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烦地拿过来一把挂掉, 顺手关了机, 整个世界顿时清静了。
待到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有所缓解,阳焱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 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散了满地的酒瓶和一大堆污物, 扭头进了卫生间。
原主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活像掉进酒缸里被腌过似的, 若非他神魂足够强大, 恐怕刚过来就得醉死过去。
在花洒下冲了近半个小时, 那种周身被包裹着的不适感觉才散去, 身体因为充满酒精而升起的温度也降下去了些。
阳焱整理好原主的记忆走出卫生间,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穿上, 随手扒拉了两下半干的及肩长发,转身离开了这套明显已经无法住人的房子。
凭借着过人的眼力轻易就瞧见了小区外面藏着的记者,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 放弃了从正门离开的想法。
循着记忆走到边缘一处监控死角, 确认外面的路上没有行人了,攀着墙轻轻松松地跃了出去,落地的时候仅仅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声音。
这是一条两个小区之间的小路,灯光在茂密的树叶遮挡下显得极为微弱, 两头大道上人来车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
小区对面就有一家品质很高的酒店,阳焱干脆选择步行过去。
晚上八点多还是挺热闹的时候,他又正处在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因为出众的外形引来了不少视线。
原主现在在网上还挺出名的,很快就有人露出了惊鄂的眼神,显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不过阳焱看起来脚步从容,但速度却不慢,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越过他们的身边,走进了酒店大门。
在前台服务员极力掩饰却还是显得很不自然的笑容中开了个豪华套房,没有理会跟着他进来的好事者闪闪烁烁的窥探目光,面无表情地刷卡进了电梯。
这家酒店做得最好的就是私密性,没有房卡根本就进不了内部,所以他并不担心有人来打扰,刷开房门就先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原主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睡过好觉了,也就是仗着年轻身体好才没搞出病来,现在补足了觉顿时精气神十足。
洗漱一番叫了些吃的填饱肚子,阳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按了开机键。
机子刚打开就不断涌入大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他没急着点开,等了近一分钟不再更新之后才点进去大致浏览了一下。
短信几乎全是来自陌生号码,这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用极尽恶毒的语言侮辱咒骂着原主,对比之下就连零星几条广告或者具有诈骗嫌疑的信息都变得可爱起来。
随意看了几条之后阳焱便退出了页面,虽然看这些东西也挺不顺眼,但他没有像原主一样全部删掉,现成的证据当然是要保留下来才对了。
原主设置了迅录里以外的电话拦截,没有接到的电话除了零星几个朋友和“家人”之外大多数是原主的女朋友打来的,从昨晚十点到今天足有几十通,最近一通正好在他开机以前几分钟。
阳焱没有急着回电话,又点开了微信,果然标注着简江雪的名字旁显示着红点,他点开没有去听那一长串的语音,简单地回了几个字:“安好,勿念。”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看来这姑娘一直抱着手机守着他。
阳焱有些烦恼地揉了揉额头,没让她多等很快接了起来:“喂——”
“阿焱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晚上都关机?到你家也找不到人,你急死我了你知道吗?”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了。
“对不起……”阳焱莫名地有点心虚,原本在心里盘桓着的话一时都说不出口了。
“我不是想责怪你,”简江雪的语气立即就软了下来,“阿焱,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想自己静一静,不过下次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地祈求道:“你这样突然消失不见,电话关机、家里又没人,我真的很担心。”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阳焱摸了摸鼻子,分手的话这下是彻底说不出来了,算了,还是等后面慢慢地冷淡吧,现在就提也确实有些突然了。
简江雪不知道电话这头的恋人正盘算着要跟她分开,得到他的承诺之后轻笑了一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啊?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阳焱的良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如实地回答之后,拒绝道:“不用了,你不是在准备画展吗?现在应该很忙才对,放心吧我真的没事,那些流言还击不垮我。”
“那好吧……”简江雪听他的语气确实像已经挺过来了,迟疑了一下,安慰道,“事情已经在调查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你不要想太多。”
阳焱应了一声,她却还是没有挂断电话,静了片刻有些娇羞地说道:“如果心情不好记得打给我,画展永远都没有你重要。”随后才匆匆地结束了通话。
听到电话里“嘟——嘟——”的忙音,阳焱略无奈地按了按眉头,心里有点替原主可惜,这次遇到的女主其实品性还不错,但凡他的心态好点,也不至于走到最后那种地步。
怀着感慨的心情又陆续接了几个电话,多是不太熟悉的那种,原主的性格比较沉闷,没有太过亲近的朋友。
加上他在画画上面的天分极高,这些年拿了不少的奖项,多多少少有点引人妒忌,遇到这么大的事也就老师和女朋友是真正关心他,其余的大多是怀着点看热闹的心思的。
那些表面上担心慰问,实际上含沙射影、往人伤口上撒盐的话,以原主敏感的性格听了恐怕会受不了。
但阳焱却丝毫不受影响,还以牙还牙地堵了回去,反倒搞得他们自己讪讪的,都飞快地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打过来了。
呵!爷可是在女尊后宫混过的男人,跟爷在这里玩儿个宫心计!
阳焱冷笑一声,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来电显示“傅洮”两个字冷冰冰地跳动着,若是被外人看到了,绝对想不到这个人跟机主是亲生父子的关系。
等铃声响了半分钟他才接起电话,不过那边的人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才接通正好就挂断了。
阳焱挑了挑眉,将手机丢到沙发上便起身去到吧台前,等过了几分钟端着杯果汁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响起了第二遍。
他懒洋洋地划开绿键,却没有马上拿起来放到耳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几乎在接通的瞬间那边就响起了咆哮声。
“傅阳焱!你涨本事了,连老子的电话都敢不接!”傅洮显然是气极了,即使隔着一臂的距离也能听到清晰听他的声音。
阳焱干脆任电话躺在沙发上,悠闲地喝了一口果汁,这才冷淡地说道:“有事说事。”
“你个小兔仔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傅洮气得破口大骂,“老子生你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后面连着一串披头盖脸的教训,阳焱懒得再听,果断地挂了电话,那边紧跟着打过来,他立即又挂断,接着又打过来,又挂断。
如此几次三番,虽然看到不傅洮的表情,但依照原主记忆里这个父亲的用气,可以想像得到他现在必定是气急败坏。
再次挂断之后隔了好一会电话才再次响起,这次却不是之前的号码,而是换成了“傅家”两个字在跳动。
等了半分钟左右阳焱才慢吞吞地接起来,那边的人才暴怒地说了一个“你”字,他就立即冷声打断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怒气,过了近一分钟傅洮才把这股气喘平了,咬牙切齿地道:“傅阳焱,你有种。”
“用不着你说,”阳焱冷冷地道,“找我什么事?”
“你爷爷今晚过大寿,记得准时到。”傅洮大约也是累了,没有再继续耍老子的威风,直接说道。
“知道了。”阳焱冷淡地应了一声就准备挂电话。
“等等!”傅洮猜到了他的意图,赶紧道,“今年记得重新选礼物,不要再拿你那些破画去充数了,现在谁不知道你都是抄袭的?别惹得人笑话!”
调查的结果都还没出来呢,他这个老子就急着把罪名安死在他头上了。
阳焱无声地冷笑一声,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第198章 天才画家2
电话里只剩下冷冰冰的忙音,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儿子挂电话,傅洮气得把座机也摔了,仿古的电话机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其中一块碎片飞起来, 差点刮到了刚进门的美妇的脸,吓得她“啊”地一声连退了几步才避开,拍着胸口脸色微微发白。
“这是怎么了洮哥?”卢音韵定了定神, 扭着腰枝走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柔声问道,“谁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还不是傅阳焱那个逆子!”傅洮气得捶了一下沙发靠背, 怒道, “自从搬出去住之后缺了管教,这两年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但闹了抄袭的丑闻, 现在连我也敢顶撞了。”
见他脸色发青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卢音韵的心里升起喜意, 面上却露出些许忧虑, 自责地道:“这都怪我。”
“阿焱的妈妈走得早,按理说我应该担起当妈的责任好生教导他的, 可是管严了吧又怕别人说我这个后妈狠心, 就不自觉地对他宠溺了些。”
“我只后悔当初不该顾忌着外面的闲言碎语,就算被他恨也该对他狠下心肠,也不至于养成他现在这个性格, 都是我害了他……”
卢音韵越说越伤心, 两眼不由地泛着泪花,努力强忍着才没有失态地哭出来,但捂着的嘴里还是漏出了几声泣声。
她年纪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生得又温婉可人。
这么含泪轻声啜泣,又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哪怕真的犯了错也叫人不忍苛责,何况傅洮并不觉得她有错。
男人暴怒的情绪化为对老婆的怜惜,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别哭了,这一切都怪不到你的头上。”
“这些年你对那个逆子怎么样,我全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亲妈也不见得能做得比你更好了,是他自己不知好歹才对。”
“你别这样说,阿焱还是个孩子,”卢音韵摇了摇头,叹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小性格孤僻,这么多年都与我们不亲近,现在又干出抄袭的事情,始终还是怪我们对他关心太少了。”
“再过两年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傅洮想到长子古怪的性子,只觉得糟心万分,“你也别替他开脱了,所谓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阿泽咱们也是这样养的,也没见他像他哥一样古里古怪的,反而阳光活泼又聪明懂事,你对那逆子已经仁至义尽,他自己烂泥糊不上墙也赖不了谁,以后还是多把心思花在阿泽身上。”
“可是……”卢音韵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洮强硬地打断了。
“听我的!”他冷冷地道,“那逆子现在翅膀硬了,连我都敢顶撞了,以后就由着他去折腾,是死是活反正我都是不会再管的!”
“你……”卢音韵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跟你争辩,等你消了气再说。”
“谁跟你说气话!”傅洮怒道,“他现在都敢忤逆我,以后也不敢指望他会孝顺,等我死了他别想在我手里得到一分钱!”
卢音韵满脸无奈地没有再劝,心里却无比欣喜,她真心盼望继子能继续愚蠢地闹出更多的事情才好,等到老公对他仅剩不多的情分全都磨光了,这偌大的家业就全是自己儿子一个人的了。
阳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傅家发生的事情,但大致也能猜到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原主早就被这家人伤透了心,他都不在意了,他就更不会在意了。
结束与傅父的通话他就立即打给了助理小南,吩咐她安排人去把房子打扫一下,顺便给自己带套衣服,以及把原主给爷爷准备的贺礼取过来。
之后他将手机关了静音,在宽敞的客厅里活动起筋骨。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不健壮,这些日子心情颓丧,整天醉生梦死、日夜不分,把身子糟践得厉害。
虽然他狠狠地补了一觉,但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皮肤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体弱气虚、毫无朝气。
若是就这副样子出现在人前,特别是那些本来就存心看他笑话的人面前,还不知道心里该如何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