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咸钩卷卷闻言,竟然一下扑到菡嫔面前,像是急需宣泄某种情绪一样,一把抓住菡嫔的衣襟,边哭边喝问:“你说谁?!”
菡嫔某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双脚有离开地面,好在她是武侯府出身,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立刻用了个千斤坠这才免于被这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提起来的尴尬,但是她的火爆脾气也因此被激了上来,瞪着眼睛,喊:“就说你怎么了?就说你了!你哭还不是装可怜,装都装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懂什么?!”咸钩卷卷抹了一把泪,推开菡嫔,兀自抱着手臂蹲到了地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抹都抹不干净,嘴里还念叨着:“我的蛋……碎了……□□……”
众嫔妃:……
娘啊,本宫都听到了什么?!——蛋碎了?——这人是高山国的公主吧?
“蛋黄!!!!呜呜呜!!!”
蛋黄又是什么鬼啊?
嫔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次是懵逼得更彻底了。
高悦和周斐琦从储秀宫出来,高悦已经小声将刚才自己的推断都讲给周斐琦听了。
周斐琦道:“按说嫔妃入宫是不可能带着那种猛兽进来的,这宫里出来进去检查的十分严格。那条蛇定然是自己爬进来的。只是,它会突然袭击人,看咸钩刚才的样子似乎也很出乎意料。或许不是她特意的安排。”
高悦道:“我觉得可能跟那片无花茉莉丛有关。有没有一种蛇是以食花为生的?”
周斐琦摇了摇头,动物世界对他来说也是超纲题。
高悦却沉思了片刻,才又道:“你还记得赵美人说那蛇第一次爬她脚面时,她正在干什么吗?”
“嗯,她正梳妆。”
高悦道:“不是,她说她刚打开脂粉盒子,我想那蛇可能是对花香或者香气敏感,类似于闻到了那种香气便能激起它的食欲。”
“你是说,那蛇那会儿攻击你,是因为你身上残留的百合香气?”周斐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睨了高悦一眼,突然叹了口气,道:“唉,如今我是真的沦落了,”
高悦:?
周斐琦好笑地说:“防男防女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防蛇,不是沦落了是什么?”
他说完也不等高悦反应过来,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前面去。
高悦:我¥……,突然好暴躁啊啊啊啊!
他脸憋得通红,正待喊住周斐琦理论一番,就听身后有人焦急地叫他的名号。回头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齐鞘。
齐鞘显然是追着他跑过来的,这秋高气爽的天儿他追过来整个脑门都是汗,高悦忙抬袖子要给他擦,齐鞘却连忙后退了一步,小声提醒:“别招我,你身上都是百合味儿。我可不想这时候被你传染出情潮来!”
好吧,那我就不管你啦。
高悦道:“你跑这么急,是景阳宫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不行吗?”齐鞘自己擦干净汗,笑盈盈地看着高悦,语气轻快,多日不见,倒是一点儿没显出生分。
这一点令高悦觉得挺好的,朋友之间就该这么自在。客客气气的反而显得生疏又尴尬。
“行啊,怎么不行呢?我好久没回景阳宫了,走吧,咱们回去看看。”高悦说着便拉上齐鞘,走上了东南的宫道。
齐鞘却迟疑了一下,问:“你不跟陛下说一声?”
高悦笑了笑,“有人会告诉他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胡公公。当周斐琦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路后,发现他们家高毕焰并没有跟上来时,就着人问了,胡公公连忙道:“高毕焰偶遇齐良人,现已回了景阳宫。”
周斐琦只点了下头,心里却有些闷,心想看来光防男人防女人防动物显然是不够的,还得时刻防着这宫里的某些哥儿啊,否则,稍不留神媳妇就被别人截胡了,这谁受得了啊——唉,皇帝陛下觉得,他太难啦!
时隔多日,高悦重回景阳宫,这令景阳宫一众宫人们过年一样高兴,是真得打心眼儿里高兴。虽然平日里他们没惹过谁,也没什么人敢惹他们,但是主子在殿里和不在殿里对他们来说,那腰杆儿的硬气程度可还真是不一样!
高悦这一回来,齐鞘明显发现景阳宫里的宫人们,干活都更有劲儿了,一个个跟突然打鸡血似得,精气神儿提高得不止一个档次!
他见此就对高悦道:“你这一回来,大家好像都在过年似得。”又问,“若陛下不召,你还回极阳殿吗?”
高悦笑道:“不回去,景阳宫才是我的地盘。”
齐鞘立刻笑了。
小福子和小幸子这些天虽然极阳殿和景阳宫两头跑,隔一天总能见到自家主子,可那感觉真跟天天能伺候到不一样,毕竟极阳殿那是张公公和胡公公说了算,这景阳宫才真正是他们俩的大本营。今儿高悦回来,这俩自然伺候得更加殷勤,生怕主子住惯了极阳殿再把他们撇下一样,很有那么点儿待捡猫儿狗儿的可怜劲儿。
高悦被景阳宫这些人的表现生生搞出了一股莫名的归属感,想来人和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总会无形之中建立起某种羁绊和感情,他甚至觉得景阳宫就是他在大周带的第一个团队,目前看来,还挺成功的。
齐鞘跟着他进了主殿,高悦便随口问了句:“怎么没见乔良人呢?我想着今晚在景阳宫请你们吃个饭,他不是一直吵着要吃永寿宫大厨的手艺吗?”
齐鞘却脸色尴尬地笑了下,有些话他说其实不合适,小幸子正巧在高悦身旁,闻言,直接撇了撇嘴,道:“主子您不知道,这些天你不在景阳宫里,那大厨早就被乔良人当成他的私厨用了!奴才不敢说那位良人,齐良人说他他也不听,一提就是高毕焰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这话堵众人的嘴!他要是自己嘴馋用就用了,您知道他有多过分吗?他竟然用着太后给您配的大厨,拿着那些吃得去讨好颐和轩里那三个,奴才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
“啊?还有这回事?”这倒是出乎高悦的意料,他向齐鞘看去,见齐鞘黑着脸点头,便明白,小幸子这话是一点儿没夸张,“这个乔环……我还真是小看他了。不过,他和三番那几位哥儿套近乎是为什么呢?”
齐鞘道:“为了求一副美人图。”
“美人图?”高悦不解,“美人图不是他自己就能画吗?难道三番这次送来的哥儿里还有谁比他画得更好?可我当初考教他们才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展示……”
“不是的,就是乔环自己画。他想画百羽鸣喧,说是御花园里花开正好,好花配美人才能成就他的杰作。但百羽鸣喧不肯去御花园,只让他在颐和轩画,他又嫌颐和轩施展不开,这不就一直僵持了这许多天。如今,他到是天天长在颐和轩里了。”齐鞘边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感。主要还是看不惯乔环这种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的行为。
高悦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又对小幸子道:“这几日我会住在景阳宫,你把大厨叫来吧,我有事嘱咐他。”他说着站起身,又补充了句:“直接叫到书房来吧,我单独嘱咐他。”
他说了要单独聊,齐鞘便知趣儿地没有跟过去。
高毕焰如今在后宫的地位早就在宫人心目中无人能敌,他要见大厨,大厨自然诚惶诚恐。而且他听小幸子刚才嘀咕了句‘乔良人’如何如何,想着自己虽说只是被迫受用,到底还是听了高毕焰之外的人的话,也不知一会儿高毕焰会不会怪罪他!
因此,大厨一见了高悦就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
“高毕焰奴才知错,求高毕焰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高悦心想,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便问:“说说吧,你都犯了那些错!”
大厨道:“第一,我不该瞒着您私自给乔良人做饭,用得,用得都是您的份例;第二,我不该把景阳宫的厨房借给乔良人用,还、还替他瞒着;第三,我不该收他的银子,我现在就都拿出来还给他去!”
“还有吗?”高悦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诧异,他刚才听了小幸子的话本以为乔环就是趁机占景阳宫点便宜,可现在听了大厨这番话,这是显然还有内幕啊。有内幕,当然要继续深挖啊!
大厨支支吾吾,眼神游移,光是看表情也能猜到,这肯定是还有了。
高悦也不催他,直接靠进了椅子里,显得耐心十足。
好一会儿,大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砰砰给高悦磕了好几个响头,道:“不该替他给冷宫送饭!”
冷宫?!高悦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大周后宫里能被称为冷宫的地方是哪儿——前青叔君的住所,青叔殿。林敬之和乔环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情么?
看来自己这些天没有在景阳宫,错过了许多暗中观察的好时机呢!当然,也正是因为自己没在,有些人可能放松了警惕,小尾巴便悄悄露出一个尖尖,否则,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高悦一番权衡过后,才开口,对大厨道:“我不管乔良人给了你多少银子,但我这里有一千两,你若想领,便要按我说得去办,你可明白?”
大厨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高悦说得是什么意思,一千两在大周对富豪们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确是一笔巨款,这都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笔钱是高毕焰准备给他的,也就是说,高毕焰不但不责罚他,还要重用他?!
这个结果,对大厨来说,简直可以媲美天上掉馅饼了!
他连忙糊撸了把脸,冲高悦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颤着声道:“一切旦凭主子吩咐。”
“你先起来,”高悦道,视线随着大厨小心翼翼地起身而逐渐抬高,直到看大厨站稳,他才又道:“乔良人借我们景阳宫的厨房干了什么,你可清楚?”
“他,他就是亲手给林敬之做饭,说,我的永寿宫的厨子,若是给罪妃做饭恐犯了太后忌讳,所以他要亲自动手。”
“他做了什么?做了多少日?都什么时辰给林敬之送饭?为什么会让你替他去?”
大厨道:“他做得简单,就是蒸馒头,一日一送,一次三个。每日都是趁掌灯前去,昨日,他说要去颐和轩来不及,便让我替他去了。也是因为这事,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这银子奴才一会儿就还给他!”
“不必了。”高悦脸色有些凝重,似乎是被某种不太好的预感笼罩,他对大厨道:“今日,你我之言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另外,日常与乔良人相处自然就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厨怎么会不明白,连忙点了点头。
高悦又道:“你如今就住在景阳宫,也算是我高悦的人,我这宫里的人都是什么品性什么能力,你来了这么久,应该也都看得出来,我对你就一点要求,不要让我失望,可懂?”
大厨听到那句‘也算是我高悦的人’眼泪就控制不住下来了,他抽抽搭搭地一个劲儿点头,不住地‘嗯、嗯’,其余的话竟然是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感觉这会儿说什么好像都不够分量似得。
高悦却已经站起身来,对他道:“别哭了,擦干眼泪,该干嘛干嘛。记住我的话就好!”
大厨跪地叩拜,之后擦干泪水红着眼圈退了下去。
高悦从书房里出来,觉得自己有必要见周斐琦一面,然而,他人还没迈出门口,景阳宫的大门口就响起了胡公公那极有特色的高唱——“皇上驾到!”
高悦心想:这来得还真是时候!
他连忙出门迎驾,齐鞘一直在等他,这会儿也连忙跟着一起出来。
周斐琦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却双手握住高悦的手腕将人托了起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抱怨:“一会儿没看住,你就撇下我跟别人跑了,我心都碎了,哥你说怎么赔我吧?”
高悦简直哭笑不得,但是,眼下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呀,他直接无视了周斐琦的撒娇,小声说:“我担心林敬之可能出事了!”
周斐琦立刻收起了一脸不正经,单手牵着高悦,道:“里面说。”
齐鞘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皇帝直接无视了自己,把高悦给拽了进去。齐鞘觉得,皇帝好像就是故意要塞这口狗粮给他吃,好叫他长些自知之明?算了,我还是回后面的良人所待会儿吧。
高悦被周斐琦拉进了书房,就将刚才大厨那番发现讲给他听,周斐琦听完,却有些不解,道:“乔环当年进宫是他父亲礼部尚书亲自来找我说的,他说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了搜集天下美人图,每日发狂,吵着闹着要进宫给我画像,他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我。”
高悦却道:“这也只能说明,他一开始进宫是个好的。现在咱们得去趟冷宫,看看林敬之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当是我多想了,如果林敬之出了事,那乔环绝对脱不了干系。他若出事礼部尚书乔大人恐怕也会受牵连,现在可是大朝贡准备的关键时期,正是礼部出力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后宫生变,牵累前朝,我怕最终耽误的还是大朝贡。”
“你不要急,我让暗日现在就去冷宫看看。”
他说完,就推开窗户,因为背着光,高悦也没看清他打了个什么手势,但一阵黑影晃过,暗日已经到了眼前。
周斐琦言简意赅,道:“现在去冷宫,看看林敬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