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言自然也看得出罗兰是个非比寻常的女子,她精明也懂得审时度势,惯会虚以委蛇,在没有任何依据指证的情况下,她只要一口咬定跟她无关就是无关,死鸭子嘴硬没人撬得开她的嘴。
若不是这个女人对他还有用处,白离言可没这闲工夫跟她多说废话,恐怕早就连同那些叛党一并处决了。
他冷笑一声,戏谑道:“无半点虚言?确定么,你当日告诉本尊说你找到了东西,现在那东西在何处?”
罗兰猛地抬头,旋即福至心灵般,像是也想起了还有那么个免死金牌的事。为了取得白离言的信任,她只好咬牙道:“那东西罗兰确实找到了,只是出现的方位还不明确。罗兰愿以此表忠心,只要请圣君再给我两日,到时一定可以将此物拿来给圣君奉上。”
左护法神色一变,劝阻道:“圣君,这妖女狡猾得很,别轻信于她!”
白离言站起了身,抬起一只手,红黑魔雾在掌间吞吐,翻手注入了罗兰天灵之中,后者痛苦的面部扭曲,滚地惨叫了起来,随后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这是在她身上打下了毒咒,一但她有反叛之心,便会催动魔气让她爆体而亡。
白离言手拢在袖子里,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道:“那就给你两日,再敢搞小动作,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罗兰脸色发白,粗喘着气道:“……是,谢圣君不杀之恩。”
在后殿寝殿内,陶霖无所事事闷在屋里哪里也不能去,本来还可以看看美婢女养养眼,可自从那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发现他身边这些侍女全换成了男的。
他对着一帮大老爷们就更加郁闷了,尤其还得重新纠正一下他们那“尊主夫人”的奇怪称呼,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男主养在后宫老婆之一,感到十分不爽。
白离言连续两天没有过来了,从那些魔卫口中得知,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往外跑,说是去收拾什么乱党。
陶霖想到白离言或许是在调查魔域那些叛乱魔修的事,毕竟当时跟大师兄当面承诺过要尽快查明真相,所以他会这么脚不沾地的繁忙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陶霖还是有些愧疚,自己在魔宫白吃白喝还不干点事,多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魔宫深院里已经渐渐亮起了星星灯火,陶霖坐在榻上拿着手里的一枚净白脂玉端详。
这玉佩上雕着两只首尾相连双獾,是比较常见的双欢玉佩。据说獾是一种最忠实于对方的动物,如果一方走散或死亡,另一只就会终生等待对方,决不移情别恋,所以很多世家男女就用双獾玉佩来做为夫妻的定情之物。
陶霖握着玉佩,端详了片刻便无比珍惜的放在了胸口上,心底也涌上了甜蜜的感觉,那些记忆也信马由缰的浮现在了脑海中。
关于那个人过往相处的种种画面还记忆犹新,想到好玩好笑的就忍不住唇角上扬,就像是沉浸在热恋当中的人,心里想着对方然后还一个劲在那傻笑。
随后猛然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太过羞耻,忙扯来被子蒙上了火烧火燎的脸。
他居然在这睹物思人发起了相思病?
才两天不见就开始忍不住去想人家了?
太羞耻了太羞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陶霖猛地撤下被子,转头去看,发现屋子内外居然都异常的安静。
陶霖忙起身,怕是白离言来了,他赶紧收好了玉佩,整理仪容恢复原状。
寝殿的门应声打开,屋外的月光照进来铺撒了一地银辉,也将来人的纤瘦影子给拉长。
看到那俏丽身姿后,陶霖目光骤然一缩,这人不是白离言,但他也不陌生,正是罗兰。
当日在幽都城见过一面,最后这人还是被白离言打成重伤逃离,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她。
陶霖想到此前魔卫来通报白离言,其中好像就提到了罗兰,他想此女会不会是被魔宫招安任用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白离言会任用这位后宫女主,还是出乎陶霖意料,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其他暂且不论,单看罗兰今日那心怀不轨的神情,陶霖感觉这是来者不善。
那些看守的魔卫会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也是被这人给撂倒了,陶霖袖子里悄然滑下扇柄握住,暗自戒备状态,脸上微笑道:“这不是罗兰姑娘么,这么巧还能在这遇见你。”
罗兰充满魅惑地娇笑一声,修长玉指一展,那把寒光毕现的弯刀匕首出现在手中,脸上还是笑吟吟模样,也不客套直奔主题道:“尊主夫人,圣君令罗兰来向你取一样东西,你只要把那枚符令交给我,罗兰也不为难你。”
这话令陶霖身心一冷,凝眉看她,沉声道:“是白离言让你来的?”
还没见人回应,倒是见到一道冷光从眼前闪过,陶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胸口上一痛,有东西从他身上滑出,掉去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双目圆瞠,伸手要去捡,就见那迅疾如闪电的冷刃再度接踵而至,从他后心刺来。
第49章 逢场作戏
陶霖心念电转之下,迅速往后一仰,那道凌厉寒光近在咫尺的从他面前劈下,擦着鼻尖的距离,利刃削去了他额前的一缕发丝,那缕青丝如羽毛般轻轻落去了地上。
罗兰刚才趁人不备的一击,果敢利落也不失阴毒,是准确无误朝着人储物空间劈的。
陶霖看见人手里拿着的符令,瞬间明白了过来,心念急转间,还是不动声色道:“罗兰姑娘,原来你是对我这块破玉感兴趣?喜欢也不用抢,我这多的是,送你几块都行。”
罗兰起先如获至宝的模样翻看着手里的玉符,看到最后开始怀疑,听闻此话俏脸转怒,扬起手中的血煞匕首指人道:“你敢耍花样糊弄我?是不是被你调包了?还不把魂印符令交出来!”
陶霖垂头看了眼身前被割破的衣襟,伤口见血但不致命,只是那伤口有紫黑之气缭绕,那刀怕是猝了魔毒。
他面不改色看那人,故作玄虚地笑道:“什么符令?我没见过,但这东西满大街都是,我这还有,要不要?”
罗兰气得跺脚,也是因为心里焦急才如此,今日是最后期限,再不把这符令交出来,她的命可就不保了。
纵然心急如焚,但罗兰还是很快恢复理智,她拿着符令沉思了片刻,随后对人妩媚一笑,说道:“尊主夫人真是好心机,差点让你给骗了。”
陶霖神色微凝。
罗兰道:“我在幽都城的时候就感应到了你身上有件了不得的宝贝,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单从这残件上的花纹来看,与古籍上的图绘有八分相似,我肯定它就是魂印符不假。”
陶霖心中一跳,没想到这个女主智商还挺高,看来是真的不好糊弄了。
想到原着里魂印符令是女主的机缘,所以她能与邪器起着某种感应不奇怪,这令陶霖又联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试探问道:“所以当初在招摇山庄的时候,也是你扮作白离言的模样想从我身上夺走此物?”
他甚至觉得,罗兰此来并非受命于白离言,不然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拿,没必要把门口的魔卫放倒来掩人耳目。
罗兰听闻此言,却脸上闪过一丝疑色,她道:“我们还曾在那个地方见过么?不过我要拿东西,也没必要假扮他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说明那人就是我们圣君呢,毕竟这个东西,他一直势在必得。”
陶霖冷声道:“你撒谎!”
罗兰笑容得意,但眼里却现出轻蔑之色:“我说你也真是天真,不会真以为他是喜欢你吧?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魔君,都会有称霸天下的野心,这个符令就是曾经前任圣君夺得权势地位的唯一杀器。”
陶霖凝眉不言。
罗兰眼底闪过得逞之色,继续说道:“你想想也该知道,白离言为了巩固魔域圣君的尊位,有多么不择手段,他需要的东西,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他跟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哈哈哈……”
那人张扬的笑着扬长而去,那刺耳的笑声划破沉静的夜空,伴随着彻骨的冰冷,一声声地刺入他的心脏。
陶霖不知道是何时逃出的寝殿,他跌跌撞撞在幽深魔宫错杂长廊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走。
他一路都在告诉自己,那些话他不该信,那是罗兰在挑拨离间,那是个圈套……
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慌乱,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涩,还是让眼泪模糊了视线。
曾经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是不是都在自欺欺人?
他要去找他。
他要当面问清楚。
他要白离言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逢场作戏。
在魔宫前门的大殿中,那里灯火通明,里面有男女的对话声。
陶霖不自禁刹住了脚步,将那熟悉的女音收入耳中:“圣君,这东西是找回来了,那人要如何处理?还留活口么?”
陶霖收敛了身息,从红木雕花的窗棂格子里看过去,大殿上方白离言拿着手里半块血玉出神,他一眼看出,那便是罗兰从他那夺去的魂印符。
看到这一幕,他整颗心瞬间沉入了寒潭底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退的干干净净,他僵硬的站在那,手脚一阵冰凉。
可他却没有掉头离开,仿佛在坚持着最后的期望,同那罗兰一样,在等上方大殿那个威严的男人一个回复。
白离言全部心思都在那块符令身上,似乎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可以覆灭天下的邪器,如今变成了一块废品,若不是他见过这东西原来的面貌,都会认为罗兰又拿来一块假货来糊弄他。
罗兰小心翼翼看了看上方的人,只听白离言心不在焉应了句:“你自行处置。”
他突然想起,今日是给陶霖服药的时间,便不再耽搁,转身回了内殿。
罗兰叩首应是,那嘴角却扬起了奸计得逞之色,眼风往门外那扫了去,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陶霖连夜出逃,不到一盏茶功夫,身后的魔卫也紧随而至,他不知道这支穷追不舍的追兵是罗兰要来杀他,还是白离言发现他逃了之后,恼羞成怒派人来捉他。
但不管是哪一种,被抓到后下场都是一样的。
陶霖慌不择路闯进了一片密林当中,树影幢幢,遮天蔽月的大树把仅剩的月光给挡住了,令他在黑暗里跑起来更艰难。
时常还被路边的带刺的藤蔓划破皮肉,被路上的大石踢到脚趾,疼得不敢吭声,那脸上泪湿了一片,扑到地上便沾了满脸尘土,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继续跑。
白离言手里拿着一包油纸袋,里面是在坊间买来的各种甜食零嘴,本来怀着愉悦而期待的心情去陶霖寝宫,看到的却是满地刚刚苏醒茫然四顾的魔卫,还有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早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他手里拿着地上那块被摔成两半的双獾玉佩,眼神里充斥着滔天的愤怒与恨意。
这时一名魔卫回来禀报,刚进来就被白离言身上汹涌蒸腾的红黑两道魔气给吓噤了声,良久后才战战兢兢的叩首道:“圣君,尊主夫人,夫人他跑进了黑木林,那里聚集了无数凶兽恶灵怕是已经……”
白离言陡然转过身,那双眼睛里猩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似乎因为愤怒那张脸额头上爬满了青筋,释放出来的磅礴凶煞戾气让周遭空气都是窒息的气息。
他这个模样,就跟当初在魔域杀红眼的那个地狱恶魔般男人一般无二,白离言向人怒吼道:“再去找!活要见人,死了也把尸体给我找出来!”
魔卫想被杀气锁住的兔子,看到那张脸后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听到这一声吼,吓得几乎以一种惶恐打滚的姿势爬出去。
屋内的白离言定定站在那,他急促喘着气闭上了眼,在努力克制体内暴涌不止的魔气,垂在身侧紧紧握着的手被碎玉刺进血肉里,嘎吱作响,有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以前他的心境易怒易燥,时刻处在堕魔的边沿,后来这种情况慢慢的变好转了,不再受这种万蛊嗜心的折磨。
是因为那时候有陶霖在。
可如今,那人不告而别,还摔碎了当初所赠的定情信物。
他那么不重视他所珍视的东西,是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还是对他本就没有半点情意?
白离言胸膛剧烈起伏着,那股怒意还在翻涌不息,邪器魂印所释放出来的心魔,也随着他的情绪不断暗生滋长。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嘿嘿笑道:“他可是正道仙君,怎么会在乎你这大魔头的情意?你的尊严与真心都被人狠狠的践踏在地上了,被伤的体无完肤,还不认清这个事实吗?”
白离言一掌轰在了旁边圆桌上,瞬间分崩离析,怒道:“你闭嘴!”
“你现在一定是痛彻心扉,失望透顶了吧?他根本不爱你,才对你这么绝情,不然怎会把你当初送给他的定情信物给摔碎?”
白离言额间魔纹浮动,他抱着头痛忍撕裂般的钝痛:“我让你闭嘴……闭嘴……”
心魔还在继续:“魔君大人,你已经得到了魂印符,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力量,那就放手去杀戮吧,把仙道那些人杀干净,把那个伤你心的人杀干净,你还等什么……”
后来,魔域圣君突然在一夜之间发疯的事便很快传开,说好不容易找回的尊主夫人再度离他而去,他魔性大发,拿着一把通体血红的悬冰宝剑四处乱砍,魔宫里魔卫死伤无数,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