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楚浔语气淡然,仿佛再刚直不过的正人君子,手中的动作却不那么磊落,“……也不许闭眼。”
“唔!”腰间突然被人掐了一把,惊得萧清毓猛地一下挺直了身子,却因为被楚浔禁锢在了怀里而只是把自己更加地往他“嘴里”送。
楚浔原本已从他眉间移开,这下却是萧清毓自己撞了上来,眼角磕在了楚浔唇齿之间。
楚浔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吻了吻他细软的睫毛和殷红的眼尾。
“都跟你说了不要怕。”他嗓音低沉,如一潭幽深的湖水,叫人难辨其喜怒。
萧清毓却能从中听出自家师尊一丝隐秘的隐忍和……渴望。
“莫要乱动。”楚浔的语气是罕见的不容置喙的严厉。
说着,他将人轻轻巧巧地放倒。
身下枕着的是柔软的锦被,眼前飘荡的是艳红的帷幕,以及一帘之隔的温热烛火……
萧清毓满眼都是无尽的红色,还有被烛火勾勒出一道耀目轮廓的师尊。
锦被上纹的,是比翼鸟交颈的图案,本就惹人遐思。而床上原本的红枣之类的果品又不曾完全清理干净,透过薄薄的衾被咯得萧清毓脊背生疼,在这种环境之下叫人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痛是因为床上有红枣花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凡人虽不如修士一般有移山填海之能,但凡人嫁娶之时,却总是比修士多出许多绵绵情意……
一时间他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已是胡思乱想了起来。
“专心。”楚浔不依不饶道。
作为“惩罚”,便又在他腰上掐了一记。
萧清毓不敢乱动,却也不想太过丢人,牙关紧锁,险些就要将下唇要的出血。
他方才神游了一阵,这会儿才因腰间的触感而回过神来,瞳孔亦慢慢聚焦,只是他神志仍然有些混沌,修士本该耳聪目明,于黑暗中亦能视物,如今帐中分明有自外间渗漏而入的昏黄烛光,他却觉眼前人影幢幢,几乎看不清师尊形貌。
楚浔轻笑一声,道:“专心些,你且记好了,莫要闭眼,也莫要乱动。”
而后,便俯下身来,缓缓地落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萧清毓只觉自己的心跳得毫无规律可言,几乎要跳将出来,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紧张得无以复加。
他们原也并非第一回 如此亲密,按理他不当如此羞窘心慌,只是上回师尊熄了灯火,两人正是在一处黑暗之中……
在楚浔冲他俯下身来那一刻起,他便下意识想要闭眼,闭到一半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师尊“不许闭眼”的吩咐,只好委屈地复又睁开。
楚浔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怜惜。
两人唇瓣相贴之时,各自的体温与气息便纠缠在了一处。
楚浔的头发彻底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散乱开来,与铺在衾被之上的、他家徒弟的发绞在一起,不分彼此。
便连呼吸,都渐渐同步。
萧清毓不由又想起了这被子上绣的比翼交.颈之图。
他、他与师尊可也算比翼交.颈么……
楚浔并不急着进攻,只是停在那里,任由萧清毓唇间隐隐的桃花香气侵染到自己唇上。
鼻尖的花香与透过帷幕飘来的隐隐信香混在一处,显得异常淫.靡。
萧清毓本只是懵懵懂懂,僵在那里,但见自家师尊忽而停下,心里似有羽毛轻挠,叫他神志纷乱,竟也生出些渴望来,但他毕竟青涩,行事只凭本能,下意识探出了一点舌尖,在自家师尊的唇瓣之上,轻轻舔舐一圈。
楚浔喉头一动,身上不由得生出些许灼热之意,已是被他这轻轻巧巧的一下动作,点起了一簇心火。
终是按捺不住。这附近是脖子以上的亲亲
楚浔的舌灵巧地撬开了萧清毓的牙关,探入了他的口腔之中,大肆扫荡起来,卷过了萧清毓的舌,强迫对方与自己纠缠。
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眼睫几乎都交织在了一起。
在沉沉浮浮之间,萧清毓彻底丢失了呼吸,心跳亦愈发狂乱。
楚浔察觉到了他的局促,无奈地主动渡了一口气予他。
两人这般缠了许久,楚浔才将他放过,凝视着他因亲吻而显得有些丰润的唇瓣。
萧清毓神志晕晕乎乎,两人唇瓣之间牵出一道纤长银丝,脸上好不容易消退了一点的热度登时愈演愈烈。
却是下意识就要以舌舔去。亲亲,脖子以上
“……莫要再勾我了,”楚浔气息亦很是不稳,在他唇角的水渍之处吻了一下,无奈道,“听话。”
说着,他指尖轻点,将那一点水痕完全揩去。
“师尊……?”话一出口,萧清毓惊觉自己的嗓音喑哑得不成样子,立时尴尬地闭上了嘴,羞得不敢看自家师尊的眼睛。
“起身吧。”楚浔不自在地直起身子,不欲让萧清毓发觉他的异样。
幸而他家徒弟自己亦是心乱如麻,神志浑浑噩噩。
闹过了这一阵子,萧清毓面上的红霞仍是挥之不去,楚浔到底年长,亦是平静下来,揉了揉他的发顶,温和道:“好了,不闹你了,本来拉你到这里来,是要查探一二,谁曾想你这么不经逗。”
“……这才一时忘形。”说到最后几个字,楚浔到底也有些心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萧清毓下意识就顺着师尊的意思点了点头,末了才反应过来师尊的揶揄之意,羞赧地摇了摇头,小声反驳道:“才没有!”
“没有就没有。”楚浔轻叹一声,不再与他纠缠。
楚浔将枕头掀开之后,便见一节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剑穗,其形制十分奇特,隐有一段桃花香气萦绕其间,又混杂了一缕剑的森寒之气而有些凌厉。
这剑穗似是常年悬于剑柄之上,因而才沾上了一丝冷冽剑气,其连接之处稍有磨损,但主人家又似极爱惜此物,除却那连接于剑柄的一处吊环之外,十分光洁,尤其是那一串穗子,似是被主人多年摩挲把玩而显出些许熠熠灵光。
楚浔迟疑片刻,将其拿起,触手温热,如若春日桃枝一般柔韧,像是一节桃枝雕琢而成,但又似是不止如此。
“……是,上品宝器,”楚浔一面谨慎道,一面将其递给了萧清毓,“此物似与木有关,不若你先看看?”
“上品宝器?”萧清毓小心翼翼地将其接过,生怕将这等宝物弄坏,只敢在掌心轻轻地翻动一二。
上品宝器的锻造极其艰难,传说中只有化神巅峰甚至是大乘期的修士,才有可能将其制成。
萧清毓纵然天资纵横,碍于常年生长于小世界中的眼界,对那等高阶修士近乎仰望,连带着对手中这上品宝器都十分崇敬。
“上品宝器哪有这么脆弱的。”楚浔失笑道。
“哦哦,对。”萧清毓迟钝地应了一声,掌中之物实在太过“高贵”,便连往其中注入木气都只敢轻轻巧巧地送入些许。
他虽只注入了丝缕灵力,这剑穗却是骤然升空,悬停于两人头顶寸许,大放光华!
与此同时,悬于楚浔腰际的佩剑亦从主人身上脱离开来,主动迎向了剑穗所在的方向。
那剑穗似有灵智,一触及那节剑柄,便自发缠绕而上,与那玄冰灵剑几乎严丝合缝。
两人对视一眼,均见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那玄冰灵剑虽是以万载不化的玄冰锻造而成,但碍于打造之人楚浔的修为,本身品级也不过中品灵器,与这剑穗实在相去甚远,按理如此天渊之别,本不应有如此的契合度才对。
紧接着,更叫人惊骇的事情立时发生
灵剑在虚空之中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二人此刻仿佛置身于一处沁凉旷野之上,似有无尽的霜雪飘摇而下,落在他们发顶、肩头,便带来了一段刻苦的寒意。
而那灵剑的光芒逐渐与剑穗的厉芒合而为一,绽出一道冷厉无比的光华。
“它……像是在进阶。”萧清毓迟疑道。
此时,他不由不联想到了自己预见的、师尊修为尽复的情形来,望向那柄灵剑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丝希冀和渴望。
“或许。”楚浔轻声道,眼神同样一刻不停地落在剑上,并且暗自命令明风对灵剑此时的数值进行计算和评估。
它的灵力值在增加。
不错,作为与灵剑心血相连的主人,楚浔明显地感觉到灵剑之内所蕴藏的灵力强度正在一点点地攀升,甚至隐有突破的迹象。
室内分明没有雪,两人却都被这剑上近乎尖锐的寒气逼得遍体生寒,尤其萧清毓体性树木,木之一类,原本最是惧怕霜雪,更是手脚冰凉,寒气直欲刻入骨髓!
下一瞬,灵剑又是一声长鸣,而后才落了下来,安静地回到了楚浔腰间。
“师尊……”见楚浔似乎有些愣神,萧清毓局促地唤了一句。
楚浔指尖搭上剑柄,沿着剑端一路下行,又握住了那温润的剑穗,半晌,方道:“此物……似是将这玄冰灵剑的境界,生生拔高到了下品宝器。”
下品宝器原本至少也要元婴修士才能锻造和驱使,所谓“驱使”,还只是简单地“挥舞”,而非让其心甘情愿地,认人为主。
而现在,冥冥之中,楚浔却隐有所觉,这把灵剑,不仅能为他所用,原本锻造出炉之时与他打下的灵魂契约,甚至更为牢固。
“恭喜师尊。”萧清毓对自己的预想愈发肯定,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明显的喜意,原本落在了这处婚房、又看见了这样一屋莫名其妙而又毫无意义的陈设之后,萧清毓差点以为此行或要颗粒无收,却不曾想,还能碰上这样的好东西。
至少说明了,师尊的恢复,也不是全然没有指望的……
“多谢你,”楚浔目光柔和,含笑在他璀璨如星的眸子上轻吻了一下,道,“若没有你的灵力激发,恐怕这剑穗也难以苏醒。”
萧清毓却是被楚浔这话说得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半晌方道:“师尊且放心,弟子……必会替师尊想到解决的办法。”
当初为了打消萧清毓怀疑的权宜之计,竟就这样成了他家徒弟的心魔。
楚浔心中愧疚,如今他二人已走到这一步,若是不能相互信任,往后若要对付那系统或是那个在大世界中的“萧家”,便更是困难。
这坦白之事,或许也该提上日程了。
只是眼下情况复杂未明,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与萧清毓生出罅隙来。
“嗯,为师信你,”楚浔伸手替他将因方才一番痴缠而散乱开来的发丝拢到耳后,笑意温和,“不急。”
萧清毓却没应声。
这些日子他的确与师尊异常亲近,只是这亲近,也总有到头的时候。
他不曾忘记那日于桃花坞处,见到的师尊的白发。
凡人寿数本就有限,而炼气初阶的修士,也不过活个百八十年,便已是尽头。
如今师尊修为倒退难以修复,而师尊又比自己大了好几轮。
若是此番仍不曾找到解决之道……
萧清毓不敢再想下去。
“小小年纪,天天胡思乱想的,把头发都愁白了可怎么办,”楚浔在他眉心褶皱之处轻轻一戳,以指尖扒拉两下将其抚平,无奈道,“我看哪,你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振作起来,我们还得找到出去的法子呢。”
“……嗯,”萧清毓心底仍有些闷闷不乐,但到底不欲师尊担忧,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师尊说的是。”
师尊沦落到如此地步,都不曾自怨自艾,反过来还要宽慰于他,的确是他太不懂事。
好容易定了定心,萧清毓掀开帘幕,先行走出。
楚浔见他如此,轻叹一声,亦快步跟上。
二人在一张案几前停下了脚步。
这张案几,是屋内唯一没有覆上一层艳红绸缎的家具,更是书案形制,而非卧房里应有的陈设,放在此处略显古怪。
案几之上,只有一本书。
紫微斗数。
“紫微斗数?”楚浔蹙眉道,“竟是命理研究之书么?”
紫微斗数从天文地理、风水五行等诸多角度,研究个人命格,其准确性众说纷纭。不过命理之事,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洞府主人收藏一本并不奇怪。
两人随意地翻了几页,书上都是些命理解读的常规内容,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不同。
然则书页之间,忽然掉出来一张染成浅粉的桃花笺。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萧清毓下意识地将桃花笺上的文字念出,立时便羞红了脸。
夜深人静之时,在桃花笺上写尽相思之语,依旧苦闷无聊。
正是情人不在身侧时的相思之语。
许是常年研究人工智能的缘故,楚浔对这些浪漫的心事倒没什么感觉,因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最末一列的落款之上
“贪狼”。
贪狼是紫微斗数中的甲级主星,是北斗天枢化身而成的智星。
……更是天狼口中曾点化他的星君!
“天狼,此处可有你熟悉的星君气息?”此间情况着实莫测,楚浔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急切。
“贪狼星君……”天狼不住喃喃道,“仙君,仙君……”
“天狼!”
天狼蓦然回神,迟疑道:“此处的确有仙君气息,可是……”
“可是什么?”见他说了一半却又不再说下去,楚浔催促道。
“仙君千年前将我点化之时,气息分明无比强盛圆融,而写下这封信笺的仙君,修为却很是虚浮,”天狼停顿片刻,语意落寞,“甚至、甚至有一丝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