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骗谁呢?那你把这灯带回去,我那小庙岂不成了危险之地?”魏沧行虽是这样说着,依是把灯从燕嵘手里拿了过去,“让我仔细瞧瞧,这灯到底有何神奇之处,我还没见过这种玩意呢!”
“诶!别晃!”
魏沧行没听见,拿着安魂灯便是上下左右地晃,见其中火苗不灭,惊奇道:“嘿,真神奇,还真不灭嘿。”
“哈哈,是啊……”
“那能吹灭吗?我来试试。”
燕嵘忙道:“别!吹肯定吹得灭啊,灭了的话就没那么容易点着了!”
“……为啥?你咋知道的?啥都让你知道完了!”
“我……”
“呼!”没等燕嵘拦着,魏沧行已是一口气吹了上去,那蓝色小火苗摆了摆,又勉强定住。
“嘿,真神奇,吹不灭嘿!我……呼!”这次魏沧行呼得更狠,连燕嵘都感受到那口气,还喷出了口水,那可怜的魂火终是撑不住,熄灭了。
燕嵘:“!!!师父!你干了什么!啊啊啊!”
“切,不过如此嘛……”
燕嵘急忙把灯接过,嘴里轻轻念咒,白烛冒出一股白烟,魂之火苗又慢慢燃起,燕嵘终是松了一口气。
“哇!厉害厉害!不愧被称为长明灯!收着收着,改日我定要亲自谢过柳兄!”
“哈哈……”不用了,你已经前面谢过了不是。燕嵘急忙把灯盖好,抱好它,师徒二人慢慢走回了芋头庙。
是夜,燕嵘就着魂灯看书。
“这魏茂米!二狗子!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杨伟子大嚷大叫,可只有燕嵘能听到。
☆、游历
杨伟子在旁边嚷嚷着,燕嵘正翻看《驱鬼逐邪录》呢,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说道:“好啦!歇歇吧,别吵了!头都被你吵晕了……”
“尊主,您就这么看着属下被欺负啊!”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你看我现在,能做什么?”
“整他!杀不了他便整死他!”魂灯中的杨伟子看来真是气极,说了一大堆报复之法,“趁他睡觉时,往他嘴里灌辣椒水!把茅厕木板锯断,让他掉粪坑!”
“行行行打住啊!我听着都恶心!”燕嵘将这人喊停,可也被杨伟子逗笑了,实在忍不住笑了许久,终是停下来。
“好了好了,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待在魂灯里,等将来有能力化出肉身,想怎么报复便怎么报复……不过,现在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是这个世界的杨伟子。”
“……属下不解。”
燕嵘分析道:“你想啊,你是一个死鬼,是上一世的死鬼,可这一世你是活着的啊,如果你们相遇了,会发生何事?”
燕嵘说着,便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蓝色魂火这下安静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尊主放宽心,我生于北郡,也长在那里,而这里是南面,我定不能出现于此,再说这时候我还跟着师父修习呢,更没可能到这来了!再再再退一万来说,就算遇见了,我不吱声,你不吱声,谁会知道?”
“嗯……你说得在理,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燕嵘刚说完,房门便被魏沧行推开了。
“不好好看书,嘀咕什么呢?你在跟谁说话?”魏沧行问道。
“啊,没有……”
魏沧行看房中无其他人,只有桌上燃着蓝火的灯。
“天呐!徒儿!你怎地跟一盏灯说话?是不是病了?”
燕嵘忙道:“哪有!师父莫开玩笑!我又不是傻子!”
“我哪知道你啊?”魏沧行走过来,扔给燕嵘一个包袱,只道,“去收拾收拾行囊,明天同为师游历去吧,咱们去穗城找你师叔去!”
“什么?游历?去穗城?”燕嵘心下一紧,他要是出去了,杨伟子怎么办,“咱们没钱……穷游吗?徒步去吗?”
要知道穗城可离这十万八千里,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这人竟想着徒步去?!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让燕嵘震惊和不敢相信。
“就是穷游!半途步半御剑,师父我不会让你一直走的!而且我每年都会在昌州与穗城间往返一次,比如往夏天过,你师父我便往北走,冬天来了就回来~候鸟知道不?”
燕嵘极不情愿,嘀咕着:“一分钱没有,几千里的路程,师父是要了我的命啊!”
“你这小子!出去找事做不就有钱了吗?别废话!快收拾!”魏沧行态度很坚决,看来已拿定主意,“再说了,待在这庙里为师怎么教你降妖伏魔之术?邪物会自己找上门吗?还有你别忘了,你可被他们通缉着呢!正好出去避一避。”
“……是。”燕嵘也觉有理,便苦笑着应下。
魏沧行走后,燕嵘便开始往包袱里装自己没几件的衣服和一条薄毯,他又把那枚金锭拿出来,用布重重包好,放在衣服最下层。
“哈,以前这种东西,洒在地上我都不瞧一眼,如今小小的一枚我都要宝贝得不行呢……都怪你!你若不将那大叔的前全花出去,我能再得些金锭回来!”
燕嵘拿起魂灯便是一阵晃,杨伟子自是不知为何会怪到他头上,但也忙求饶道:“尊主我错了!啊啊啊尊主饶命!”
燕嵘终是停下,魂灯中的人已是虚弱无比。
“唔……尊主!一切……重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咱们有……不少走别路的机会,不是吗?”
“哼,你呀,就好好待在这庙中,哪也不许去,养养魂,知道吗?”
杨伟子应道:“没手没脚的,我就是想出去浪,也没法子啊。”
“啧啧,你什么做不出来?趁我不在时再出去附人身,若是遇到厉害人物,小心打得你魂飞魄散!”燕嵘警告道。
“嘿嘿,尊主放心吧!属下哪也不去,等你回来!”
此番出行少说也得下半年才能回来,燕嵘都想把杨伟子带着了,可魏沧行是肯定不答应的,千里奔波带个灯干什么?
第二天清早,燕嵘便被早早叫醒,魏沧行又把团子带给了童掌柜,然后便带着燕嵘走了。
小芋头庙庙门锁闭,二人没走多久,一黑袍男子飞身上了屋檐,轻松跃进庙中。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门被推开,杨伟子看到来人,惊问,“你!你是谁啊!”
黑袍男子不语,只缓缓摘下面罩,面若冰山。
“!!!”
乡野小路上,燕嵘与魏沧行徒步于其间,盛夏时节燥热,燕嵘只觉走得脱力。
“师父,咱们……有目的地吗?”
“怎么?累了?”魏沧行倒一身轻松,因为他什么也没背,“不是说了穗城吗?你问现在?没有,咱们师徒走哪算哪!反正往北走就行~”
“……”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们找找附近镇子村落,一般村口都会贴些东西,看看有无奇闻异事,找些除妖活计。”
师徒说着便寻到一村庄口,村里皆是红墙绿瓦的小屋子,不像寻常村落里的茅屋。
“嗯,这村子看上去有钱,进去找事做~”
可现实很骨感,偌大的木板上贴的只有燕嵘的通缉令,燕嵘气得照常将其撕下。
“徒儿别难过,他们来抓你的话……我一定会把你交出去换钱的!”
“哦……嗯?”
燕嵘觉得魏沧行做得出来,魏沧行见这人面露惧色,便做出要抓他的样子。
“乖徒儿不要跑~让师父捉你去换钱~”
燕嵘无甚反应。
“你怎么不跑啊?”
“我为什么会拜你为师……”
二人又踏上旅途,可几天下来,南面村落没事,北面小镇平安,他们在外也只能帮人算算命,看看风水,多余的,比如驱鬼啊,降妖之类的大头委托是一起都接不到。
魏沧行纳闷,坐在树下喝闷酒。
“嗝~奇了怪了,这也太平静了,按理说鬼门开过一次,天下诡事应该多起来才是,怎地这般,无事到让人觉得有事。”
燕嵘只笑道:“对啊,天下不乱,师父都没法子发难财了呢!”
“切,你就尽呛我……”魏沧行饮下最后一口酒,让酒坛子顺着小坡滚下去,一路滚到酒肆门前,小二瞧见了急忙捡起,朝魏沧行啐了几口,便进去了。
“为师睡一觉,你看着些~”这人饮完酒便犯困,不一会便打起了鼾,燕嵘也靠着树躺下,夏蝉鸣噪,扰得人心烦,他捡起一块小石子,对准树上呆呆的蝉便是一下。
“吱溜溜……”
可怜的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结束了它聒噪的一生。
闲着的时光流逝得最快,燕嵘的呆向着向着,天便暗了,师徒二人赶起了夜路。
“啊~还是晚上赶路好,以后咱们白天睡觉,晚上再出来!”
“赞成!”
二人走至后半夜,听到了远处窸窸窣窣的怪音。
“嗯……什么声音?”
魏沧行耳尖,听得此怪音乃金属拖地声,他当即警觉,站定道:“大晚上的,谁会拖着个铁链子在外面跑。
“师父,前面好像有村子!”燕嵘看到不远处的路牌,“芜湖村!这里有湖?”
“路旁边不就是湖吗?你仔细看。”
燕嵘顺着魏沧行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瞧了半天,真的有一大片湖,只不过湖面长满了芦苇、水草,在夜色下让人误以为那是一片田地呢。
“你看这个村子口晚上都不掌灯,不用去便知道是个穷村儿,咱们绕路走!”
燕嵘:“…………”
“也许就是因为这怪音他们不敢掌灯呢?咱们进村去问问,也不亏什么。”
“有道理,那便随我……”
“哗啦啦!”
铁链甩出的声音猛地从背后传来,魏沧行反应极快,一把将燕嵘推开,自己却被一道乌黑的,湿漉漉的铁链缠住了脚踝。
“诶呀,这什么东西?”
没等燕嵘说话,铁链迅速绷紧,似是被什么一拉,魏沧行猛地摔了个狗吃屎,铁链将其向后拉去,这人痛得直叫唤。
燕嵘急忙去踩那链子,可这链子滑溜得很,像是抹了厚厚一层油似的,根本踩不住,他自己都险些跌倒。
魏沧行被拖得双手乱抓,大叫道:“蛋疼啊!别拖了别拖了!蛋要磨没了!符来!”
一张黄符“咻”的一声从包袱中飞出,又飞速冲向铁链伸来的方向,魏沧行捶地大喊:“无敌爆爆爆!”
轰的一声巨响,符咒炸开,先是滚滚烈火,一朵带着火光的小蘑菇云随即升起,可并没有什么用,铁链还是将其一路拖着,燕嵘只得紧紧跟着,还要闪避不断向他袭来的铁链。
“这!完了!不是人不是妖,是鬼!”
魏沧行喊完便一个翻身,让自己正面朝上,又要飞符去杀的时候,链子竟在这时停了下来,黑暗中又传出刺耳异响,让二人胆寒。
“嗝嗝咯咯咯……”这声音,就像是一双手死死掐住了一人的喉咙,那人发出了最后一丝绝望呼号和对生的渴望。
燕嵘和心道不好,此番又见厉鬼,怪不得这村子不掌灯,原是不想让这厉鬼找去。
四下空气竟渐渐潮湿,天地间弥漫起一股腥臭味,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二人看清后,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落
此“人”苍白又发青了的肿胀身躯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只能从其体型上看出应是个男子,通体附着明亮水光与淡淡湖腥味,强烈的阴寒气息往外奔涌着,直叫人牙齿打颤。
这厉鬼怨气深重,燕嵘都惧得后退三分,其通体附着粗重链索,每走一步都哗啦作响,四肢都要扭曲成结,他每次只能迈着很小的步子,虽是如此,但仍然一步也不停歇地向前移动着。
燕嵘看这男子腿间,竟还有一双水肿的脚悬着空,而那窒息怪声,也是从其身后传来。
燕嵘当即便推测出,这二人生前可能是对奸夫淫妇,村民发现他们淫乱行径便将他们捉去沉了塘,可死后戾气不散,化作死鬼出来作孽。
但怎会有如此深重的怨气?生人若是与此厉鬼照面必是凶多吉少,到底有何不甘心?这其中难道有冤情?
燕嵘来不及细想,只见魏沧行在地上发着抖,声音也跟着颤:“你你你!是人是鬼啊?别别别……别过来啊!”
男鬼无瞳孔的眼珠子看向魏沧行,黑洞般的嘴猛地一张,几道铁链从其身后飞出,哗啦啦地朝二人袭来。
“是鬼气所化的链子!师父!”
“快躲我身后!符来!罗罗铁网!”几道符纸迅速飞出,它们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将二人罩住,那袭来的鬼链尽被挡在光圈之外。
魏沧行又随手捻起一张符纸,几声法诀念毕,符纸竟可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原本薄薄得一张迅速变成厚厚一沓!
“我丢!”
他将符纸尽数向这死鬼抛去,漫天黄色撒下,鬼链纷纷跌落,那死鬼也放慢了动作,变得呆滞起来。
“此鬼戾气重,我驱不了!只能暂且压制!你快去村里找几个汉子,叫他们拿着火把来!这种鬼最害怕杀了他的人!”魏沧行说完,便往燕嵘背后贴了一张符,随即喊道,“跑跑符!”
燕嵘瞬觉腿上有力,一步能跨出几丈远,顷刻间便能跑出一阵烟,飞似地来到村里,他在村中呼喊道:“有没有人!来几个人!我们是外乡人!在村口遇鬼了!救人那!”
紧闭的农户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各家各户都出来一个汉子,有的手执铜锣,有的拿着火把,有的打着赤膊,没睡醒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