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弥朦胧之间感到自己唇边似乎被异物撬开,在他的唇齿间恶劣的胡搅蛮缠,蒋弥皱了皱眉,但是依然睁不开眼睛。
许久之后,程绽神色淡然地抽回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用白帕子慢条斯理地揩干净指尖。
蒋弥唇边的异物感消失,就开始下意识寻找一个更舒服的睡觉方式了。
程绽看着蒋弥滑倒下来枕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带伤的右臂搭在一边,左臂牢牢环住程绽纤瘦的腰身,终于沉沉睡去。
程绽蹙眉,他不习惯被人这样桎梏起来,但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弄开蒋弥,只是变动了一下位置,能让蒋弥枕的更舒服一些。
司机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车里,开车启程前往蒋宅。
司机离蒋宅越开越近,可等他无意间瞟了后视镜一眼,却发现自家先生脸色也是越来越沉。
这司机之所以能在程绽手底下干这么久,察言观色就是放在首位。
司机思虑片刻,还是选择了另一条很远的路,他又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程绽一眼,这才发现自家先生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等到车子一路开到了蒋宅,程绽站在一旁看着蒋弥被几个小丫环搀扶着回到洋楼里,他站在原地,却忽然生出几分焦躁之意,下意识想从身上摸烟出来。
摸了半响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每次见蒋弥之前都刻意的不会带烟在身上。
程绽垂眸,没等蒋悍出来就直接先行离开了。
他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瞅了瞅程绽的脸色,小心问道:“先生,那个弄伤蒋少爷的人该怎么处理。”
程绽听到这话,微掀起眼皮,隐在暗处的眸间满是凌厉的寒芒,“把两条胳膊打断。”
司机点点头,“是。”就没有再问了。
以司机多年来对自家先生的了解,他本以为先生会说出“剁碎喂狗”这种完完全全按字面意思上来行动的话。
看来,自家先生或多或少也受了蒋少爷的影响啊。
第36章 《乱世锦绣缘》秦之山
蒋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宿醉的头疼感让他丝毫不想去动弹,房间里面厚重的窗帘被拉上,透不进一丝光来。
他模糊的想了想自己昨天晚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意识的。
但他想了许久,也只想起昨天应该是看见了程绽,除此之外的事情毫无印象。
想了一会他就停止回忆了,反正就算自己喝醉了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程绽陪在自己身边啊。
蒋弥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把怀里的薄毯搂的更紧些,脸半埋在枕头里,准备继续睡觉。
可过了一会,他还是坐起了身,实在是腹中的掏心挠肺的饥饿感太过于强烈了。
因为昨天晚上一直在喝酒,连饭菜都没有吃两口,又一觉睡到大中午,他能不饿吗。
蒋弥摸到床头柜子上面放着的腕表,借着昏暗的日光看清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与其继续饿着肚子睡下去,还不如直接起来吃午饭。
想到这,他撩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趿拉着拖鞋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骤然出现的日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等他换好衣服,洗漱的时候他闻见自己右手臂上好像有股淡淡的药味,那块皮肤还有些发红,但是却无异样,也无痛感。
仔细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身就又下楼去了,然后他看见了蒋悍。
蒋悍的作息从来都是严谨规律的很,早睡早起,早中晚三顿饭一顿不落,但对于蒋弥,他倒是从来没有约束过。
蒋悍手里正捧着叠大东日报坐在大厅,看见蒋弥从楼上下来,就又顺手把日报放在桌上,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醒了?那就坐着,等会就吃中饭了。”
蒋弥看了眼蒋悍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微微疑惑的道:“爸,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蒋悍噎了一下,手点点报纸,“这读报不就要配眼镜看吗,啥近视不近视的。”
蒋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面,半歪着头,过了会,还是选择问了一句:“爸,昨天晚上是不是程哥送我回来的。”
蒋悍瞅他一眼,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是啊,怎么了,昨天晚上挺晚了,我连他面都没见着他人就回去了。”
蒋弥偏头看向蒋悍,“爸,是你让程哥过去接我的吗。”
蒋悍放下茶杯,“不是,就昨天小程来家里谈事,我就顺嘴提了一句,小程热心肠,就说要过去接你了。”
蒋弥点点头,但想着蒋悍对程绽能这么看重,估计程绽是跟在蒋悍手底下干事得有些年头了,就又问了句,“爸,程哥跟你后头几年了?”
蒋悍被蒋弥这突然发问给弄愣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的想了想,“小程呐,他在我这得有五六个年头,人踏实本分的很,是你秦爷爷给弄过来的。”
蒋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拍大腿,“差点忘了和你说正事了,下午咱爷俩得去你秦爷爷家吃饭。”
蒋弥疑惑的顿住了,原身的记忆里面似乎没有这个所谓秦爷爷的事情,为什么蒋悍的语气却是这么熟稔呢。
他试探的道,“爸,我什么时候去过那个秦爷爷家?”
“秦爷爷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了。”蒋悍皱着眉,顺手抹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大背头。
蒋弥:“……”
他现在确信不是原身的记忆出现错误了,而是原身记忆里的确没有这个人。
蒋弥迎着蒋悍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摇头,“爸,我不记得,你还是好好和我说说吧。”
听到这,蒋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更加久远的事情,叹了口气,蒋悍平日里从来不常叹气,除非是让他难以忘怀的事情。
蒋悍手臂搭在桌上,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深吸口气,憋了半响终于憋了句话出来。
“我爹死的早,你秦爷爷秦之山就算我半个老子。”
蒋弥点头示意明白,准备等蒋悍接着说,却发现蒋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
蒋悍不善言辞,那句话也是他真正发自肺腑说出来的。
蒋悍是地主家出生,后来父亲早死,家业衰败,一大家子无路可去,蒋悍十八九岁在外寻活做,后来被秦之山赏识,留在身边做事。
这么说吧,蒋家能有今天,有一大半得靠当初秦之山对蒋悍的提携。
蒋悍对秦之山向来敬重的不得了,要不是蒋母当年难产而死,弥又一直在外读书,家里实在忙的很,蒋悍早带蒋弥过去看秦之山了。
虽然蒋悍没有对蒋弥把话说全,但蒋弥猜都能猜出来个大概。
他原本还打算下午睡一下午,但毕竟这个秦爷爷对蒋悍这么重要,他还是要过去的。
接着,蒋悍和蒋弥在家里吃完了中饭,屁股还没坐热,蒋悍就等不及了。
“去你秦爷爷家得早些,省得到时候耽误时间了。”蒋悍对蒋弥这么说着,然后转头喊了司机就要开车出发。
蒋弥没有办法,只得和蒋悍一起走了,开车往那个秦爷爷家去。
以蒋弥的猜测,那秦爷爷家底殷实,应该是住在冬城城内,却没想到,车一路开往了冬城郊外。
直到车停在了一间四进四出的红砖绿瓦的宽宅大院门前。
蒋悍和蒋弥从车上下来,蒋悍看蒋弥打量着大院,就道:“你秦爷爷为人老派,不喜欢住人杂的地方,住这图个清静自在。”
蒋弥对此倒是没有细想,只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刚下车,大院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见蒋悍就笑着道,“蒋爷,您来了。”
蒋悍上前几步搀扶住老者,“李叔,你这说的什么话,像以前一样喊我悍子就行了。”
老者连连摆手,“你如今不比从前,哪能像当初那么瞎喊。”
两人寒暄了一番,蒋悍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一指旁边站着的蒋弥,“李叔,这我儿子,蒋弥,你以前到我那吃过满月酒的,您还记得不。”
老者点头,看向蒋弥似感慨道:“自然记得,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蒋弥冲那个李叔笑了笑,礼帽道:“您好。”
老者笑的很是慈祥,“好孩子,进去吧,屋里面聊,这外面大热的天。”
于是,三人就这么进了秦家内宅。
蒋弥不着痕迹的向四周打量,发现这里不论是花草摆设,还是水池假山,都颇为用心,可见其家宅底蕴,他心里不免对那个秦爷爷有了几分好奇。
蒋弥随着蒋悍他们一路到了主厅,蒋弥和蒋悍被应邀坐下休息。
然后那个李叔就去喊人了。
过了会,一阵脚步声传来,来的不再是李叔,而是一个手拄着龙头拐的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脸上沟壑横生,身子骨却健朗直挺,看着是极为面善,六十多岁的样子。
老人一露面,蒋悍就站起身来,语气尊重的道:“秦叔。”
蒋弥也站起身喊了一声,“秦爷爷。”
秦之山笑的平和,“那么大阵仗做什么,看着生疏,都坐吧。”
蒋悍和蒋弥就又坐了下来。
秦之山坐在他们对座,枯瘦的双手搭在拐杖上面,笑道:“这就是蒋弥了吧,看着的确一表人才,又这么年轻。”
这话明明没什么问题,蒋弥心里却微微有些异样,但蒋弥没有表现出来,面上态度依然恭敬,“谢秦爷爷夸奖。”
秦之山手持拐杖在地上碰了一下,依然慈笑道:“哎,秦爷爷秦爷爷的喊我,我都那么老了吗。”
蒋悍一摆手,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秦叔你这说的啥,我就是要这小子敬重你,才让他那么喊你,你要是嫌喊你喊老了,他喊你叔都行。”
秦之山面上有些好笑,“你瞎说些什么,这辈分都被你喊乱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不着调的。”
蒋弥坐在一旁,看着秦之山和蒋悍谈笑风生,直到外面忽然急匆匆的跑来一个老妇人,走到秦之山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乡音很重,反正蒋弥是听不懂。
秦之山面上立时便沉了沉,转头对蒋悍道:“我那女儿又害喜了,上吐下泻的,实在严重,我过去看看,等会过来。”
蒋悍刚说一句,“没事……”
秦之山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堂门之外。
蒋弥手指轻敲,静静垂眸看着先前秦之山消失的地方,心里那股子异样感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蒋悍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自顾自的道:“你秦爷爷为人仗义,这辈子没娶妻,就收了几个干儿子和个干女儿,干女儿如今都嫁了人,你秦爷爷舍不得把干女儿嫁出去,男方都是入赘过来的,就一块住这宅子里面。”
蒋弥听完了蒋悍说的话,转头问道:“那几个干儿子呢。”
蒋悍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自然是早就出去自立门户了,哪能一辈子跟在秦叔后头。”
蒋弥视线投到外面的花草林木上,“那秦爷爷一直都住在这吗?”
“自然不是,早些年是住在冬城里头的,后来才搬到这来住了。”
蒋弥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只心里暗暗思考一些事情,直到他看见自廊门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步履轻缓,身形清瘦。
面容……
“程哥?”
蒋弥脸上散漫的神色消失,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
第37章 《乱世锦绣缘》准备
程绽也是第一时间就看见蒋弥了,他脚步微滞,然后继续向主厅走来。
程绽看着站起身来的蒋弥轻笑道:“蒋少爷。”然后偏头看向一旁坐着的蒋悍,“蒋先生。”
蒋悍也是没想到这时候程绽能过来,顿时喜笑颜开的招招手,“小程呐,赶紧过来坐。”
等程绽坐在座上的时候,蒋悍就问他了,“小程,是秦叔让你过来的吗,也正好,大家聚一块吃顿饭。”
程绽点头,“是,蒋先生。”
程绽在蒋悍手底下做事之前是在秦之山那里做活的,要不是程绽年纪还是太轻了些,秦之山估计也会把程绽收为义子了。
对于程绽会出现秦之山家,蒋悍倒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拉着程绽谈天说地。
蒋弥坐在旁边偶尔会搭上一两句。
直到三人在主厅里坐上了大半个小时,秦之山才重新出现在堂门外。
秦之山现在相较于之前看起来面色不大好,眉目都沉了许多,但还是笑着,“我那女儿害喜实在厉害,身子又弱,我就担心了些,但没什么大事。”
蒋悍起身走过去扶住秦之山,拧起眉头,语气不无担忧,“秦叔,你现在年纪大了,也得少操心。”
秦之山笑着拂开蒋悍的手臂,自己拄着龙头拐站稳,挺直脊梁,“你这说的什么话,家里人,操心还是该操心的。”
蒋悍哈哈一笑,手搔搔后脑勺附和道:“也是这么个理,秦叔。”
秦之山看向坐着的程绽,“阿程呐,你过来了。”
程绽扶正镜框,拍了拍有些压皱的袍子,浅笑着颔首,“是,秦先生。”
秦之山拿着龙头拐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好,晚上大家一起在这吃饭,先上茶吧。”
话音刚落,门外的候着的仆妇就立刻应了一声,转头去喊人端茶上果盘来了。
秦家的下人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东西便全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