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首先反应过来,松开时弋,走了过去。
时弋说的最后一点,只是差最后一击敲打,但应该是刚刚细小的爆炸,那最后一击敲打就被省略了。
宋白刚走到机甲旁边,被时弋拆卸过的地方,哗啦哗啦地散落了下来。
他反应极快,左躲右闪地闪开了写去,但这种无差别掉落,依旧还是有躲不过去的地方。
只刚刚后空翻滚,旋身一个回旋踢踢掉一块迎面砸下来的金属面板,紧接着就又跟着落下来了另一块!
这一块当属最里面的结构,紧贴机甲内部那面微微发着灼热的红光,隐隐约约就能感受到那高温!
眼看着灼烫着的一块金属面板就要掉落到下来,打到他刚刚伸出去,踢开了一块面板的腿上。
忽的有人推了他一把,让他往侧边略微一摔,他站定在安全区域,回头一看——
时弋站在他刚才站的地方,左腿被那块本应该掉落到他腿上的金属块给砸到了。
少年轻皱了一下眉,单手将那块面板掀开了去。
只是腿上的布料都被那灼热的高温给烧掉了,露出来的那一截腿也是烧红一片。
宋白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将他推开。
等他反应过来,要去拉时弋的时候,被卸掉的机甲彻底散乱开,霍滦先一步走到时弋身边,手上染了雪霜敷在被烫伤的腿上。
“疼不疼?”
“还好。”时弋愣了一下,鼻尖嗅到熟悉的冷雪味道,下意识地亲近霍滦,连语气都是温和的暖意。
他是真的还好,毕竟他是有预料的将人推开了去,只是腿上被砸到并烧伤这点,稍微超出了他的估计。到底是体质不太行,原本是能够将人推出去,他自己也能躲开的。
不过,时弋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和懊恼意味的宋白,觉得腿上受点伤,好像以后让人还债的时候,会更好了。
“谢谢,但下次,我还是自己受着吧。”宋白眼底的担忧略去,叹了口气,更加看不明白面前的人了。
时弋抬头,认真看向宋白的时候,恢复了那副疏远淡漠的模样,他摇摇头,“只是不想欠东西,那只金属虫,没有你冲下来制住了他的修复,它的手臂我大概是砍不下来的。”
时弋在之后见到那只金属虫的恢复速度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样的恢复速度,他是根本无法将那只手臂砍下来。
是宋白吸引住了那只金属虫的注意力,让它没能迅速去修复,而是去抓宋白。
宋白倒是一愣,原来他并没有好心办坏事。
一声尖锐的长鸣响起,提醒着众人,试炼的结束时间要到了。
霍滦用冰敷着时弋被烫伤的部位,手掌贴着时弋的后背,将人扶了起来,“试炼要结束了,没有杀死的金属虫,你们的试炼成绩就没有了。”
时弋看向现场唯一被杀死的那只中高级金属虫,“那只能够算我们的吗?”
“可以。”霍滦声音停顿了一下,“毕竟,你救了帝国的上将,公私考虑,都要给你成绩。”
时弋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回头看向宋白,依旧没有太热络,只是说他的打算:“那只金属虫的成绩算你的,但我要它的手臂。”
“你不要成绩?!”宋白惊讶,虽然试炼的成绩并不占什么大头,但是依旧是新生的评判标准,甚至这一次的成绩还会成为星甲学生讨论的热点。
毕竟新生中最早能看出有能力有天赋的,差不多这次试炼就能展现出来。
“我只想要它的手臂。”时弋淡淡地开口,“本来我也只是为了这个来的,你们需要的成绩,我并不需要。”
宋白还是摇头:“金属虫也不是我杀的,我要不起。成绩,还是算了。难得这一趟,也算有趣。”
时弋不再劝。
最后一声长鸣响起,试炼彻底结束。
返回途中,时弋随霍滦一同。
不算太大的乘舱内,时弋手托着下巴,在思考着什么。
“还疼吗?”霍滦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叠甜食,放置到时弋面前的小桌上。
时弋微微抬头,目光朗澈,盛着满眼底的笑意。他对霍滦,内心里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一面对霍滦,心中的危险警铃,都会下意识的对霍滦放松警惕。
这很奇怪,哪怕是知道面前这人是他要找的人,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霍滦对他来说,应该是一团迷雾,而迷雾是不应该信任的。
“上将的异能缓解了很多灼疼,没有什么大问题。”时弋轻声道。
霍滦轻点了一下头,依旧不放心的撩起时弋的裤腿,仔细查看了一番已经上过药的地方。
伤口恢复得还算好,只是看这程度,依旧影响走路。
“试炼回去,学校假期,你的伤还要养养……”
霍滦抬头,看向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时弋,耳廓忽的升起一点绯红,他声音也有一些不自在,“请假手续,你……”
时弋面露苦色,故作为难地道:“我不太想让他们知道,上将那里,能收留一下我吗?”
不单单是不想回时家让人知道受伤这件事,时弋敛下心神,手掌心硌着那块温热的玉质羽毛。羽毛的黑色到了中间部分,就再没有要往下变黑的意味了。无论他如何和霍滦接触,那块玉都不再变化。
他倒是不在意玉石变黑时渗透进他身体的力量,他只是好奇玉石和霍滦之间的关系。
玉石是他暂存到这个世界的东西,而霍滦是玉石告诉他,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所以他要更多的接触霍滦。
霍滦面色不改,平稳的呼吸却难得一滞,乱了一拍,“可以,学校那边我去帮你找理由请假。”
“不会让你的……不会让他们知道。”似乎意识到时弋说的他们,他也就跟着改了口。
第9章 上将的小猫9 “时弋如今一同还清”……
月轻夜寂,冷色的月光洋洋洒洒便将整个窗棂,连同歇坐在那里的人都染上一层银色光辉。
楼下咔哒一声轻微的细响,歇坐在窗边的人才动了一下,转眼就光脚踩上毛绒的地毯,奔赴房间门口。
手指仅仅刚搭上门扉,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帝星四季偏冷,却又变化无常。这个时候,外面早就已经下起了细小的绒雪。
门一开,沾染在人身上的冷气就直往房间里钻,时弋肩背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
“怎么光脚?”打开门的是霍滦,借着走廊处的灯光,一眼就见到踩在地面上格外突兀的一双光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时弋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床榻上,然后放低了身姿,单膝半搁在地面上。
他伸手覆上时弋之前左腿受伤的地方,浅浅的冰意从掌心钻出,浸在时不时略微发烫的伤口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感。
“今天已经好很多了,上将。”在霍滦进门的时候,屋内的照明系统已经自动感应亮开了,不算太大的房间,一片彻亮。
能够清楚地看清对方所有的神态。
霍滦眉睑略垂,如同鸦羽的睫翼敛去了眼眸中的所有神思,灰棕略长长发从额间散落一点下来,让寡言少语冷漠无情的上将平添了一丝柔情。
时弋本是怀有目的地请求霍滦收留,可接触这几天,他却发现,他似乎是不太明白霍滦这个人的。
外界的传闻,对这位年轻上将的形容,翻来覆去永远都只有那几个词——暴戾无常,冷漠至极,再更过一点,就是反人类。
可偏偏,时弋居然没从这位上将身上看出一点能够符合那几个词的行为或者语言。
甚至觉得,这位年轻的上将,似乎有一些——可爱?
比如现在,覆在他伤口处的手掌,一边用异能去缓解皮肤深处被烫伤后还未能修复的灼热,一边又极为小心地轻轻摁压着他的小腿。
可是,上将到底是个在战场上杀戮四方的英雄,这般事情做起来,略显笨拙了些。
尤其上将的那双手上,有粗糙的茧子,稍用上些力,碾在肌肤上,便会觉得有些疼。
“上将,有些疼。”时弋缓声开口,顺便将自己的腿从那双手中抽了出来,说到底,霍滦上将在他这里,还是个于还债无关但又不是特别亲近的人,“而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上将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眸中似乎还闪过一丝恼意,旋即又觉这种情况太过于不自在,手指抵在下唇处,轻咳了一声,“嗯。”
时弋只是笑而不语。
-
二日一早,时弋穿戴好星甲学院的学生制服,吃过早饭,和霍滦在门口告别。
临别时,时弋想了想,将一直放在他身上那块玉质羽毛拿了出来。
玉质羽毛在霍滦家这几日,倒是又染黑了些,只是范围依旧不算大。
而经过接收黑色部分的力量,时弋如今的体质虽算不上很厉害,但林林总总的叠加起来,好歹也是B级体质了。
厉害的人打不过,但普通的也不是不能对付一下,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副身体比起之前那种虚弱,实在好了太多。
“这块玉石,想请上将收下。”时弋将玉质羽毛递到上将胸膛前,手臂打直,摆明了一定要霍滦收下。
玉石目前放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既然人是重要的,玉石也是重要的,放在一起倒也很好。
霍滦看出时弋眼底的认真,也没推脱,将那块冰冷的玉石收下了,而后又取了一块已经黑到要透光才能看清里面透亮毫无杂质内部的黑色圆石来。
仔仔细细地塞到了时弋的手中,依旧少言,只是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似乎是紧张,他说:“放在身上。”
时弋愣了愣,一时之间也不能悟出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有什么名堂,只是应了声好,将这块黑石放入他时常挎背着的小包里。
要走的时候,时弋忽然扭头又问了一下:“上将伤养好后,会有任务吗?”
时弋的注意力全在其他的地方上,扭头那一瞬间并未注意到,上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
“常有。”霍滦上将十分熟练地将眼中的所有神情都敛去,又恢复那一贯的面无波动。
时弋点点头,和霍滦最后一次认真地道别,转而去了星甲学院。
十八岁成人礼,将近了。
时弋回到寝室里,将那整理归置藏在寝室里的设计稿翻了出来,迅速地找到时家二少爷,时野的那一份。
他翻看了几下,在机械手臂推进部位又删删减减更改了一些。
然后在脑中依旧不太融合的“时弋”的记忆里,找出时野此时的情况来。
时野和时舟不同,喜欢肆杀,因此总是给自己安排强加一大堆任务,几乎很少才回来一次。而在“时弋”的记忆力,时野这个时候也是在一处攻战星球,击退异金属虫中。
隐隐约约传到时家里的消息来看,这个时候的时野,在对抗金属虫时,机甲受损,并且,他本就不太习惯军方统一的那一款机甲,因此在后续清算战场时,受了不少的伤。
时弋轻捻几下手中的纸张,估摸着时间,打开终端和时野联系。
长长的连接声音响起,隔了好久才有一声,低沉,缀着浓浓疲惫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时野问,语气淡冷,又碾着一些慵懒苏松的调子,是不同于时舟那般将厌恶都昭示在语气里的感觉。
时弋的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敛了敛心神,最终只是学着“时弋”的原本样子,低声快速地囫囵一句:“我发信息。”
随即立马就切断了通讯,在终端里找到时野。
时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扫描了那一份设计稿纸,又写了些推荐选取的材料,认认真真地像是在做笔记一样,给时野发了过去。
末了斟酌一番,又在最后添加了一句:“虽然这点改良并不是最好的效果,但可以在短期内尽快地解决二哥的问题!等二哥回来,我会有更好的改良方案给二哥!”
这句话发出去赶了巧,时野恰好回了一个:“不要做多余的事。”
两句话时间间隔差不了多少,摆在一起,显得发了一大段消息的人格外滑稽和搞笑。
时弋抿嘴咬起一点笑意,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当做没看见那句话一样,隔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成人礼那天,二哥会回来吗?”
这条信息与上面的信息间隔有些长,让人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不禁会想,发这条信息的人是不是惴惴不安,斟酌良久,最终才发了出来。
但时野并未觉得,看了一眼,只是随口一道:“不知道。”
时弋关闭终端,拿起字迹清秀,整洁干净的那几张设计稿纸,翻看着时野那一份。
一声叹息落在空荡的寝室里,时弋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你看,他也不过是可怜你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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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空如幕布铺开,时弋从寝室里出来,锁好了门。
今天,时弋十八岁了。
时弋在去时家别墅的路上,特意选择了记忆里,和“时弋”不同的路线。
可是,当他走入一处少人的街道时,隐藏在身后的气息还是随之而来了。
时弋渐渐将手挪至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弯刀上,在他要进入下一处拐口时,身后凛冽的杀气一下袭击了上来。
时弋猛然回头扯出弯刀,格挡住一击,迅速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