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有些按捺不住好奇的人,就找上了他的姐夫朱迪安这里。
然而,作为这起凶杀案的真正幕后策划者朱迪安,为了摆脱自身的嫌疑,让整件事都牵连不到自己,就希望关于莱文的谣言能传得更多、更夸张一些……
所以,被人问到后,他不动声色地帮忙贡献(瞎编)好些话题:“《玛丽安》那剧有一些古怪,莱文被杀那天就是看着剧,突然看不下去,半道出去了,结果……”
“你问他喜欢谁呀?我没听他具体说过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他的喜好比较特殊。”
“本来这事不太好往外说的,但现在……”
“唉!为了配合调查,尽早找出凶手,我少不得要提几句了。唔,莱文他平时比较喜欢年长的女性。”
后头这段话一出口,便又引得所有人“噢”了一声,继而回忆起‘妓院找妈’的精彩段子。
一时间,人人恍然大悟:
懂了,莱文恋母!
莱文死后风评,再次惨遭迫害。
更稀奇的是……
王城那些不靠谱的警察们为了应付差事,还真朝着这个方向调查(八卦)下去了。
他们一通操作猛如虎,成功发现了韦伯斯特男爵夫人。
一位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明明同莱文没有一点儿关系!
却神奇地带着儿子,住进了他家里,吃他的,用他的,而且,还无需付任何费用。
多么蹊跷的事啊!
警察们当即将韦伯斯特男爵夫人带过来一通审问。
但遗憾的是……
由于莱文性格十分谨慎,虽收留韦伯斯特男爵夫人母子,以此来作为‘日后指正杰米真实身份’的证人,但并没有把具体要他们做什么告知这对母子,只冠冕堂皇地骗他们说,是自己心地善良,愿意帮一把孤儿寡母。
因此,韦伯斯特男爵夫人一问三不知。
可等警察们将前因后果一说后……
这位夫人却立刻自作多情起来,装出一脸骇然的样子,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抚胸:“你说什么?莱文子爵对我居然怀有这样可耻、龌龊的心思!”
警察们:……我们好像没说呀,只说了传言他喜欢年纪大的女人。
然而,韦伯斯特男爵夫人已然将自己代入了进去,一脸害臊地感叹:“啊,难怪他无缘无故地对我那么照顾!实在想不到啊,但神明替我作证,我可是绝对没主动同他讲一句情话呀!我从头到尾都是坚守贞洁,清清白白的。”
“什么?哦,你让我想想最近有没有发生有些特别的事情?”
“唔,倒是似乎有那么几件……”
韦伯斯特男爵夫人仿佛知道这将是她此生最为难得的一次备受关注,且又能露脸的机会了。
因此,迎着众人注视的目光,她越发要装出个样儿来不可!
当即摆出一副柔弱欲倒、瑟瑟发抖的样子来,回想着说:“前几日,我洗澡的时候,似乎还在窗边看到了一道人影;还有大大前天,我的内衣竟也丢了一件,当时只当是被野猫叼了去,如今,想来,想来……”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听她“想来”呢……
她猛地一声嚎啕,突然哭天抹泪地喊起来:“神啊!一定都是他做的!他怎么能做这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我还当莱文子爵是个好人呢!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啊?这让我以后可怎么做人?”
“呜呜呜,人人以后都要说我闲话,以为我是被他奸过了的!可我实在是真没被他奸过呢,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呀!”
前来调查的警察们具是一脸无语,暗暗在心中吐槽:“谁也没说什么啊,这全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吧。”
更何况,哪怕有‘莱文恋母’的流言在……
大家也实在没法想像,好好一个子爵会脑子坏了的,喜欢上这么一个五十多岁且还十分擅长脑补又戏精的老妇人。
至于偷什么内衣,看什么洗澡……
真是听起来扯淡极了!
总之,一番对话后。
除了帮可怜的莱文创造出更多的搞笑段子,以娱乐王城中的一干纨绔外,警察们一无所获。
但不管怎么说。
剧院里上演着玛丽安杀死西蒙斯的剧情时,剧院外,莱文却凄惨地死在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这是一个事实。
人们才不管具体真相是什么呢,仅凭想像就非要将这两者给联系起来。
于是,迷信的人声称《玛丽安》是被诅咒的戏剧,看了会给人带来噩运;
道德学家又指责《玛丽安》中的思想非常邪恶,倡导杀人,难怪会使得剧院外发生血案。
这些言论都为《玛丽安》接下来的演出造成了巨大的障碍。
以至于……
又隔了几日,当《玛丽安》第二次演出时,大批、大批的反对者们不怀好意地走进了剧院。
这一次可没有王后坐镇了。
所以,局面顿时变得难以控制。
那些纯粹就是来找茬的观众们从头到尾都不配合地在舞台下大喊大叫。
并且,他们还冲着舞台发出一阵阵的嘘声和狂笑,时不时又要朝舞台上狂扔杂物。
演员们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连念台词都很难让彼此听到,更别提如往常一样投入又认真地表演了。
最终,他们凭借敬业的本能,只勉勉强强将所有的情节演完,然后,就被迫草草收场了。
但也不全是这样的观众。
只是另一部分支持这部剧、且认为这部剧是经典的人,事先没什么准备,猝不及防下,遭遇了这样的事,一时间寡不敌众了。
等到后来,海伦娜夫人就收到了一大袋的信件,都是喜欢这出戏的人寄过来鼓励她的。
这些人纷纷来信请求她继续演下去。
他们对改编后的《玛丽安》赞不绝口,对玛丽安这个角色也非常喜欢,尤其喜欢那个幸福的结局。
其中的一封信里,甚至说出了[我本打算过几天就去死,可当看到这样的结局,我竟然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也许,我该再试一试,试试能不能如玛丽安一般,坚强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吓人的同时,却又令人倍感欣慰的话。
于是,本来因为第二次演出稍稍遭受挫折的海伦娜夫人大受震动。
她决定不再理会那些反对的人们,只为爱这出戏的人们,继续演下去。
杰米自然完全赞同,又说了好些打气的话。
等安慰好海伦娜夫人后,他才转身去寻马科姆和乔治他们。
之前,因为莱文刚刚被杀……
他尽管心里早就想同两人分享下彼此的情报了,却担心被人注意,所以,一直忍到今天才过来。
屋子里,没有看到乔治。
只有马科姆坐在桌边,正一脸专注地写着什么东西。
当察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
及至发现是杰米后,才放松下来,抬起头调侃地微笑:“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杰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的纸,隐隐看到什么“北方”,什么“大起义”的字眼。
但他装没看到,只自顾自地说:“我并非没时间,只是莱文刚死,警察们或多或少要做做样子,调查一下,我怕来找你们的时候,被注意到……虽可能没什么关系,但小心为妙。你们这边……这几天怎么样?”
“小心是个好习惯。”
马科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我们这边目前还好,连朱迪安的那些探子都暂时撤走了。如此做贼心虚的表现,可见,那个凶杀案十有八九同他有关。”
“不稀奇,狗咬狗罢了。”杰米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便不再关注这个了。
他转而又问:“对了,这些天,你们那个资助人有催促你们行动吗?”
“没有,什么信息都没有。我其实都开始怀疑自己这趟行动到底有没有意义了。”
马科姆不禁苦笑一声:“自从上次你提出可以让德莱塞尔大人诈死后,我就试探着又联系了他一次,但他那次没回复我。后来,我又联系了一次,得到的回复却是,等消息。”
杰米露出了并不怎么意外的表情。
他沉思着自言自语:“唔,这么看来,我们很可能都在等一个时机呀。”
“可我和乔治总不能一直待在王城等下去啊。”
马科姆叹着气说:“我俩毕竟没有大面上的正规身份,日子久了,不太安全。只说前几日吧,那个谁……”
“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个监狱里当过财务官的家伙,莱文,对,叫莱文。他一死,警察们就趁机四处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
杰米不禁为之愕然。
“你以为呢?这是一个多好的借口呀!”
马科姆说着说着,还特意模仿了一下那些警察们的恶劣口吻:“开门,开门,检查!我看你就像个可疑分子,快说,是不是你杀了莱文子爵?”
“其实他们根本不是找凶手……”
他一脸无奈地摊手:“只是拿这个当借口,趁机搜刮一番。这时候,懂事的人肯定要识趣地破财消灾,否则,必然是会被当成嫌疑犯抓走的,虽可能判不了罪,可扔监狱里,关几天也是有的。”
又是莫名其妙地抓人入狱!
这些混蛋!
杰米听得十分气恼。
可他知道世道就这样,只好陪着马科姆一起叹了口气。
之后,马科姆又说:“所以,如果这时机还不来的话,我和乔治可能要先离开了。”
说着,他又沉默了几秒,略微犹豫地问:“你……你还是决定继续待在这里吗?”
听了这个问题……
杰米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便不禁微微前倾,胳膊肘支在腿上,一手托着下巴,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烦恼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可怜了。
马科姆便不忍心再逼他了。
他默默转开话题问:“你觉得,那个所谓的时机还能来吗?”
“也许吧。”杰米还在想着马科姆之前的问题,回答得就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想到马科姆他们的那个任务,他还是由衷地感叹了几句:“我还是希望能碰上一个好时机的,起码让你们没白跑一趟。再说,五十万……那也是很多的钱了!”
这事说完没几天。
也许是命运都在帮忙的缘故。
杰米他们等待的这个时机,很快就出现了。
却原来,理查德国王最近又找了几个新欢。
艾丽莎王后早对他死了心,对此一概不管。
但劳瑞斯夫人却很是嫉妒不安。
她已经渐渐察觉到国王的日渐冷淡,只不甘心地还想挣扎一番,再加上偶尔揽镜自照,镜中人虽则上了一些年纪,可依旧美艳动人,便又有了继续争宠的勇气。
想到前些日子,国王夸赞王后的慈善行为。
她突然间就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便打算也做出点儿成绩来,好让理查德国王刮目相看。
于是,王城中突然出现这么一间神奇的店铺。
在这间店铺中,无数玩具从四面八方地被运送了过来,然后,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了一个个超大的货架上。
很快,店铺就开始营业了。
几个负责管理店铺的人站出来,告知所有人——奉劳瑞斯夫人的命令,要给孩子们一个快乐的童年。所以,从今天开始,允许平民的小孩进店来尽情地欣赏玩具,不限时间、身份,但只许看,不许摸。
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慈善。
但于劳瑞斯而言,做出这样的决定,纯粹是因为不用付出什么实际的物品,相对的,自然也就比较省钱。
而且,在她想来,那些贱民的小孩,一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精美的玩具。
如今,给一个机会让他们大饱眼福,从而心里上得到一些满足,这难道还不叫慈善吗?
确实,那些平民的孩子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玩具。
他们的小脸上写着贫穷,又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五光十色的玩具店,因为不能触碰的缘故,要把一双小手紧紧地拧攥在一起,或贴放在背后,或藏在打着补丁的小口袋里,连续几个小时地站在店铺中,满脸渴望地看着那些洋娃娃、小马车、音乐盒……
也有更小一点儿的孩子,哭闹着想去碰触。
他的哥哥姐姐们就只能拼命地拉着、哄着,告诉他,只是这样看看,便应该感谢夫人的恩惠了。
这时候,也许一个贵族家的孩子走了进来。
刚刚还一脸冷漠的售货员会立刻迎上前去,穷人家的孩子们会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贵族家的小孩,很随意地拿过一个洋娃娃,粗鲁地拽了拽娃娃的头发;再将那么漂亮的小马车,毫不珍惜地丢到一边;又抓过一个好像是喇叭的东西,放到嘴边,把它吹得呜呜作响!
对穷人的孩子来说,观看和触摸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可对于贵族的孩子来说,需要考虑的却是拥有和得到。
这种极端可怕的对比……
身份的差距、贫富的差距,这些人尽皆知,但或多或少还披着一层遮羞布的残酷社会,就这样猝不及防又赤裸裸地被展示到了台面上,还是被展示在了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面前。
大人们往往早就屈服于这个社会。
可一无所知的孩子们却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