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突然一旨委任诏书,像是在笼络沈侯爷。
齐丞相重伤卧床,不便探查沈侯爷心意,加之怒火攻心,定然会直接把沈侯爷被收拢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而其中的关键,就是自己!
若真的如他所想这般,那他这次出城,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只是,齐丞相又怎么把自己的死嫁祸到陛下头上继而让沈侯爷‘深信不疑’呢?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经过城门守卫检阅,从城外一路前行,终在夜雾笼罩时到达二十里外的山庄。
山庄里的管家匆忙出来迎接,又吩咐小厮前来搬运马车上的物什。
秋昀跳下马车,借着檐下灯火放眼眺望,山庄坐落在青山寺的山脚下不远处,长长的围墙圈住一方领土,将竹林古松流泉和一片桃花林收入囊中。
管家退到一边,道:“大公子,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晚膳也准备好,您是先用膳还是先回房歇息?”
说到膳食,秋昀摸了下肚子。
从宫中.出来后,便只在沈夫人那喝了几口水,这会儿腹中空荡荡的,着实有点饿了。
“先用膳吧。”他说着,看向齐衡。
齐衡一摇折扇:“那就先用膳,正好我有话要与你商量。”
与此同时,宫中陛下先后收到两条消息。
其一是沈江亭和齐衡出城一事,其二是齐府后厨小厮赶着马车出了城,城门守卫收了银子,草草检查了一下马车就放行了。
听完后一条消息,陛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蹭地站了起来:“暗六暗八可随候在身边?”
“暗八随行,暗六被沈公子留在了齐府。”
“那你先带着暗二暗三暗四暗五……不行,朕要亲自去!”说着,他仓皇地就要往外走,不经意被脚边的椅子绊了一个趔趄。
暗一飞快起身扶住他,却被他一手甩开:“暗二,去通知付闻卓,带上轻骑队随朕出宫。”
“陛下。”暗一忍不住劝道:“这事您派付统领去即可,您是万万不可出宫冒险。”
闻言的陛下目光一厉,阴鸷地迸射向他:“朕吩咐暗六贴身保护沈公子,他是怎么做的?还有暗七,这么重要的消息,朕不信齐治那只老狐狸事先没做过准备,那他为何到现在都没递来消息?”
话落,他宽袖一挥,大步往外走:“沈江亭要是出一点差池,朕要活剐了他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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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陛下,请自重(11)
南朝没有禁宵限制, 以往一入夜城内热闹也不减。
只逢城内戒严,城门更是早早关闭,还派遣了不少禁军加以守卫, 暮色一降临,除了巡逻的守卫, 清冷的长街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突然,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如闪电一般席卷过来。
为首之人身披黑斗篷,兜帽遮住了脸, 只露出尖细白.皙的下巴, 他出示了腰牌,守卫的将领凑近一看,当即大喊一声:“开城门。”
伴着‘吱呀’一声。
城门大开, 轻装上阵的一大队人马立时飞奔而出。
夜色极浓, 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这队人马很快便融于黑夜之中。
近郊的山庄里, 用过晚膳的齐衡跟秋昀商定, 前半夜休息, 五更天登青山去观云楼观赏晨曦,晚些时候可去青山寺歇息吃顿斋饭, 在等候他几个好友之际还可闲游附近景色。
青山寺后山有一片梅花林, 正逢最后花期, 也不容错过。
秋昀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
只是他临走前, 还是问了一句:“这安排是你决定的还是?”
“往年得闲,我也带家中弟弟妹妹这般安排过。”
齐衡不解他这般问的用意,还是解释了一番:“妹妹们身子娇柔,由轿夫抬上山峰, 我与二弟边休息边沿着石阶攀爬,三弟还小,精力充沛跟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
他说着,似是忆起了那些画面,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端齐衡这般神情,就知他对家人极为信任。
如果秋昀猜得没错,那齐衡信任的家人却是在利用着他,若叫他得知了真.相……
秋昀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温声道:“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我也回房了。”
夜越来越浓。
秋昀在随风的伺候下洗漱上.床。
随风守在旁边的软塌上将就着休息,他躺在床榻上想了些事情,便将意识沉入浅眠当中。
半睡半醒间,细微的异响忽然从房屋之上响起——来到这个世界他睡觉一般不吹蜡烛,因此听到动静,他没急着睁开眼,只听到了软塌那边起身的动静。
是随风。
他似是也察觉到了屋顶上的异样,起身看了下仿佛还在沉睡的秋昀,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一道黑影在随风眼前掠过,他没急着追上去,什么都没屋子里的沈公子重要。
那道黑影见他无动于衷,又折返回来亮了下腰牌,随风见之,脸色一凝,当即追上黑影,出了山庄又行二十余米,就看到一队人马仿佛像是黑夜的使者,与浓稠的黑夜融为一体。
“暗八见过主子。”随风见得为首身披黑斗篷之人,立时上前单膝跪地。
黑斗篷没有摘下兜帽,只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面前的暗八,沉声问道:“你跟在沈公子身边,可察觉到山庄或附近有什么异样?”
随风低头回应:“回主子,一切都正常。”
兜帽下的人皱了皱眉,难道是他杞人忧天了?
城门守卫放行的齐府马车只是正常的出城?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你可知沈江亭明日的安排?”
“知道。”随风说着,便将先前齐衡的安排一字不漏地讲给马上之人听。听完后,马上的人扭头看向沉睡的山峦,观云楼,青山寺……
“暗二暗三暗四,你们留下来暗中保护沈公子,轻骑队也下一部分人下,剩下的随朕上山。”
“陛下不可!”付统领驾马上前:“天黑山路难走,且也不知山中是否危险,为防万一,陛下您在此等候,就由我等前去山中探查。”
付统领虽是不知陛下为何这般看中那沈江亭,但陛下这般做定是有理由的。
只是不将危险排除,陛下也不放心。
还是付统领提出了建议:“不如派人去通知山庄的人,就说昨夜刺客藏匿于山中,属下先派人堵住山路,又着人回京调遣人马再行搜山之举?”
“却也是个办法,不过……”陛下思忖片刻,唇角一勾:“去将放行的守卫和齐府驾马车出城的小厮抓起来,若山中无危险便罢,可要是真藏匿了死士……”
最后一句话他拉长尾音,唇角蓦地一撇,冷哼一声:“正好昨夜的‘刺客’还没抓到!”
说罢,他双.腿夹紧马腹,甩动缰绳:“去山庄。”
这边的秋昀等了半响不见随风回来,也没听到打斗声,正琢磨着是不是有人将随风引走好单独来对付他时,随风回来了。
对方似是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在沉睡,便轻手轻脚地回到软塌上躺下。
只是躺下不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门外:“沈公子,沈公子……”
扣门声伴着齐衡的轻唤,他佯装被动静惊醒,睁开眼就见随风已经下了软塌去开门,齐衡小声问了一句:“你家公子醒了吗?”
随风扭头看了一下,正好对上秋昀投来的目光,道:“公子醒了,不知齐公子这是?”
“陛下来了。”齐衡压着声音,堪堪能让里头的人听到:“随风你赶紧伺候你家公子洗漱,随我去见圣。”
秋昀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
陛下怎么就来了?怪不得随风方才出去那么久。
不是,上次想出城,还没上马车就被召进宫,这次出城刚歇下就直接追来了,陛下这是对他有心电感应吗?知道他想死遁脱身?
秋昀匆匆洗漱,衣冠整齐地随守在门口的齐衡匆匆赶到前厅,还没靠近,就见门厅外把守着四个持刀的侍卫。
还是带着人马出来的?
难道是察觉到齐丞相那边的动作才连夜赶来的?
秋昀边思索边踏进前厅,一身黑色紧身衣的陛下端着茶碗,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漂浮在碗面的茶叶,山庄里的管家低垂着脑袋伺候在旁。
二人拱手行礼,陛下一挥手:“在外就不用多礼。”
说着,他搁下手里的茶碗,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在安然无恙的秋昀身上打量片刻,眸光一厉转向齐衡:“知道朕为何而来吗?”
齐衡对陛下的感情很复杂,又喜又惧:“臣不知。”
“臣也不知。”秋昀说。
厅外夜风吹拂,灯影晃动,映得陛下那张苍白的面色明明灭灭。
他转身负手,回到上.位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朕收到消息,有人借身份之便,将刺客藏于马车内,收买城门守卫带出了城。”
齐衡不知想到了什么,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表忠心:“陛下,臣绝无不轨之心。”
陛下拨着茶盖看向秋昀:“沈爱卿你怎么看?”
“……”昨夜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您心中不清楚?
不过,秋昀转而想到自己下午的猜测,齐丞相果真是有了动作,不然陛下也不会这么大半夜地追过来。
“回陛下。”他一本正经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臣坦坦荡荡,无愧于天地和陛下。”
闻言,陛下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轻哼了一声:“那刺客藏匿于附近山林,朕已吩咐人将附近山路封锁,你二人若是无事,天亮就回京,免得平生变故。”
这般说来,那怀疑的便是不是自己。
齐衡蹦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只是……
“陛下,臣想——”
“嗯?”
齐衡吓得一激灵,连忙叩首:“臣遵旨。”
陛下微不可察地头了下头,看向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秋昀:“沈爱卿你可是有什么事?”
“臣在想,既然刺客藏于山林,而山脚下又有兵士把守,料来附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臣等此次出来只为与好友临别在即时的一叙,若是失约,叫臣等日后再如何面对好友?”
“也许那些刺客也并非藏匿附近山林呢?”陛下说着,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那是守信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当然是守信。”秋昀毫不犹豫地说道:“再者,臣也非手无缚鸡之力,懂得些许拳脚功夫,应付个把刺客不成问题,不然昨夜在皇宫也不会能安然脱身。”
“……”陛下嘴角一抽,胸口也紧跟着隐隐作痛。
昨夜那一脚踹得可不轻,他回去看过了,留下好深一个脚印。
“既是如此,那朕就不为难你二人了,不过你二人一个是即将赴任的县令,一个是刚封的司隶校尉,若在这等时候出事朕脸面也不好看……”
说着,他放下茶碗,负手起身,感慨道:“朕也有两年没出过京城,都快忘了附近景色。今晚朕就不走了,跟着尔等也凑个热闹。”
这句话勾起了齐衡的记忆。
当年的太子文韬武略,尤其是文采举世无双。
还经常在墨砚楼举办诗会,当时的文人墨客削尖了脑袋也要参加诗会,就为自己所做诗词得太子一句夸张。
他也是受太子影响,方才勤学苦练,想着哪一日自己也能作出一首能让太子侧目的诗词来。
这段记忆太过美好,美好到齐衡都忘了恐惧和害怕,直接欣喜地抬起头来:“能得陛下参与,是臣等之幸。”
齐衡的目光愉悦了陛下。
陛下唇角微勾,一瞥旁边的沈江亭,却见得对方面上似有不愿,刚勾起的唇角慢慢拉平,声音淡淡:“时辰也不早了,你二人回去歇着吧。”
“那臣告退。”
二人退出厅堂,齐衡满脑子都是明日要准备的诗词,便唤来小厮亲自去为陛下收拾房间。
秋昀郁闷地回到厢房,有陛下跟随,定然就会有侍卫,那他的死遁不是又泡汤了?思及此,他怅然地看向浓墨的夜空,思索着脱身之法。
“公子?”随风轻唤道:“陛下来了您不高兴?”
“倒也不是。”秋昀回神,边走边道:“就是觉得有陛下在,众人会不自在。”
随风浅浅一笑:“那不能。陛下是天纵奇才,当年为太子时,便以名满京都,若非陛下当时尚且年少,后又突然出事,导致流传世间的文章与诗词不多,比肩、乃至超过齐家那个大儒,不过是时间问题。”
秋昀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倒是对陛下过去了解颇多。”
随风笑意一僵,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不瞒公子,小的是孤儿,曾在茶楼酒楼青楼等地乞讨过,听得那些出入的人经常提及太子,便记下来了。后来小的实在没法,就将自己卖给了牙行,被侯府管事挑中带进侯府当一跑腿小厮,因经常出入侯府,也能听得一些太子之事,比如太子建了墨砚楼,拔得头魁者不但能得名声,还可被太子收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