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森眼神晦暗不明,他死死地握着手,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人狠狠扇了几下。
陶苏安隔着玻璃坐在他面前,神情是纯然的疑惑,“你要见我吗?”
“陶同学,”原森压下扭曲的嫉妒,笑了,“你怎么还待在这个老男人身边。”
陶苏安皱皱眉,“哥哥不老。”
原森嗤笑一声,忽然俯身压低声音,“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把你关起来了?对你做其他的事了?”
否则,凭什么宗南拥有了陶苏安之后还能陪着他?
陶苏安静静地看着他,轻而坚定地道:“哥哥是个好人。”
原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容越来越狰狞,他被抓捕来的时候很冷静,被判刑的时候也能笑眯眯,但唯独这会,他像是彻底输掉一般癫狂,不甘翻涌。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宗南将苏安拽起,淡淡看了原森一眼,“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苏安抱着宗南的手臂出了监狱,原森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然而那棕卷发的男孩,却没有给他一个回眸。
他心里突然有点后悔。
如果他当初没有越过那条线,是不是现在陪在苏安身边的人就变成他了?
宗南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陶苏安好多次用“好人”两个字来形容他,这让宗南很有压力。他不能不去想,如果他不是好人了,或者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好人,陶苏安会不会抛弃他直接跟另一个人跑了?
乃至看完原森后,宗南连续几天,心情都很压抑。
陶苏安看出了他的不对,他趴在宗南的背上,主动道:“哥哥,你把我锁起来吧。”
宗南嗤笑一声,把他拽下来,“小东西,又来骗我玩?”
陶苏安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哥哥不开心。”
这句话直接让宗南满血复活。
宗南比苏安大上七八岁,为了让自己不被男孩嫌弃,宗南一天也没有放松过对身材的训练。四十岁的那一天,他依旧迷人,且如酿造的酒一般,年龄越大,酒香越醇。
陶苏安被他宠得十年如一日,面容还犹如二十多岁时的年轻和干净。年纪大了的人多多少少会沾上一些世俗味,陶苏安却不是这样,他身上的气质,往往能吸引上到宗南这个年龄的男人,下到年轻气盛的男孩。
宗南两三天都要被气这么一下,已经练就了一副喜怒不表的深沉面孔。
在他们十三周年纪念日的前两天,久违的系统出现,“宿主,世界归正值已达100%。”
它话音刚落,康小果就给苏安打了电话,已经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兴奋难耐,“哥,我授勋了!”
苏安恍惚一下,心道你怎么这么快呢,“恭喜啊小果。”
当天晚上,宗南从警局回来,也说起了康小果授勋的事情,言语间欣赏的含义明了,“一直下去,他的成就肯定不会低于我。”
苏安张开手,恹恹道:“抱。”
宗南喜笑颜开,上前抱住他,嘴中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吗?”
但只有幸福的人才会被男朋友宠成三岁小孩。
苏安一口亲上他,“我还小呢。”
“我也还年轻,”宗南朝他眨眨左眼,“宝贝,我这么帅,是不是别人都比不上?”
苏安又亲了一口他,“哥哥最帅。”
时光对他们很是优待,就好像世界意识也对他们心存感激一样,相伴的十三年,时间几乎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一个照样英俊,一个照样灵动。
苏安今晚格外热情,缠着宗南嗯嗯啊啊玩了一晚,特别有贡献意味地做了许多以往不愿意做的姿势和举动。
受宠若惊的宗南又爽又心疼,“宝贝,不用这样。”
苏安坚持,最后累得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道:“哥哥,舒服吗?”
宗南汗湿的脸庞满含餍足后的情欲,他捋起头发,满足地道:“舒服。宝贝,叫一声老公听听?”
陶苏安把脸埋在枕头里,浑身一颤,小声,“老公。”
这两个字和宗南嘴里的“老婆”一样,太过羞耻,苏安宁愿装嫩喊“哥哥”,也不想喊他“老公”。
太羞人了。
宗南却很情动,不由俯身深情地亲吻他:“苏安……”
苏安抬手抱住他,突然一笑,“哥哥,我好开心啊。”
宗南道:“我也很开心。”
“那你幸福吗?”
“很幸福。”
苏安轻啄了宗南耳朵一下,“那你可不可以请三天的假,一直在家里陪着我呀?”
宗南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苏安摇摇头,“我想你了。”
讨人喜欢的小黏包,宗南低低笑了,“先说好,这次的假请了,之后的假期就少了。”
苏安连连点头,“之后我陪你加班!”
爱人都这么说了,即便有困难宗南也要解决。他请了三天的假,犹如热恋期那般,和苏安二十四小时日夜不分。
嘴唇在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中已经肿起,嘴皮粘着嘴皮,宗南心中好笑又感叹,天呢,为什么一年又一年,他对苏安的追逐却总是觉得不够?
他甚至无聊地在想着,一天为什么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人一辈子为什么只能活到百年,为什么要吃饭、洗澡、睡觉,所有的时间用在苏安身上,他都觉得少。
甜蜜的时间一晃而过,在第三天的清晨,苏安躺在床上,和宗南手握着手。
他让系统用归正值换来了三天的健康时光,将衰败的生命力藏起来不让宗南发现,正如同上个世界,他用了归正值来保护自己的尸体,让自己的尸体光鲜亮丽地等待着丧尸皇醒来一般。
“哥哥,”他轻轻地道,“我给哥哥写了封信。”
宗南:“嗯?”
“哥哥的抽屉里藏了好多关于我的偷拍照片,”苏安忍不住偷偷笑了,“我知道那些是哥哥从当年那起案子中搜出来的证据,原来哥哥一直藏在了自己身边。”
宗南面色不变,耳根却窘迫地红了。
苏安闭了闭眼,“哥哥可以去把我写的那封信拿来念给我听吗?”
宗南说了一声“好”,从书房找来信封,环着苏安念给他听。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甚至比以往的磁性更添了几分疯狂令人心动的魅力,“宝贝,你写的好肉麻。”
他闷声笑了几声,念道:“在漫长的时光中,遇见你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原来嘴巴除了吃饭,还可以朝你撒娇,和你说些情话;原来耳朵除了听声音,还可以被你亲吻,因为你红了耳根。
快乐的事情太多,一件件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一辈子的陪伴总有些限度,哥哥,我们下个世界总会遇见的,对不对?
宗南丢人的红了眼圈,他低头看去,苏安沉睡在他的臂弯之中,纤细的手指不舍地攥紧着他的衣角,依恋满满。
宗南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你说得对。”
“午安。”
第127章 邪祟01
“老师,外面又下雨了。”
苏安睁开眼看向说话的人,一个头帘厚厚、满脸痘印的男生发愁地看着窗外,“您看,这路都看不清了。”
苏安往窗户外看去,茂密的森林在白色雨雾中朦胧不清,显出一片黑压压的色泽。窗户上的雨滴拉出一道道长痕,滴答滴答的雨水,稠黏得令人不适。
这一辆面包车,正被大雨逼停在密林中的道路上。
驾驶座上一个烫染着红色寸头的男生嚼着口香糖,“路都成泥路了,这什么破地方啊。开到这地方之后就一直在下雨,手机还没信号,想玩个游戏打发时间都不能玩。”
苏安朝他看去,红毛男生转过头,长相称得上小帅,语气有些不耐,“老师,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安咳了咳嗓子,从格子衬衫口袋里小心翼翼拿出折叠起来的款式老土的眼镜,“地图呢,拿来给老师看看。”
坐在后座上的唯一一个女同学把地图递给了他。
苏安展开地图,慢慢找准他们所在的这条路,外面的雨声淅沥,潮气从窗户缝渗入,导致地图也变得软趴趴。
“让我找找……咱们在这,”苏安推推眼镜,认真看着窗外,“再过二公里有个洗井村,咱们到时候在村里停下来,先等雨停。”
原身的度数并不高,只有一两百度的程度,即使戴上眼镜,也对视物没什么太大的帮助,苏安瞪大眼睛去看,也只能看到三米范围内最近的一排树。
这么大的白雾,几乎笼罩住了一切事物。
“大家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吗?”苏安慢吞吞摘下眼镜,再小心地收了起来。
头帘厚厚的男生道:“老师,自从下第一场雨之后我手机就没信号了。”
后座上的女生小声道:“我也是。”
苏安好脾气地催道:“再看看,再看一遍。”
三个学生无奈地打开手机再看了一遍。
原身叫俞苏安,性格就是这么龟毛,太讲究又太较真,被大学里的学生偷偷起了个外号叫“事儿妈”。这次是原身带着名下的几个研究生出来跑调研,正被连绵不绝的雨天给困在了路上。
红毛男叫周昊,是个富二代,平时最讨厌原主的较真,觉得烦。厚头帘的男生叫陈天,农村考上大学的娃,性格朴实,很尊师重教。唯一的女生叫秦秦,胆子有点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苏安的余光从女主身上一扫而过,“系统,这个世界需要归正的地方在哪?”
系统道:“宿主,在原命运线中,女主完成了毕业前的调研,并成功毕业,走向社会,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事业爱情一帆风顺。”
苏安:“嗯,继续。”
“世界被污染后,”系统顿了顿,“您一行人在调研路上横死,无一生还。”
苏安“嘶”了一声,“发生车祸了?”
“不是。”
“山体滑落?突遇泥石流?酒店出了火灾?”苏安说一个被系统否决一个,渐渐头皮发麻,“无一生还……这也太惨了。”
系统委婉地道:“宿主,死亡原因有关于原命运线,我无法透露。但您要注意,只要让女主能活到调研之后顺利毕业,这个世界的归正值就到手了。”
“老师,”红毛男周昊提高声音喊了三遍苏安,心里直骂事儿妈,“你看,我们三个手机都显示没信号。”
“哎,”苏安也掏出自己手机看一眼,状似平静地擦掉自己一头冷汗,叹了口气,“还真是。这雨一直不停也不是个事……这样吧,再过半小时要是还没停,咱们先把车扔在这,打伞走二公里先进村子,等雨停了之后,咱再回来把车开走。”
这路人迹稀少,还是泥路,想必把车停在这里,也不会挡到别人的路。他们的轮胎已经陷入了泥地里,估计等雨停了想把车推出来,还得废一点力。
师生四人已经被困在车里一整天了,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再待下去晚上就得饿肚子。俞苏安不怕自己饿着,但怕饿着学生。
三个同学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四个人静静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外面的雨雾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苏安让学生们背上随身物品,打伞下了车。
刚下车门,寒风夹着碎雨就扑了上来。苏安打了个冷颤,回车拿上自己的外套,“大家都穿厚一点,别感冒了。”
陈天和秦秦都乖乖回去拿衣服,周昊也跟着走了过去,拿好自己的外套后回头一看,乐了,跟两个人说:“你们看事儿妈,这衣服真的是我爷爷穿着都嫌老气。”
陈天和秦秦回头一看,就见俞苏安老师正一本正经地系着深蓝色的外套纽扣,外套平板,直来直去,活像五六十岁的大爷才会穿的衣服款式。俩人不禁一笑,又尴尬地停住,“老师也挺年轻的,怎么穿衣风格这么,呃,复古。”
周昊:“得了吧,这要是叫复古,时尚圈就不用轮回了。别人见他不叫他一声大爷都是因为他长的年轻,还算好看。格子衬衫,深蓝外套,黑灰裤子,我的天,我当时为什么要报他的课题。”
他们的课题是探访民风民俗,学校会给研究费,相当于是公费旅游,报名时很是抢手。
“我感觉这个课题挺好的,俞老师也挺负责的,”秦秦弱弱地道,“老师学识还很渊博,这一路我跟着老师学到了挺多。”
陈天点了点头,“周昊,快别说了,老师都穿好衣服了。”
一行人打着伞顶着风雨匆匆往村落赶去,越走,路上的泥土越是稠黏,一鞋下去,便会带起一溜泥点子。
二公里的路,平时最多走上三十分钟就够了,但因为雨雾和泥水,四个人硬是走了一个小时,才在迷蒙白雾中看到村落的影子。
村头前有一条河流,水流湍急。一条陈旧的木质桥梁架在河上,苏安踩上去时,差点脚底一滑,他连忙扶住扶手,低头一看,原来是桥上长了一些稀稀拉拉的青苔。
“同学们,小心些,”他提高声音,“这里很容易滑倒。”
陈天大声道:“老师,我们知道了!”
扶手处的木头被雨水泡得发软,用手一捏,好像稍微用力便能捏下一个指印,苏安猜,这个地方近月来应该雨水没有断过,不然这木头也不会被泡得快要烂了。
他小心地走下桥,鞋子在这时已经湿透了,不止是鞋子,还有雨伞遮不住的裤子和背部,衣料都紧紧黏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