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卧室倒也罢了,两人不去动主人家的私密之物以示尊重也便罢了,然而此处却不那么简单。
两人放眼望去,帷幕、蜡烛、桌布等等物事,皆是一片艳红之色。
不是普通的居室,而像是一处婚房。
此处本为修士洞府,修士成婚称为“盟誓合籍”,无需如凡人那般有许多嫁娶之礼,也没人装饰什么婚房,最多按照两人的功法属性合力炼制一株五行信香,实在不必搞得如此“隆重”。
屋内弥散着草木与霜雪的混合气息,其间又隐约夹杂了丝缕桃花的甜腻香气,萧清毓顺着香气的来源望去,只见那壁龛上两根粗壮的龙凤喜烛不知在此燃烧了多久,火苗依旧跳跃鲜活,如长明灯一般似乎烧之不尽。
……这两位修士竟如此恩爱,特意将信香炼制成喜烛的形状。
橙色的焰火映在萧清毓艳丽的眉眼之间,将他清亮的瞳仁都染上了一层浅淡金光,愈发显得昳丽无双,比之一室的红,还要鲜活许多。
楚浔喉头一动,将落在萧清毓身上的目光移开寸许,冷不防却被墙上的大红“囍”字吸引了视线。
丹田内新开辟出的空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随楚浔心脏跳动的节律,先是压缩成团,而后又骤然扩大,如此循环往复,像是……
在丹田内骤然生出了另一颗心脏,与他自己同呼吸,共命运。
楚浔无暇顾及内世界中的异样,双眼紧紧地盯着墙上的“囍”字。
萧清毓从落地后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本要寻师尊讨论一二,却见师尊眼神似是定格于一处,眉心微蹙,目光遂顺着师尊的视线,落在喜烛之后的墙上。
……这个“囍”字,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民间成婚常用的装饰字么?
若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那就是这“囍”字,写得实在太好,若是放到人间,甚至当得上一句“书圣再世”,写这区区一个“囍”字,稍显小题大做。
只是,除却笔力千钧、笔画遒劲之外,萧清毓并未看出任何不妥。
萧清毓侧目悄悄打量了一番师尊的神色
师尊眼底是一望无底的幽深墨黑。
萧清毓以为师尊有什么发现,也不敢惊扰师尊,在楚浔身侧安静地站好,神识在屋内悄悄扫过,不欲放过每一寸蛛丝马迹。
……只是鼻尖的信香气息实在恼人得紧。
这婚房的两位主人,不知为何竟与他师徒二人体性相似,连带着炼制出的信香就混合了他们二人的独特气息。
他本就与师尊初通心意,此间环境又是暗示意味极强,容不得他不想多。
楚浔眉目冷肃,一言不发。
这个字本也没什么稀奇,但那一笔一画之间的气势,实在很是熟悉。
……是他的字。
从前在星际时代,世人几乎都已经放弃了手写,少数会拿笔写字的人也没几个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只有楚浔是个例外。
例外到近乎复古。
他不光能用钢笔写字,还能写的一手潇洒俊秀的毛笔字。在开始研究人工智能理论之前,他也曾是“半个”书法家,许多上层名流都以收藏他的字为荣,只为能给自己增添些许文化气息。
只是楚浔将自己的记忆来来回回倒带了无数遍,也想不起来与这个“囍”字有关的任何讯息。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是很有信心的。
从前楚浔“自视清高”,即便替人写字,也是绝不会写这种庸俗的字的。
……或许是巧合吧。
楚浔闭了闭眼,吃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师尊?”见楚浔的目光渐渐收回,却仍是一言不发,萧清毓迟疑道,“可是此处,有何不妥?”
“并无,”楚浔缓缓摇了摇头,“你可有发现些什么?”
“弟子愚钝,一时间也看不透这间屋子的秘密,”萧清毓惭愧道,“只粗粗发现,此处竟像是尘封数百年以来,第一次现于人前,一众物品之上,都没有人接触过的气息,最近的一道气息,也是七百余年前所留,像是此地主人的生活遗迹。”
“不过弟子修为微末,也许曾有人来过,又将气息掩去,叫弟子不能发现。”
萧清毓虽这般说,实际倒已是颇为确定。
他虽神识不如师尊那般强大,但功法颇合自然之道,自认于体察外物之上颇有一番能为,方才一番言语不过自谦罢了。
楚浔神色有些复杂,又往那“囍”字之上看了一眼,轻叹口气道:“虽然可能有些冒犯原主,但既然树百年来都无人造访,此地想来与你我有缘,我们便先在此搜寻一二。”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修士在各类遗府之内的所谓“搜寻”,实则不过都是“搜刮”罢了。
此地环境颇为暧昧,又是数百年内一直都无人问津,仿佛只待他师徒二人前来。
而这信香气味偏偏又如此惹人遐想,好似为他们师徒量身打造一般,萧清毓的目光扫过那粗壮艳丽的龙凤喜烛,面上不由便泛起了一丝薄红,怔愣片刻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浔察觉到他的异样,并不出言点破,只是隔着衣袖将他的手握住,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一下,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神色自如地开始查探桌上那方艳丽的蟠龙锦绣鸳鸯桌布。
……鸳鸯乃合欢之鸟,其寓意正是百年好合。
萧清毓下意识咬了咬唇,只觉师尊指尖轻轻拂过之时,便有一阵酥麻痒意从尾椎沿脊骨一路上行,配合着靡丽的香气,几乎叫他失了神,半晌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与师尊一道探看起来。
“这桌布竟是一件中品宝器,”楚浔眉头微蹙,指节在桌上轻叩几下,“不过这种宝器毫无攻防的作用,只能作为装饰,偏生又如此喜气,除却婚房之物外,竟是毫无作用,那两位原主竟是阔气至此么?”
修士所用之器械,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其中黄级称为法器,练气乃至筑基修士皆可使用;玄级称为灵器,化元至金丹修士可用;地级称为宝器,元婴以上修士可用,而天级者为仙器,则只出现于传说中的仙界,已不是修士所能锻造出来了,非得经由天雷锤炼,又在升仙池中淬洗以后,方能脱凡入仙,成就仙器。
即便连飞升失败的散仙,也不过用用稍微摸到了些半仙器门槛的上品宝器罢了。
而这桌布为中品宝器,非化神以上修士不得制成。
化神,乃是此方小世界绝对达不到的境界,只争一线,便可步入大乘,等候渡劫、飞升。
而根据原着的世界观,即使是后期男主进入了大世界中,化神依旧是常人仰望的境界,每万名修士之中,不过一二人有此等天资和气运,能在寿数耗尽之前,登临化神。
即使这只是一方仅有装饰之用的桌布,那也是由传说中的大能所制成!
“中品宝器!”萧清毓惊呼出声,迟疑地擎起桌布一角,果见其线条勾勒精细无比,灵力氤氲,宝光灼灼,不是凡物。
“这样好的布料,若是做成法衣,便是绝强的防护之物,怎会有人以这样好的布料只是做一方桌布?”
楚浔并未答话,又检查了一下床帐上垂下的帷幕。
是同样的中品宝器。
“……许是这夫妻二人,本身便修为高深,搜集了无数资源,又情深意笃,这才做了这许多吧。”楚浔将床帘掀起,帷幕之后,是一床红色比翼鸟纹的锦被。
被褥之上亲密纠缠的比翼鸟,看得萧清毓立时臊红了脸。
“噗,莫要多思。”楚浔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拉住,道,“先将此处归置一下,若是晚上不得出,少不得还要在此宿下呢。”
萧清毓刚想说他们修士可以不用睡觉,夜里在地上摆个蒲团打坐修行也便是了,实在不必去睡人家的“遗物”,但见师尊眼中笑意颇深,也不好拂了师尊的意思,任楚浔将他拉到了床沿坐下。
楚浔将衾被掀开,便露出了改在被子底下的……
一床果品。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纵然他年少便入道修行而早早脱离世俗,也不是当真那么“没有见识”,这凡俗之人成婚时,讨一个“早生贵子”的好彩头的习俗,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但、但修士于生育之事上,本就逆天承孕、子息艰难,尤其高阶修士,本身为法则所困,几乎断绝尘缘,而那两位成婚的修士,分明只争一线,便要飞升成仙,因而基本没有可能。
修士之间的盟誓又大多只是为了双修合拍以促进本身修为增长,或是权作宗门联姻之用以便相互照应,往往不愿弄出个孩子来拖累自己,平白在这世间多了一份缘法而有碍仙途,且不谈当年那对成婚的夫妻,是否如此情深意切……
如今在此逗留的,可是他师徒二人!
这早生贵子的寓意虽好,但他与师尊都是男子,如何早生贵子……
想到这里,萧清毓面上已是绯红一片。
楚浔不知他这徒弟内心正经历了一番怎样的“离奇”的天人交战,脸才能红成这样,只是自顾自地将这些果子移到一旁。
他方才的言语不过调笑罢了,此遗府之内危机四伏,更有不知潜藏于何处的系统正虎视眈眈,他们师徒二人又怎么可能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安眠?
他到此处探查,也不过是觉得,世人大多以枕头底下为一处“安全地带”,因而总爱将私密又贵重的物品藏于枕下,日日如此,方能安心。
是以若是能在枕头下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或许就可以破译此地主人身份的秘密,尤其是……
那墙上那一个莫名熟悉的“囍”字。
“毓儿,你来看。”楚浔嗓音依旧冷冽,似乎完全不曾为这等旖旎而又暧昧意味十足的环境所影响,脸上冷淡的神色一如既往,与这满室的旖旎喜意大相径庭,简直理智得过分。
萧清毓却是神思不属,目光亦有些飘忽,不曾立时回应楚浔的呼唤。
“……毓儿?”许久不曾听见回应,楚浔疑惑地回过头来,却见萧清毓呆呆地坐在床沿,在橙色的烛火照耀之下,从耳垂到面颊,再到微开的领口之间,到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艳丽的绯色。
靡丽无双。
也不知是羞得,还是被这热烫烛光照的。
楚浔的嗓音平淡无波,却是如冬日里一抔清冷无情的霜雪,落在萧清毓识海之中,终是将他的意识唤醒。
“师尊,”萧清毓自觉失礼,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尴尬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弟子、子弟失礼……”
楚浔稍一思忖,便也明白了自家徒弟的心思,不由失笑道:“此处不过你我二人,又能失礼到哪里去呢?”
说着,楚浔一拽他的腕子,便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以手揽住他纤细的腰身,不轻不重地在他腰间软.肉处摩挲了一下。
“唔师、师尊……”楚浔猝不及防的这么一下,惹得萧清毓喉间立时溢出了一声细碎的气音,腰也瞬间软了下去,虚虚倚在楚浔怀里,红着脸道,“师尊,师尊这又是做什么……”
“噗,”因着萧清毓有些脱力,楚浔便轻轻捞了一把,将他重新往自己身上一带,扶着他的腰在自己怀里坐好,轻声道,“哪有什么做什么,为师呀,不过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时间不知道,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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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夺宝大会(二)(二更
“那、师尊想做什么?”萧清毓眼底闪过一片茫然之色,愈发显出几分童稚的可爱,看得楚浔心里有些“带坏”自家徒弟的惭愧。
不过也就稍微惭愧一下下而已。
“自然是做点符合这里的环境的事。”楚浔言简意赅道。
下一瞬,床边的帷幕便自然地垂下,将两人与外界暂时隔绝开来。
外间烛火未熄,这纱帘也并非为“不透光”而设,此刻烛光透过单薄的帷幕,投下一片红色晕影,洒在楚浔垂落的发间,叫原本轮廓冷硬而略显冷漠的楚浔都添上了几分温柔如水的热忱。
楚浔唇边笑意温和,眼底却是深不可测的墨黑,目光分明亦很柔和,萧清毓却觉其中侵略意味十足。
“师、师尊……”此刻他整个人几乎都倚在楚浔怀里,头则靠在楚浔肩上,须得微微抬起下颌,才能与自家师尊对视。
被自家师尊这样恐怖的眼神盯着之下,萧清毓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在萧清毓略显茫然浑噩的目光之中,楚浔缓缓下了头。
他一只手仍旧将萧清毓的腰揽住,另一只手则扣住了他的肩膀,不容拒绝地将他扳向了自己的方向。
萧清毓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起来,眼睫亦不自觉地瑟缩了一阵,微微从口中露出一节的牙齿磕在唇瓣之上,咬出一道扎眼的痕迹。
他这徒弟体质实在“夸张”地紧,唇上的肿直到昨日才消退下去。
不过既然消退了,也就……是时候给他添上新的了。
昏黄的烛光倾泻于他眉心之间,楚浔忍住直接吻上那莹润艳丽的唇的欲.望,在他眉心之间轻轻地吻了一下,萧清毓慌乱之间,就要闭眼受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