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铭到达刑部的时候,任职文书和官服刚好送到。
跑腿的差役说:“杨大人, 许大人让我们把您的文书和官服都直接送来这里给您。”
“有劳了。”杨季铭浅浅的笑着接过了自己的文书和官服。
“杨大人客气了。”
上任后, 杨季铭给新同僚们送上了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
许一桓亲自领着他走了一遍刑部衙门。不过一刻钟, 整个刑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季铭是许一桓的心腹。
许一桓对杨季铭说:“刑部管理天下刑名, 这两年有许多积案沉案,你先把江浙司的案件清理一遍。”
“是,大人。”
“季铭, 不瞒你说, 致休的老尚书这几年不作为,刑部需要大力整顿。但现在的刑部,我能用的人不多, 我需要你帮忙多分担一些事情。”
“是,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许一桓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员,以后不必自称属下,可以谦称下官。”
杨季铭憨憨的笑道:“下官记住了。”
随后,许一桓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去上岗。
真正看到一摞一摞的案件卷宗时,杨季铭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撸起袖子大干。
午间,杨季铭让吴光吴亮带上些苏州特产,换了身常服,前往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的大家伙儿一看见他,全都笑着围了过来,问他当官的感觉如何。
杨季铭说:“我带了些外公家那边的特产回来,大家分一分。”
“谢谢季铭了。”
“不对,是谢谢杨大人。”
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杨季铭扬声说:“各位兄弟,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
张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跟那些权贵子弟果真是不一样的。”
杨季铭笑着说:“都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张勇微微一愣,而后噗的一声哈哈大笑。
杨季铭问道:“听说李大人升做府尹了,他在哪里,我去给他道声贺。”
“大人在书房,你自己去吧。”
“好嘞。”
杨季铭敲门进书房后,向李义勋见了个礼。
李义勋看到如今的杨季铭,眼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第一天在刑部任职,还能适应么?”
“还行,有许大人坐镇刑部呢。”
李义勋点点头,“好好跟着许大人干,多学点真本事。”
“是,谢李大人提点。”
李义勋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探望旧同僚吧?”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李大人。”
李义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一丝纵容:“说吧,何事?”
“听说顺天府在查办一件命案,死者是一家药铺的伙计,不知这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瞒大人,我想知道这个案子是否和武宜伯府的人有关?”
李义勋蹙眉,半晌才道:“张勇他们查到,死者生前曾敲诈过武宜伯府的一位小姐,经多方查证,已确认是伯府六小姐。你知道什么,如实道来。”
“回禀大人,我目前知道的也仅限于此。”杨季铭不禁也蹙眉,“不知可有查到其他证据或线索?”
李义勋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为何关心此案?”
杨季铭接收到他怀疑的目光,不禁回道:“和姜悦然有关系的人不是我。”
闻言,李义勋就心中有数了,和姜悦然私通的是认识杨季铭的权贵子弟。“药铺的坐堂大夫已经证实,武宜伯府的一个丫鬟找他开过安胎的方子。”
杨季铭的表情复杂极了。猜测姜悦然怀孕是一回事,基本能确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义勋继续说:“但是,大夫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需要喝那副安胎药的人。”
杨季铭听得一头雾水。
李义勋说:“具体情况你去找张勇了解一下。”
“是。李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杨季铭匆匆去找张勇,路上遇到负责学政的程大人。
老夫子般的程大人欣慰的说:“跟着许大人在刑部,要好好做事。”
“是,谨遵大人教诲。”
“不敢当,你现在官职比我高了。”程大人笑着说。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都是运气。”
程大人语重心长道:“是科举入仕,还是蒙谁庇荫,都不是最重要的。当官了,最重要的是切记一心为公为民。”
“谢大人教诲。”
杨季铭抱拳行礼,等程大人走过去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张勇听到他询问药铺伙计的命案,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
张勇说:“死者被害前,从药铺辞了工,十分嚣张的宣扬将会有人给他一大笔钱。不排除是姜六小姐指使人杀的,或者是知道他发了横财的人。”
杨季铭担忧道:“他若是宣扬过,那岂不是范围很大。”
张勇说道:“我们把死者周边的人都查了一遍,嫌疑最大的还是姜六小姐。但此事涉及伯府小姐的名声,大人让我们绝口保密,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几个。”
杨季铭想了想,说道:“勇哥,陪我去一趟那家药铺吧。”
张勇诧异道:“你不回刑部?”
“我让人去刑部告半天假。”在杨季铭眼里,女主属于危险系数不明之人。
张勇微微犹豫,而后带他去了药铺。
杨季铭发现这家药铺竟还是他来过的,他曾陪尚嘉言一起来求诊过。
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大夫,大夫说:“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张勇对杨季铭说:“这位就是开方的曹大夫。”
而后,他对曹大夫说:“这位是刑部的杨大人,杨大人有话要问你。”
杨季铭问:“曹大夫,您知道病人的情况么?”
曹大夫说:“我没见过孕妇,原先是不同意开药方的,奈何那小姑娘苦苦哀求,我才开了一张普通的安胎方子。”
“那个伙计呢?”
“代人求药方的小姑娘第二次来的时候,掉了一个香囊,我便让伙计追出去还给她。”
张勇在旁说道:“我们怀疑就是那次追出去,他发现了别人的秘密,从而威胁了对方。”
杨季铭点点头,对曹大夫说:“曹大夫,您若是还想起什么,请及时上衙门告知一声。”
曹大夫仔细看着杨季铭,问道:“杨大人是不是武穆侯府的杨三少?”
杨季铭说:“没想到曹大夫还记得我,我曾陪同内子来看诊过。”
曹大夫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离开药铺后,张勇说:“我怎么感觉曹大夫好像还有话没说。”
“应该是跟我有关。”准确的说,应该是跟杨仲鸣有关。杨季铭怀疑曹大夫见过杨仲鸣。
张勇疑惑道:“你不是前天才从苏州回来吗,怎么也牵涉其中了?”
杨季铭睁眼说瞎话:“跟案子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曹大夫有话没说是另外一件事情,跟我有关。”
“哦。”张勇想起杨季铭刚才说陪夫人来看过病,便没有怀疑他的话。
杨季铭说:“勇哥,今日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回刑部了,改日约弟兄们去沉香酒坊大醉一场。”
“好。这案子你若发现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
杨季铭点点头,目送张勇离开,而后转身回了药铺。
曹大夫见他一人去而复返,丝毫不觉惊讶,请他去到内堂。
“曹大夫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但杨大人去而复返,想必不问到您想知道的答案,您也不会放过我了。”
“曹大夫请不要误会,您若不愿意说,我不会逼您的。”
“您说真的?”曹大夫怀疑的看着他。
“真的。”杨季铭连连点头,补充道:“当然,还是希望曹大夫能如实告知。”
曹大夫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那就请杨大人不要追问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打着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吧,我说,您就听着,不用出声。”
曹大夫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杨季铭问:“您见过我二哥杨仲鸣吗?”
曹大夫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杨季铭继续问:“我二哥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曹大夫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杨季铭又问:“他是在案发后才来的吗?”
这次,曹大夫的表情有些微变化,似乎有些诧异。
杨季铭琢磨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二哥是在您开出那张安胎的方子后,只身一人前来的。他向您求证小丫鬟求医一事。”
曹大夫的神情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若是如此,那就说明杨仲鸣对姜悦然怀孕一事,起初也是存疑的。不然,以杨仲鸣对姜悦然的感情,他不会偷偷来向大夫求证。
杨季铭沉了沉眸,向曹大夫道谢后离开。
候在药铺外面的吴亮窜到他身边,“少爷,刑部那边已经请过假了,咱们现在去哪里?”
杨季铭沉声道:“回府。”
一到侯府,杨季铭就迫不及待的问门房:“二少爷回来了吗?”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了,越想越觉得姜悦然怀孕这事不对劲,他甚至怀疑姜悦然有孕根本就是假的。
门房回道:“二少爷每日早出晚归,很晚才会回来。”
“二少爷回来后,遣个人去沉香院说一声。”
“是。”
第73章 查问
杨季铭提早回来, 尚嘉言不禁略显惊讶,担忧的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午请了半天假。”杨季铭边说,边擦了把脸。
尚嘉言站在旁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杨季铭揉了揉他蹙起的眉心, 温声说:“我去查顺天府的一个案子了。”
尚嘉言气鼓鼓的看着他, 一言不发。
杨季铭拿他没办法, 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神神秘秘的说:“这个案子跟二哥有关。”
尚嘉言冷淡出声:“是跟姜悦然有关吧?”
“额……”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 “你知道了?”
尚嘉言没好气道:“昨晚二哥来找过你后, 你就像是在炭灰里打了个滚似的, 我能不担心么?今天就让人去打听了一番。”
杨季铭讨好的问:“打听到了什么?”
“你先说。”
“好。”
杨季铭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点都没有要为杨仲鸣保密的意思。
尚嘉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大概两个月前, 二哥有一晚没有回府。最近这些日子, 二哥早出晚归, 睡在了书房。”
杨季铭“哇”了一声,“咱们院里这几个人, 连二哥二嫂的房事都能打听出来了。”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 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姜悦然没有怀孕?”
“景烁, 我问你, 如果是你怀孕,你会不会不让大夫诊脉,直接找别人去开个方子?”
“怎么可能?”尚嘉言下意识的护着肚子, “我肯定要请最好的大夫号脉, 乱吃药会伤害到胎儿。”
杨季铭点点头,“所以姜悦然很可疑。”
尚嘉言微微沉吟,“或许她是为了不让人发现。”
杨季铭摇头, “万一吃错了药,伤害胎儿,也伤及她自己。她完全可以选择戴面纱,或者去偏僻些的小药庐。”
其实他怀疑她假孕的主要原因,还是书里的剧情。
按照原剧情,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要么压根就没有,要么就是意外没了。
尚嘉言说:“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世间也不是每个母亲都事事以孩子为先。”
“嗯,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可能是假怀孕。我打算等二哥回府后,去找他问清楚他和姜悦然的事情。”
尚嘉言的眼皮子跳了跳,问道:“你想问二哥什么?”
杨季铭犹豫了数秒,支支吾吾的说:“他和姜悦然是不是真的行过周公之礼。”
尚嘉言满脸愕然的看着他,“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哪有弟弟问哥哥这个的。”
杨季铭可怜巴巴的说:“万一没有呢?那么,姜悦然就不可能怀上二哥的骨肉。”
“有没有,二哥自己会不清楚?如果不是他的,他就算肯为姜悦然忙前忙后,也不会回府就睡书房。”
“说不定他自己还真不清楚,你忘了吗?红玉有了,大舅哥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
尚嘉言顿了一下,他相信他大哥不会说谎,只要做过就一定会认。
“说起来,我们从苏州带回了许多特产,明日我送一些去尚府,母亲还欠我一个交代呢。”
杨季铭也记着那桩事,不禁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杨仲鸣还没回来,杨正义先回府了,怒气冲冲的把杨季铭叫到了跟前。
他今日听到其他人都来向他道贺,才知道杨季铭入刑部当差的事。
杨正义问:“刑部的差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回父亲的话,是昨日去刑部拜见许大人时,许大人说的,让我今日去报到。”
“这么大的事,昨天怎么不跟家里说?”
“一时高兴的给忘了。”
“忘了?”杨正义拍着桌子,“你知不知道,今天同僚们见我对你当官之事一无所知,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捕风捉影的猜测我们父子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