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昀挑眉,倒了杯酒递过去。
对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抬手一抹嘴,将杯子丢在床.上,长臂一伸把人拉过来压在身.下,打翻了秋昀手里的酒杯。
酒液很快沁湿.了红色的床单,散发出迷人的酒香。
周祈元充满了攻略性的凌厉眸光紧盯着他的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那个狗东西是谁?”
“什么狗东西?”秋昀愣愣地问。
周祈元不错过他眼底的任何情绪,见他还跟自己装糊涂,俯身堵在对方红.润且泛着光泽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对方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咬了一口后没忍住又探出了舌尖,尝到了对方唇齿间留下的酒的味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尝一口又一口,这滋味叫人欲罢不能。
呼吸交错间,他以极大的意志力才结束这一记吻,准备继续审问。
只是嘴才刚张开,话还没吐出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被小兔崽子压在了身.下,耳边传来对方温软的声音:“既然你睡不着,那咱们再来一次。”
“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但所有的话音都吞没了俩人的唇.舌交缠中——窗外华灯闪烁,酒店对面大厦上的LED显示屏上播放的广告突然消失,现出了倒数计时。
当时间停在0点的瞬间,一束烟花冲上夜幕。
像是一个信号飞射,登时无数电子烟花齐发,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下齐齐绽放,霎时点燃了这座不夜城——
“有人在放烟花,小师弟要不要看看?”隐隐不耐的江陵蹲坐在床边,扭脸望向忽明忽暗的窗台,在寂静夜空中爆开的烟花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色彩,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他心中想着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竟然有人花这么大的手笔。
趴在床.上呜呜咽咽的赵延安闻言,睁开眼浮肿的眼,泪汪汪地朝窗台望去——就见在空中炸开的烟花排成一组字:祝我的小崽子成年快乐。
成年这两个字刺痛了他的心。
不待他眨眼,字体转瞬即逝,随之又是一片烟花在空中绽放,排成一组新的字:祝我跟小崽子订婚快乐。
“……哇!”赵延安就是傻.子也知道这烟花是祈元叔为他哥放的,顿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江陵也看到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撑起血液不流畅的双.腿,慢慢挪到阳台,仰头望着两句话在夜空不断转换,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赵延平的脸。
他统共就见过赵延平三次。
前两次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太好,觉得这个少年浑身都是刺,像极了小时候的他。
那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父亲过早的离世让他被迫成长,体会人情冷暖。
如吃相难看的亲戚,外公外婆丑恶的嘴脸和跟个废物一样的舅舅们,充斥了他整个童年的记忆,他那时候就常常想,如果他爸没因意外去世,是不是这些就不会发生?
本来他都认命了,直到他偷听到大舅舅跟他妈在争执,提到了他爸的家人,他才知道,原来他爸爸是豪门少爷。
他有亲爷爷和亲奶奶,还有伯伯姑姑和叔叔,只要他去认亲,就能摆脱这一大家子吸血鬼——可还没等他的这些想法付之行动,就听到他妈痛苦地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祈誉走了没多久,我就联系过周家,想把凌儿送回去,可周家三少爷只回了我一个字,让我滚。”
凭什么啊!
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愤怒。
现在依旧不懂,甚至比小时候还要愤怒。
都是周家的子孙,凭什么让他和他妈滚?
就因为他妈是Beta?所以不配吗?那他偏要用Beta的身份进入周家!
望着夜幕下的烟花,他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把心中的不甘强行按了下来,思绪转到了赵延平身上。
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出赵延平今晚的形象——少年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包裹住高挑笔挺的身躯,显得肩宽腰细、双.腿修长,清爽的短发用发胶固定在一侧,格外地有型。
比之前两次,赵延平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耀眼了。
他忍不住多想,如果当时坚持下来,把赵延平从自闭症里拉出来,那赵延平倾心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如果赵延平成了他的男朋友,那周祈元……
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恨周家人是一回事,但赵延平是无辜的。
尤其是了解过赵延平在赵家的境遇后,他就是再心狠,也无法对那样一个可怜的少年下手。
比起从小就遭遇不公的赵延平,赵延安就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贪心,自私——从他追出来后,听赵延安哭泣中混乱吐出的话,他大概都能猜到赵延安喜欢周祈元。
还不时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换他,他也不喜欢这种不知足的人。
要不是顾念赵教授对他的照顾,他今晚就能见到周祈荣了,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这场盛大的烟花放了有将近半个多小时。
直到夜空恢复了宁静,江陵才收回目光,扭头看向趴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少年,不耐地走过去,说:“小师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别走。”赵延安抬起红肿的眼,一把拉住江陵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江陵哥,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赵延安之前把赵母赶出去了。
昨晚在老宅,他妈明明说过会帮他想办法,可祈元叔跟哥哥都订婚了,他妈却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他从小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几乎是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除了祈元叔——现在成了他的哥夫……
一想到以后见到祈元叔,以后就得换称呼为哥夫,他心痛得都快窒息了。
江陵见他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说来就来,皱眉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小孩,有这么疼他的父母,都不知道珍惜,只念着那点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那我再陪你一会儿。只是你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都睁不开。”
“可我心里难受。”赵延安爬起来坐在床.上,仰起眼泪纵横的笑脸,软巴巴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那什么……祈元叔了?”
“喜欢?看出来了。”江陵借势坐在床沿边,劝说道:“你祈元……祈元叔跟你哥已经订婚了,以后就是你哥的未婚夫了。”
“我知道。”赵延安一抹眼泪,低声说:“可我就是难受,一想到祈元叔以后会成为我哥夫,我的心就像是被刀绞一样的痛。”
听到他这种形容,江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刀绞痛吗?”
“就是快要死掉那种痛。”赵延安忍不住辩解。
“少看点狗血剧吧小师弟。”江陵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人的一生中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其他你该珍惜的东西,比如你爸妈。”
“可我本来就很爱爸爸妈妈呀。”赵延安不解地看着他。
江陵噎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说:“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将你.妈赶出去?”
“那是因为妈妈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一想到这儿,眼泪又掉下来了。
“……如果是你的祈元叔答应你的事儿没做到,你还会这么做吗?”
几乎都没考虑,赵延安摇摇头。
江陵哂然一笑,说到底,赵延安仗着的不过就是教授和师母对他的纵容,想到此,他换了个方式:“你拥有你爸妈.的爱,你哥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祈元叔,如果让你换,你换吗?”
赵延安迟疑了,小心翼翼地问:“就不能都拥有吗?”
“……”江陵直接站起身来:“我明天还有课,真的要回去了。”
“啊?”赵延安对江陵是不太排斥的,而且心里很多话除了他妈,没法跟任何人说,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个江陵,他就有点舍不得放人走:“就不能在多陪我一会儿吗?”
于江陵来说,赵延安就是个被父母宠得自私极了的小孩。
劝这种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孩,他那些话全是放屁,人赵延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固执己见地认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该属于自己。
一旦得不到,就跟眼下一样,哭得不能自己。
他没什么好说的,也说不下去:“小师弟,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做事也不能全凭自己心意,你哥除了周祈元什么都没有,你如果懂事点,就应该把周祈元忘了。”
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懒得再说。
直接起身离开,打开门看到守在门口一脸着急的师母,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直接下楼。
出门时,正好碰到坐车回来的教授,他缓和了情绪,上前打了招呼。
从车上下来的赵父诧异地看着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延安今天情绪不好,我担心他多想,就陪了一会儿,现在准备回去了。”江陵不知道教授是否清楚赵延安的心思,他也不想多掺和这档事,就没多说。
“这么晚了,学校已经关门了。”赵父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回到客厅:“你先在家里留宿,明早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说完,他解开外套的扣子,挽起袖子问:“饿了吧,我先给你下碗面条填填肚子。”
“教授别忙。”江陵拉住他:“我不饿,就是有点困。”
“这样啊。”赵父点头,直接领着他走到一间客房:“今晚麻烦你了,你早点休息。”
江陵愣了很久,才失笑地关上房门。
这就是他今晚耐住性子安慰赵延安的理由,虽说一开始他是有目的接近赵教授的,但赵教授对他真的很好,全了他对父亲形象的幻想。
秋昀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大概能笑出声来。
赵父对学生都能尽心尽责,却唯独对赵延平这个儿子忽略良多。
次日清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了浓情未消的屋子里。
周祈元率先醒来。
先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钟了。
再看枕边熟睡的脸,注意到小崽子眼皮有些浮肿,心疼地低头凑过去,在对方的鼻尖上亲了亲,旋即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去取冰袋来
只是刚一动作,昨晚激烈战事留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嘶,倒是小瞧了延平的体力,把他这把老骨头折腾的够呛。
秋昀幽幽转醒,纤长的睫毛掀开,艰难地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露出不甚清明的双眼:“几点了?”
“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周祈元又躺了回去,侧身搂住对方的纤腰,把人扣在怀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跟你说个事儿。”
睡意惺忪的秋昀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说。”
周祈元眯了眯眼,眼底不经意迸射.出几分精光:“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好的朋友?以前有过交情的也行,毕竟咱们都订婚了,回头把人约出来请吃顿饭。”
秋昀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多想:“除了西春,都是没联系的朋友,不请也没事。”
这是分手了?
周祈元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不联系了?”
“大概是嫌赵延平……”秋昀蓦地清醒过来,微微仰头,看着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嫌我赵延平太闷了。”
儿时的赵延平还是有小伙伴的。
只是一带回家,就全都围着赵延安打转。
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没长歪,可见是个心性至善的人。
周祈元垂眼对上他沉思的眼,莫不是想到了分手的初恋?
心立时打翻了醋缸,整颗心霎时就像是泡在了陈年老醋里,那叫一个酸。
叫他更难受的是,他还没法表现出来,只能收紧手臂,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别想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继续睡吧。”
早知道就不问了。
憋着难受,真肯定了猜测,心里更不好受。
狗东西,教坏他家小崽子!
周祈元暗自咬牙,迟早把那狗东西揪出来教训一顿!
秋昀却是睡不着了。
昨晚整场宴会顺利的不可思议,赵母没跳出来还能理解——赵母这人站在赵延平的立场,是个无情的母亲,但她在其余方面,还算合格。
便是心里再不舒服,权衡利弊后,也清楚怎么做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让他意外的是赵延安,别说捣乱,连私下找他和周祈元都没有,难道是想通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
“是我的手机。”周祈元说着,不舍地松开怀里的温度,掀开被子跑出房间,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看到上面跳跃的名字,顿了一下,指腹划了一下:“教授。”
“延平起来了吗?”赵父看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已经醒了,就说:“那你带延平来一趟江亭别苑……好,我等你们。”
文件是他找律师拟订的合同。
昨天一时冲动,联系律师回家,想询问一下离婚的程序。
职责之内,律师说了AO离婚的不易——被终生标记的O是无法离开A的,一旦离开,要历经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痛苦,除非能遇到更强大的A覆盖前夫的标记。
法律是支持离婚的,但人道主义上,是劝和不劝离。
职责之外,律师也劝他:“如果离婚是你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那我不多说,但如果只是一时冲动,我劝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不是无法忍受的底线或感情破裂问题,可以跟你夫人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