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老爷子今晚的举动这么不正常!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向赵父赵母道喜。
赵父免礼应付,赵母却是充耳不闻,浑身直哆嗦地盯着主位旁的少年,那充.血泛红的眼不似在看儿子,而是在看一个谋杀了她全家的仇人。
这副神态看得道喜的众人个个惊疑不定。
三婶原先还是阴阳怪气,老爷子消息一放出来,整个人都被嫉妒和羡慕给蒙蔽了——前头小儿子没了与周家的婚约,大儿子这头又跟周三少好上了,什么鬼运气!
可这会儿见到大嫂的神情,她倏地回过味儿来,瞥了眼一旁面容苍白的赵延安,用手肘捅了下旁边的二姑父,戏笑道:“老二家的,你看大嫂的脸色。”
二姑父这会也装不出淡定,看向赵母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不过他转念一想到大嫂这些年对赵延平的态度,忽地就笑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妻子闻听了笑声,凑到近前低声问他笑什么。
“大嫂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他意有所指地说。
赵瑾玉闻言抬头看向大嫂,就见她被大哥说了几句后,强撑起了几分勉强的笑意,可搁在桌面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更是泛着白。
“蠢货。”赵瑾玉不屑地收回目光,转而温情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当初她哥娶杨文月她就不同意,世人讲究门当户对,就算俩人基因匹配度高,一个出生平民的大嫂没有娘家帮扶,眼界也不够宽阔,哪里带得出手?
为此她没少跟大哥争吵,更是因此生了嫌隙。
现在延平翻身,这夫妻俩算是自作自受。
“延平也算是我们赵家第一个成年的晚辈,老爷子既然发话了,你回头问问大哥要不要帮忙,顺便给延平准备好礼物。”
二房反应快。
其他几房反应却是各不一。
秋昀把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赵母和赵延安,这俩人一个咬碎了牙强颜欢笑,一个却是泪眼汪汪,恨不能当即跳出来反对。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俩人惧于老爷子平日里的威严,愣是隐忍了下来没敢跳出来反驳。
赵母的反应在秋昀的意料之中,可赵延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么能忍,原来也不是真单纯天真,看不懂人的眼色,而是视人而定。
三件事说完,老爷子亲热地拉着秋昀和周祈元坐在身边,宣布用餐。
这顿饭吃得众人是食不知味。
秋昀本来也没什么胃口,旁边的周祈元却不时地给他夹菜,宠溺地说:“你太瘦了,多吃点好长点肉。”
他听到这话,余光瞥了眼赵母和赵延安。
赵母跟妯娌之间寒暄完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赵延安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满脸嫉妒地瞪着他。
他眉峰一挑,视线扫过其余众人。
发现大家都各怀心思,竟是没注意到赵延安的表情,玩味儿地笑了笑:“你故意的是不是?”
周祈元淡定地夹了块鱼肉,剔除了鱼刺,送到秋昀唇边,温柔地说:“我宠我家小崽子,他们看他们的。”
秋昀瞥了他一眼,张开嘴吃了送到嘴边的鱼肉,今晚这一出他事先是不知道的,不过也能猜得到是周祈元弄出来的。
目的,大概是为了替他出气,顺便再把俩人的关系坐实。
也不知道他许了老爷子什么利,才让老爷子这么配合。
不过,这也像是周祈元的风格。
要么不动,一动则惊人。
晚饭结束后,老爷子极力挽留秋昀和周祈元在家里留宿。
那头准备要走的赵父等三人眼看秋昀点头,还没说什么,赵延安就直接说也要在这里住一晚。
秋昀没多在意这两母子,由佣人带俩人上楼。
老爷子特意把俩人的房间安排在隔壁,赵延安一路追随,看到俩人同进了一间房,还要继续追上去,被赶来的赵母及时拉住了,低声说:“别闹,这里不比家里。”
赵延安强忍了一晚上的泪在看到信赖的母亲时,投身扑在赵母怀中,大颗大颗往下掉:“妈,为什么是哥哥?”
闻言赵母眼眶也跟着红了,保养得宜的面容一狞,咬紧牙关,她也想知道周祈元为什么会看上那个孽障!
明明她的小安更惹人疼。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就不应该把那个孽障生下来——更让她后悔的是,没了周祈元,小安跟周西春的婚事也吹了!
心中不管多恨多悔,面上还不得不维持着笑意,就怕几房看出了马脚借题发挥:“乖,咱们先回房再说。”
第22章 小白兔,黑又黑(22)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给了赵母极大的震撼和冲击,叫她脑子现下还是一片混乱,都无法缕清头绪,哪还有心情去安抚赵延安,只能先连哄带骗地把尤是不甘的赵延安劝回了房。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是不知自己的失态与赵延安的神情早已落入有心人之眼。
这不刚一走开,从拐角的阴影里现出两道人影,赫然就是二房两口子。
两口子盯着二人消失在楼梯口,二姑父,也就是南亭这才扭头看向灯影下的妻子,噙着笑意道:“今晚看出来的人可不少,你说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大哥?”
赵瑾玉沉吟片刻:“大哥不是要张罗我那大侄子的成年晚宴,你去帮大哥搭把手。”
南亭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老爷子的意图那么明显,真要叫大嫂和延安……”说到这儿,她嗤笑了一声,转身边走边继续说:“老三那边你也注意着点,千万别在这种时候闹出笑话来。”
三房那边也不是个傻的。
赵周两家联姻,往大了说,有利于赵家。
往小了算,利于大房。
但赵延平那小子还没成年,等他大学毕业,还有四年。
到时候,老爷子在不在都不一定,所以说来说去,最后关乎的还是他们自身的利益——在这等紧要关头,谁触及他们利益,就是他们的仇人。
因此,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当做没看见。
不明就里的赵父一一谢过前来道喜的弟弟妹妹,也谢绝了想帮忙的几房,转过身才发现妻子和小儿子不见了。
他揉了把笑僵了脸,抬步上楼,迎面正好碰到了下楼的妹妹和妹.夫。
赵瑾玉冷哼了一声,从他旁边越过。
倒是南亭停下来打了声招呼,还主动问:“大哥,为延平举办成年礼的场地定好了吗?”
妹.夫这些年来与家里多有往来,赵父便是不喜太过功利的妹妹,却不好给妹.夫冷脸,缓和了神情,点了点头:“是祈元订的地方,周氏旗下的盛世酒店。”
“这样啊。”南亭点头:“那大哥请的宾客多吗?可要我帮忙?”
宾客?
赵父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心中的心悦也随之淡去,苦涩再次在心间蔓延。
也不怪延平对他那么冷淡。
延平的成年礼这么大的事,他得要助理提醒才想起来,又哪会提前时间去准备?
更别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大办,只是想着让延平请些同学来家里庆祝就行。
南亭本就善于观察,更何况赵父的情绪也没掩饰,当即就明白了——他这个大哥怕是连请帖和宾客名单都没拟定好。
说实话,他也有些看不太起这个大哥。
跟他那个大嫂一样偏心没底线,要说延平的待遇没有他的纵容,大嫂敢那么做吗?再者,如果今天成年的是延安,他这个大哥还会一脸尴尬吗?
心中想法再多,面上却不显分毫,反而还体贴地为他开解:“既然周三少定好了场地,想来也拟定好了宾客名单,你回去再问问周三少,看看有哪家落下了,再补上就行了。”
虽说这番话是在照顾赵父的心情。
甚至还隐晦地指点了赵父,却也叫赵父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哪家儿子成年礼的宾客名单是外人准备的?
他红着老脸,告别了妹.夫,径直回房。
冷静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灯,妻子不在,他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也没放在心上,打开电脑,又掏出手机联系酒店的负责人,要来了宾客名单。
。
赵家名不见经传的长孙成年礼在盛世酒店举办。
受邀的都是京都有名望的人家——赵家也算百年望族,然自从现任掌权人上了年纪把权不放,坐看家族后辈内斗不止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老爷子身在局中看不清形势,精明点的却早已看出了赵氏的颓势。
这次赵家要给长孙举办成年礼,前来参加的人一是给老爷子面子,其二部分请帖是周家的三少发来的。而这类收到请帖的人,身份无一不显赫。
江陵作为赵父的学生,也收到了一张请帖。
看过请帖后,他关心地拨通赵教授的电话,询问了一些细节,便开始精心打扮。
晚上六半点。
盛世酒店门口陆续迎来一辆辆低调的豪车。
赵父携着妻子上前相迎,三婶拉着一直魂不守舍的赵延安东拉西扯,途中饮水太多,让儿子看顾着赵延安,便去了躺洗手间。
赵延安找准机会摆脱了堂弟溜向三楼的化妆间,刚出电梯,迎面碰到周祈元送南亭出门——男人仍然是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梳着大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冷峻的五官。
他不由地看痴了。
周祈元脸上公式化的笑意一顿,抬眼穿过走廊朝电梯望去——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刺得赵延安立时惊醒,下意识缩瑟了一下。
南亭循着他的视线扭过脸,看到身体发僵的纤细少年,心中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挡住周祈元的目光,拽着不情不愿的赵延安拐向楼梯角。四下打量了一圈,低声警告道:“延安,今天是你哥的成年礼,你最好注意点分寸。”
赵延安低着头,无声的反抗。
他这态度,南亭又如何看不出来?
若是搁在往常,他也懒得管这档子事。
但今天不行,宾客众多,且都有身份有地位,万一闹出笑话,届时连累的是整个赵家。
所以他也不想再说,直接把人拽到楼下,让服务员喊来赵母。
不明所以的赵母端着得体的笑意走过来,看到眼眶发红的小儿子,又瞥了眼似笑非笑的二房,心猛地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儿子按在怀里,笑道:“怎么了这是?”
“大嫂。”南亭理了理袖口,轻描淡写地说:“看好了延安,毕竟今天的来客可都不一般,要是闹出了笑话,老爷子第一个饶不了你。”
话落,直接越过笑容僵在脸上的赵母,上前接替了她迎客的位置。
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母心中不安,连拉着赵延安进了一间无人的休息室,关上门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赵延安哪有心情去回答赵母。
从昨晚祈元叔跟哥哥出现在老宅,到之后一系列发生的事,到现在都叫他精神恍惚,不敢相信——尤其是方才那一记冷厉的眼神,彻底打碎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叫他不甘又绝望。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赵延安抱着赵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赵母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能让儿子哭成这样的也就周祈元,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心头,连带着周祈元也迁怒上了。
“不就是个男人,这世上优秀的男人多了,回头妈再给你找一个。”赵母心疼地说。
赵延抽噎道:“我不要,我就要祈元叔。”
赵母很想说周祈元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吗?
可儿子伤心成这样,她又舍不得说重话,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
同时心里格外的后悔,早知道周祈元会看上大儿子,过年那会儿就不该留周祈元在家里住下来,更不该让周祈元把赵延平带走,给俩人送去了培养感情的机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赵延平已经翻身了,今晚她要是敢闹出一点动静,别说周祈元和老爷子,丈夫那一关她就过不去。就是心中不平又能如何,赵延平已经不是她能拿捏的那个小孩了,A对O有天然的压制,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时间即将来到晚上八点。
南亭敲开化妆室的门,通知里面的人准备下楼了。
一身唐装的老爷子杵着拐杖站起身来,秋昀和周祈元一左一右地扶着他,来到宴厅会场二楼。
瞥了二楼身影的赵瑾玉给了工作人员一个眼神。
工作人员得到示意,拿着对讲机说了什么,不多时,原本放着轻音乐的宴会厅响起了古钟报时声,而原先三三两两交谈的人们下意识止住话头。
同时,宴会厅里的灯光一暗,一束强光打在高台上,一身白西装的赵父走上高台。
“首先赵某在这替犬子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拨冗出席,今天是犬子十八岁生日,也是他独立成.人的一天,做父亲的为他骄傲和自豪……”
台下掌声响起,秋昀挽着老爷子与周祈元一起缓缓下楼。
听到动静的赵延安跟赵母从休息室跑了出来,恰好看到一身银色西装的哥哥和同款西装的周祈元一左一右地立在老爷子身边。
认识赵延平的人不多。
认识周祈元的可就不少了。
上头的人在说话,下面也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周祈元出现在上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