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来的半张脸,上面遍布着可怖的烧痕,甚至那一个耳朵,都已经没了一半。
黄檀七怪,心狠手辣,喜欢玩弄良家妇人,常常买了一个良家妇人便玩弄七天,七天后再将女子尸体裹上草席一扔。他的黄檀木有七个枝丫,能挂七个头颅,他喝酒要喝七杯,过了七杯就要杀人。他吃饭也要七个人陪在身侧,若是谁对着他的脸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便一杀杀七个人。
这样的一个畜生败类,江湖上不少侠女俊才都想要将之杀之为快。但狡兔三窟,黄檀七怪却有七个保命的法子。
往往别人未曾杀了他,就已经命陨黄泉。
余苏安看着黄檀木上的头颅,缓缓道:“你把他们杀了。”
黄檀七怪道:“是。”
来刺杀余苏安的人,并非各个都死在了余苏安手里,除非必要,余苏安一向烂漫而宽容,他并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下死手。
但现在,他却想对黄檀七怪下死手。
黄檀七怪察觉到了他的杀意,桀桀笑了两声,“小子想杀我?”
余苏安道:“江湖中同我一样想杀你的兄弟姐妹,还有许许多多。”
“但他们都杀不了我,”黄檀七怪撑着黄檀木起身,“还要成为我黄檀木手中的一道冤魂,哈哈哈哈。”
余苏安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今日就到你的死期了。”
黄檀七怪道:“就你?”
余苏安道:“就我。”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把玄铁剑便刺了出去。黄檀七怪快速撑着黄檀木翻了一个身,但他还是没有躲过仇玄一随意刺来的一剑。
“滴答”,血落到泥面上的声音。
黄檀七怪被砍掉了一只手。
飞刀紧随这一剑而出。
这是第一个,仇玄一一剑之后却没有死的人。
苏安惊讶:“这老头竟然这么强?”
系统:“宿主,小心。”
黄檀七怪在逃命的功夫上确实厉害,但他受伤了之后,却没有害怕和闪躲,竟然更为兴奋地扑了上来。
余苏安下意识出手,飞刀便插入了黄檀七怪的胸膛。鲜血迸出,有一滴,落在了余苏安的手背上。
这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抹了把身上的血,便将血珠子狠狠甩向两人。
仇玄一抬起玄铁剑挡住这些鲜血,但还有一滴落在了他饱满的额头上。
血水顺着高耸的鼻梁向下。
仇玄一垂着眼,静静看着自己的剑。
玄铁剑上,碰触了血珠的地方已经显出了暗沉的黑色。
血中有毒。
而绝大多数的人,绝不会提防敌人受伤的鲜血。
黄檀七怪笑得更为古怪,他的笑声像是老木被白蚁蚕食,发出腐朽的味道:“哈哈哈哈,我黄檀七怪能活到现在,你们以为我凭的是什么?我的血里有一百种剧毒,每一种都能让你们在一刻钟内身死。只要你们碰了一滴,就要死无葬身之处!”
“你们的头颅,也终究要挂到我的黄檀木上了,哈哈哈哈!”
苏安脸色一黑。
黄檀七怪的七种保命手段,谁也想不到竟然是在血中下了毒。难怪和黄檀七怪动手的人都已失败告终,并非是他们杀不了黄檀七怪,而是只要伤了黄檀七怪,那就是中了他的毒计。
仇玄一脸色变也未变,黄檀七怪本以为他们二人会即刻跪地求药,但出乎他的意料,仇玄一竟然一剑封了他的喉。
黄檀七怪眼珠子瞪大,震惊地倒落在地。
余苏安快步上前,在黄檀七怪身上快速寻找解药。毒素很快便开始见效,余苏安唇色发青,心口血海沸腾,似乎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呜呜,他不会真的要死吧?
一炮还没打呢,苏安眼馋地抬头看了一眼和尚,和尚八风不动,正迎着冷风吹去玄铁剑上的血珠。
苏安:……
带着胡子吹,又帅又有些怪。
苏安认命低头,用抹布抬起黄檀七怪的手,突然“咦”了一声。
仇玄一朝他看来。
余苏安笑了笑,“指甲上青下黑,指腹僵硬,掌心却软得像块烂肉。”他两指并拢放在脉搏之上,“人死了,脉搏却还在跳动。”
仇玄一不由皱起了眉。
死人怎么还会有脉搏呢?
除非能让脉搏跳动的,并不是死人。
苏安将飞刀转了一圈,利落划开了黄檀七怪的手腕,他又用另一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活人的鲜血吸引到了黄檀七怪体内的小东西,只见黄檀七怪黝黑干瘦的手臂皮下,一个可怖的凸起顺着手腕向下。
仇玄一道:“蛊虫。”
蛊虫露出了一点,余苏安飞速收回手抓住了蛊虫,凝神打量。这蛊虫小指甲盖那般的大小,通体明黄,犹如琥珀那般微微透明。天地镖局走南闯北,便是连苗族之地也去过几次,余苏安从小面见多识广,未过几瞬,他眼睛亮起,笑道:“好东西!”
仇玄一道:“哦?”
“护心蛊,这可是能解百毒,护住心脉的天下三大蛊虫之一,”余苏安道,“这蛊虫喂养麻烦,说是耗费万金也不为过。它不吃药草,不食毒虫,吃的是一等一的其他珍贵蛊虫,而它的口粮,需得用一千株雪莲、一千支灵芝、一千根鹿茸,再有藏红花、冬虫夏草等喂养而成。而它长成便需要十年之久,十对护心蛊也只成其一。”
“难怪黄檀七怪敢用自己的血液做毒,”苏安感叹道,“也不知他是哪来的奇遇,竟能得到这个小东西。”
仇玄一沉吟片刻,撩起薄薄眼皮,“价值万金?”
余苏安一字一顿,严肃道:“万金不换。”
仇玄一不说话了,但他的目光却放在了黄檀七怪的另一只手臂上。
苏安旧招重用,果然又引出来了另外一只护心蛊。他将两只蛊虫放在一起,分出母蛊和子蛊。
他不客气地将子蛊放在自己的伤口旁,子蛊便迫不及待地从他伤口内爬了进去。苏安脸色缓缓变得红润,他拿着飞刀走到仇玄一面前,道:“是你杀了黄檀七怪,母蛊归你。和尚,快伸出手,毒不可耽误。”
仇玄一低着头看着苏安手心内的蛊虫,不知他在想什么,神色沉思,并未伸出手。
余苏安:“和尚?”
仇玄一道:“它万金不换。”
苏安有点搞不懂这位哥在想什么了,递上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仇玄一慢吞吞道:“和尚我穷,还没见过万金是什么样子。”
苏安:“……”
他幽幽问:“你不会想卖了它吧?”
仇玄一默认了。
天守大师将仇玄一带入佛门绝对是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瞧瞧这个和尚,又吃肉又贪色,这还为了万金连命都不想要了。
苏安无言以待,只能自行抬起仇玄一的手臂,划出一道痕子,将母蛊放在伤口旁。
仇玄一的鲜血味道似乎很得母蛊的喜欢,甫一放上去,母蛊便顺着伤口钻了进去,不知道藏在了哪处血脉之中。
看着母蛊就这么消失不见,仇玄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苏安却察觉到了他的遗憾之意。
“留着吧,这可是好东西,”余苏安眉眼间浅浅的无奈横生,“危急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黄檀七怪的血中藏着百毒,余苏安将他的尸首拉远了江边,免得他的血混进水里。又怕有鸟雀或是生人乱碰而死,又辛辛苦苦地挖了个坑,将黄檀七怪埋在了人不知鬼不晓的荒野。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才再次上路。
也不知是不是黄檀七怪是对方能请动的最后一个高手,之后直到来到龙兴城,他们也未曾再遇见过杀手。
只是在进城的时候,苏安问了仇玄一,“你以往在宝罗寺中,也是蓄着这样的胡须吗?”
仇玄一颔首。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重伤了天守大师,龙兴城中他的好友又是否愿意告诉你他所知道的事情?”
和尚眼神一敛,如宝剑出鞘,冷冰冰道:“由不得他不说。”
余苏安摇了摇头,“这样不可。”
和尚抬眸看他。
余苏安道:“有些辛秘,人就算死了也不会说出。如果这个人知道这些辛秘,但他却还活着,那么他的嘴巴必定极为严实。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天守大师不杀他,只怕是因为从他嘴里得到消息,要比从死人身上更难得到,若是如此,你便不能以武力逼迫。而他若不知道这些辛秘,你如此直冲上去,只会打草惊蛇。”
仇玄一想了想,道:“有理。”
苏安不动神色,继续道:“所以,我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仇玄一:“嗯?”
“首先,”余苏安拿出飞刀,微微笑了一下,“你需要把胡子给刮了。”
作者有话要说:仇玄一:死前想把母蛊卖了看看万金有多少,支持我的扣1.谢谢
第66章 江湖05
龙兴城的城门走进了两个年青人。
一个是少年身形的公子,一个是和尚。
公子唇红齿白,唇角带笑。和尚风流韵姿,宝相庄严。
两人肩并肩走进了人群,余苏安笑意不绝,“和尚,没胡子的感觉怎么样?”
仇玄一淡淡瞥了他一眼。
和尚的眉眼已经俊美无匹,胡子遮掩下的下半张脸无愧那双眼睛,面如冠玉,巍峨如玉山。
多情而又绝情,光从面上看起来,这确实是一个想让人好好劝他还俗的和尚。
苏安光知道他俊,但没想到这么俊。面相禁欲,但总有一种酒肉老手的味道。杀气无形,意却浓重。
余苏安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仇玄一道:“古家。”
古府,看门的小厮熟练地回道:“咱们老爷今日去谭家道喜了。”
苏安脸色一变,有些着急地道:“道什么喜?”
小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武林盟主谭林培的女儿谭柔儿今日与玉面郎君子林寻叶成亲,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安下意识低呼一声,“遭了!”
竟抛下了小厮和仇玄一,转身一飞而去。
仇玄一看着他转眼不见的背影,心中不悦,冷着脸跟了上去。
瞧着余苏安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难道这谭柔儿还是对方的心上人?
武林盟主的府上果然是一片红火。
来来往往都是道喜的人,到处喜气洋洋。余苏安混在人群之中进了谭府,一路小心打听,总算是来到了谭柔儿备嫁的后院。
他身形快得犹如一阵风,转眼,整个后院里的护卫和丫鬟都已被他点了睡穴,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新房里的新娘子厉声道:“谁?!”
“柔儿姐,是我。”余苏安掀开了门帘,轻声走了进去。
端坐在床上的谭柔儿一震,她偏过脸,红罩头微抖,“你来做什么。”
余苏安眼含愁思地看着她。
他们孤男寡女,这幅样子更像是求而不得的一对鸳鸯。仇玄一也走进了房间,虽然没有动作,但他的视线却放在了谭柔儿的身上。
谭柔儿浑身一僵,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杀意,顿时掀起盖头,“这是谁!”
“这是我的朋友,”余苏安轻叹了口气,“柔儿姐,你当真要成妾吗?”
眼前的谭柔儿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她与余苏安的师兄百晓生相爱,她们本应该过上惹人羡艳的神仙眷侣生活,在江湖上快意恩仇,不羡鸳鸯不羡仙。
但这会,她竟然要嫁给另一个人了。
系统道:“宿主,世界归正值为67%。”
这已经是一个很低的数值。
谭柔儿咬着牙,但泪水却几乎滑落在地。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再坚强的女人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时,也会变得脆弱起来。
余苏安温柔地看着她,递上了手帕。
谭柔儿擦完了泪水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她道:“你走吧。”
余苏安道:“你不爱师兄了吗?”
谭柔儿眼睛一红,“我怎能不爱他。”
余苏安静静看着他,他的目光包容而信任,谭柔儿呜咽一声,“林寻叶在七天前救了我父亲的命。”
原来在七天前,武林盟主谭林培出城的时候遭到了魔教的埋伏,恰好被玉面郎君林寻叶所救。林寻叶几乎重伤,才护着谭林培躲过了魔教的追击。
谭林培大感其恩,将之带回了府上养伤。谭柔儿感激他救了父亲,特意上门送药,谁想到林寻叶见过她的当天晚上,就同谭林培请求迎娶谭柔儿。
谭林培自知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但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林寻叶身受重伤对他三叩头,又心甘情愿地表明愿意入赘谭家,谭林培进退不得,只能流着泪同意了将女儿嫁给救命恩人。
谭柔儿如遭重击。
但父亲自觉对不起她,日日以泪洗面,她又如何能枉顾父恩,让父亲难做呢?
谭柔儿便同意了。
自此断了和百晓生的来往信封,只愿他将自己想成个无情人。
谭柔儿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又忍不住问道:“你师兄、你师兄怎么样?”
余苏安实话实说:“师兄身受重伤。”
谭柔儿瞬间起身,“什么?!”
余苏安叹了口气,拉着仇玄一坐到了桌旁,“你不晓得。头一次没收到你的信封之后,我师兄便心中难安,准备亲自来寻你。但你知道,他虽才智过人,但武功却并不高深。还未行到半路,就不知道受到了哪路的伏击,双腿险些被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