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近一个月到泉阳宫示好,结果全都被拒之门外,乐萧玉整个人都快要被气死了,若是换一个卿侍敢如此对待她,恐怕早就被她打进冷宫去自生自灭了。
不,应该说这后宫当中除了元君,根本没有哪个卿侍敢于这样对待一国之君,因为只有他才有着强大的依仗,令她不能轻举妄动。
乐萧玉既恼又羞,恨不得立即派人闯进泉阳宫将岑阳焱抓出来惩治一番,可是理智却按捺住了她心中的蠢蠢欲动,在岑庚还掌握着整个国家大部分兵力的时候,即便她是皇帝也不能、或者说是不敢拿他怎么样。
深夜,宜人宫。
床上原本安睡的女人突然开始小幅地颤动,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脸上的神情从安详逐渐地变成扭曲痛苦,嘴里发出一些不成句的呓语。
“皇上,”身边的男子被惊动了,慌忙攀在她身上摇着她,“你怎么了皇上?皇上……”
“大胆狗贼!”乐萧玉猛地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直直往面前的人脖子上掐去。
贤卿毫无防备之下被她掐住了要害,加上男女之间天生的体力差距,两只手无力地抓攘了两下根本就挣脱不了,很快就被她掐得直翻白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幸好这时候乐萧玉的神智逐渐恢复了清明,见到自己差点亲手掐死心爱的男人,心里骇了一跳,忙松开手,抱住他替他顺气:“骞儿,你不要吓朕啊骞儿。”
贤卿只是一时背过气去,被她拍了几下呛咳几声呼吸就顺畅了,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的他吓得直发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抱歉骞儿,”乐萧玉看到他这副模样心疼极了,赶紧抱着他安慰,“朕梦魇了,把你当成了乱臣贼子,才会控制不住地出手,别怕朕。”
贤卿想要开口喉间却一阵一阵的刺痛,只发出了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皇帝自己也是惊魂未定,不想惊动殿外候着的人,自行起身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可她根本就不会伺候人,倒的是桌上剩下的凉水,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又是大晚上气温很低,贤卿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顿时冻得整个人一激灵。
乐萧玉感觉到他身体发颤,还以为他还在害怕,赶紧体贴地小声安慰。
被一国之君如此小心地对待,贤卿哪里还能说出实情?只好把苦水自个儿咽下了,偏这时候皇帝还想去给他倒水喝,他赶紧拦下,岔开话题道:“臣侍无碍了,皇上这是梦到了什么?”
他的嗓子受到了损伤,声音不若平时婉转动人,而是带着几分嘶哑。
“爱卿的伤势要紧,还管它什么梦不梦的?”乐萧玉一听就心疼坏了,“朕这就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别——”贤卿赶紧劝阻,忍着喉间的不适道,“臣侍无事,涂点药膏就好了,若是传了太医,今晚之事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对陛下的名声不利。”
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是现在皇贵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整天盯着他等着拿他痛脚,假如知道了他差点被皇上掐死,还不知道会编排成什么样子。
乐萧玉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顾忌,只当他一心为自己差想,心里十分感动,爱怜地牵着他的手道:“在这宫里大概只有骞儿你是真心对朕,只是委屈了你。”
“臣侍不委屈。”贤卿顺势依进她的怀里,小声地道,“只要陛下好好的,臣侍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又你侬我侬了半晌,乐萧玉才唤人取了药膏来,小侍听令进来燃起高烛,顿时被屋内的情形吓了一跳。
皇帝刚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是真的把面前的人当成了敌人,下手毫不留情,因而贤卿脖子上的伤痕非常惨烈,衬着他雪白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替他抹药的时候乐萧玉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若不是她及时醒了过来,今天她就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男人了。
可即便如此这个傻男人也对她毫无怨言,一心只记挂着不能害了她的名声,叫她如何能不爱他、怜他,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但她身为一国之君,却连光明正大地宠爱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卑微地跪在其他男人的脚下,有时候还要受人欺凌。
想到之前惊醒她的那个噩梦,乐萧玉的眼里顿时一片阴霾。
一开始她还想刺探一下元君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了皇太女不是他亲生的,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即使她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免俗,心中总还存着侥幸。
可是越到后面她的心里就越凉,岑阳焱的态度几乎已经是表明了他什么都清楚了,否则他也不会一改常态地对皇太女不闻不问。
甚至她有时候都在怀疑,易儿会突然中毒,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毒手。
乐萧玉不明白自己做得如此隐秘,元君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破绽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岑庚此人最疼爱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当初她会求娶岑阳焱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否则以他的品貌哪里有资格做她的正妻?
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做的事,她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之前自己梦里的情形很可能会发生,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第185章 女尊元君8
放弃了自欺欺人的想法, 第二天乐萧玉在晨会之后便单独将丞相留了下来,与她商讨起将计划提前,等岑元帅打完这一仗就要将她处置了的事情。
丞相喻涵是前朝留下的重臣,原本追随的是先朝二皇女, 还把自己最看重的嫡长子嫁给了她做正妃。
六年前先帝突发疾病, 九位皇女分成几个派系为了皇位拼得你死我活, 当今那个时候就跟在二皇女身后, 并没有太多存在感,两人也只有浅薄的一点点交情。
喻涵当初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这个跟在主子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皇女,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同她攀亲事, 就连她去求娶岑庚的独子也是她支的招, 为的是帮二皇女增加助力。
二皇女倒是不嫌弃他生得丑陋, 愿意以侧卿之位迎娶,可岑大元帅这人爱子如命,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给人做小,就算是皇女的侧卿也不行。
毕竟说得好听是皇女侧卿,实际上也只是一个侍而已, 任她们这边的人磨破了嘴皮子, 岑庚也没有答应。
二皇女无法才采纳了喻涵的方案, 可她却没有料到自己这个九皇妹表面上唯唯喏喏,暗地里野心却不小, 转头就和岳母制定了黄雀在后的计划。
辛辛苦苦几个月,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对手都斩杀殆尽,最后打败了一直跟她作对的大皇女攻入皇宫,却在临门一脚被反水的乐萧玉取了性命,摘了胜利的果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出身低微的九皇女最后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君, 喻涵虽然没有被清算,反而得到了皇帝不计前嫌的重用,却依旧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本当初她会促成九皇女与岑庚之子的婚事,除了因为岑大元帅不肯儿子与人做小之外,还有她顾虑着怕岑氏入了二皇女府会影响到自己长子的地位,毕竟他的后盾太强了。
结果一番算计却反给九皇女带去了助力,害得她最寄予期望的嫡长大好年华只能独自困守王府,好好的一枚棋子就这么废了。
虽然她很快就把嫡幼子送进了新皇的后宫,小儿子还得了皇帝的恩宠成为了皇贵卿,但却始终被岑氏压了一头,元君和皇贵卿表面上看起来只差了一级,可其中的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所以在得知皇上对岑庚起了杀心的时候,喻涵简直欣喜若狂,积极主动地出谋划策,特别是皇上暗示过事后会立她的儿子为元君之后,恨不得立即就大元帅就地正法。
乐萧玉对她的这些小心思当然心知肚明,她会在宫中宠着纵着皇贵卿,本也是为了叫丞相能够心甘情愿地替自己卖命。
原以为此时自己将计划提前,这个抱着野心的臣女会立即兴奋地替她想计策,可出乎预料的她却没太大的反应,反而说了一大堆称赞岑庚的话,劝她三思而后行。
“丞相这是何意?”乐萧玉没有漏看她眼底算计的光芒,对于她说的这些堂而皇之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言的?”
“臣斗胆,陛下与元君感情甚笃,岑元帅毕竟是元君的生母,若是陛下轻易处置了岑庚,臣怕陛下与元君之间起了嫌隙。”喻涵慌忙跪下道。
乐萧玉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元君容貌丑陋、身姿粗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她这个皇帝会对岑氏有感情,她甚至还知道有不少人在暗地里揣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废了元君。
况且喻涵在宫中还有皇贵卿这个眼线,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对元君只有面子情,两人之间生疏得很,哪里来得“感情甚笃”这种事情?
莫非她是想逼自己亲口说出事后立喻氏为元君,或许更有甚者,想要她立下诏书?
乐萧玉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怒气,好一个喻丞相,竟然还想逼迫于她,还真是狗胆不小!
她倒是不惧于作出承诺,哪怕是当真立下诏书也无妨的,反正她本就打算在收回兵权之后连这个丞相一起处置了。
到时候无论是承诺还是诏书都是无用的,但这种被人逼着做决定的感觉却令她非常不爽!
“丞相果真忠君爱国,懂得替朕分忧。”乐萧玉不准备那么快地如她的愿,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冷冷地道,“跪安吧!”
“是,微臣告退。”喻涵神色不变,恭敬地行礼之后,默默地退出了殿外。
等到人走了有一会了,原本面容淡然的乐萧玉猛地暴怒而起,抓起面前的奏折狠狠地丢了出去。
岑庚原本就掌握了全国一半的兵力,在协助她登基之时又趁机收服了不少,如今整个国家差不多七成的兵力都在她手中。
喻涵虽是文臣,但在朝中任值多年根深叶茂,各处驻军当中都有些她的人手。
乐萧玉想要在除掉岑庚之后维护安定,不引起军中哗变,还非得靠着她配合不可,如今这个老狐狸耍奸,她一时半会还真拿她没办法。
虽然心里非常气愤,不过为了自己的大计能够成功,冷了她几天之后,皇帝终究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皇贵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很是过了一阵风光的日子,皇帝的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他的宫中,各种奇珍异宝、华服美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身为丞相嫡子,他早就看惯了各种珍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稀罕的,不过他仍旧非常欣喜,毕竟这些物件代表的是皇上的心意。
而且皇上接连半个月都宿在他的宁云宫中,就连初一、十五要去元君那里的祖宗规矩都不顾了,至于前段时间让他耿耿于怀的贤卿,更是连皇上的边都挨不上。
喻书文每晚都得到了皇帝的滋润,整天面色红润,原本就十分美艳的脸变得更加妖艳了,惹得后宫的卿侍们又羡又妒,恨不得眼神能化成利刃,给他来个万剑穿心。
“皇贵卿哥哥也传授弟弟们几招,到底如何才能讨得皇上的欢喜?”
如今元君闭宫不出,整个后宫皇贵卿最大,每天的请安就转到了宁云宫,看着他那张被滋润得娇艳欲滴的脸,有人忍不住说了酸溜溜的话。
“有些东西不是学就能学得来的,”皇贵卿自恋地抚了抚脸,凤眼微斜流露出无限的风情,“本宫天生丽质、魅力天成,你能学得了吗?”
说话的宫卿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其他卿侍也都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毕竟皇贵卿虽然嚣张跋扈性格很不讨喜,但他的容貌是有目共睹的,整个后宫甚至放眼全天下恐怕也难以找到能与之匹敌的男人。
见没有人敢与他争锋,皇贵卿心里冷哼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不紧不慢地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扫了默不作声装鹌鹑的贤卿一眼,道:“贤卿弟弟今天穿得倒是雅致,想来是上次在泉阳宫得到了教训。”
贤卿的眼皮轻轻地跳了跳,弱风拂柳般站起身,福了福,道:“臣侍之前不懂事,幸得皇贵卿指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是个懂事的。”皇贵卿欣慰地点了点头,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却突然话风一转,“不过你今天穿的这个颜色本宫很不喜欢。”
他这明显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贤卿今天穿的是浅蓝色,宫里大多数人都有同色的服饰,就连他自己前两天还曾穿过的。
众卿侍哪会看不出他是有意想找茬?不过此时却没有人打算出面解围,反而全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自从元君点明了贤卿侍寝的次数多得能跟皇贵卿匹敌之后,众人回去之后都暗中查探了一番,虽然并没有他在其中搞鬼的实证,但心里的疑虑却不是因此能打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