一袋咸鸭蛋推门而入,站在季临秋肩侧洗蛋切蛋,把金红的蛋黄全剖出来,花瓣般摆好。
彭星望扒着厨房门往里瞅。
“哥,你买的是高邮的红鸭蛋吗。”
“汪爷爷说北京的不正宗,北京的蛋是浅黄色!”
姜忘忍无可忍:“是是是!快点过来拿筷子拿碗!!”
季临秋忍着笑关小火,把粥往碗里舀。
彭星望在旁边候着,小心翼翼看季老师:“老师,我们吃的真是高邮的蛋吗?”
季临秋看了眼姜忘,后者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是,”季临秋很温顺地帮忙骗小孩:“肯定是。”
第29章
“《早安虹城》正在播报中!今天巨蟹座的你情绪敏锐, 缺乏安全感,本周财运平平略有亏损,意外人缘爆棚, 容易收获超多邀约,记得注意身边的桃——”
姜忘面无表情拧掉电台,换成循环播放的《七里香》磁带。
彭星望本来听得聚精会神,有点失望:“还没听完呢,桃什么啊?”
“星座都是骗人的, ”姜忘踩下刹车,示意他开门时注意外面那些家长的电动车:“书包背好,晚上我不来接你就和季老师一起回家。”
“好!大哥再见!”
姜忘调转车头往城北书店开去,电话紧跟着打了过来。
“姜先生,您好, 我这边是速风快递深圳总部的负责人, 想邀请您年终来参加公司大会, 请问有时间吗?”
3G手机还没有蓝牙功能, 打电话还得靠手拿着, 开到书店时负责人还没聊完。
姜忘索性边打边示意伙计们拿账本进货本来,自己边打边例行查账。
第一家分店检视完, 他开车去向第二家店, 刚发动车又一个电话过来。
“打扰了,”杜文娟生怕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我是文娟姐姐,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的。”
姜忘瞅了眼马路对面背对着他的交警, 快速驶过。
杜文娟寒暄了好几句, 才吞吞吐吐问他十一国庆节方不方便带小孩来慈州玩。
姜忘忘了还有七天长假这一回事, 想想说回家问问小孩, 他乐意去就订票。
“好的好的, 谢谢,真是辛苦您了。”
“您也客气。”姜忘哪里肯喊亲妈姐姐,说话还是很收敛:“我这边生意也快忙完一段,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第二家店还在清理货,他在旁边盯了一会儿,彭家辉电话打过来。
“兄弟,我跳槽成功了!”
“月薪还涨了两千,怎么样!找个日子请你吃饭啊!!你不许推!”
第三家店还没来得及开会,又有一个电话过来。
这回居然是季临秋。
“季老师?”姜忘略有些诧异:“没课啊。”
季临秋很难得的用起无奈语气:“姜哥,帮我个忙。”
“詹老师,就是彭星望的语文老师,这周末她要结婚,请我们都过去吃酒。”
“你方便……陪我过去吗?”
姜忘示意伙计先回去看店,自己走到书店门外笑道:“怎么,把我算成女伴?”
季临秋深呼吸一口气:“这帮老师有多喜欢撮合人,我不用多解释吧。”
“我一个人参加这种场合,吃顿饭的功夫能赔笑赔到脸僵掉。”
姜忘嗬了一声,没马上接这桩差事:“他们去哪摆酒?那儿饭好吃么?”
季临秋也是习惯了姜大老爷的嘚瑟脾气,跟哄二年级小孩儿一样慢慢讲:“去的是隆德酒楼,他们家香醋蒸鱼是咱们这一绝,金沙排骨也做得好吃。”
“你去了也不用帮我挡酒,那女老师多,大家饭局里除了话太多没哪不好。”
“所以得帮你挡话?”姜忘笑得没心没肺:“原来季老师也有搞不定老师的时候。”
“见好就收得了,姜老板到底去不去?”
“当然,我得给人家包个大份红包。”
最后包了五百,不算多不算少,在一溜礼单里不怎么打眼。
姜忘平日周末得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今天穿得人模狗样跟季临秋出来一块吃饭。
原本被一众婆婆阿姨热衷关心的季老师立刻过气,事业有为的大龄青年姜老板当即成为催婚新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