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狡辩?”容父大怒,“你都亲口说出想当皇后这种话了,还说不是怀有不良的居心,把为父当傻子了吗?”
“我——”容音华自然不能说自己要当的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的皇后,一时百口莫辩,只能手捂着脸颊默默垂下眼眸,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殿下看在娘娘的份上才会对你这个表妹多有包容,但这绝不代表你能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容父又怒斥了一通,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还以为她知道错了,心气总算平了些。
不过他还是狠狠心,道:“从今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反省,一步都不许离开家门,等到这件事情过了之后,我马上给你选一门亲事嫁出去。”
容音华自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除非她敢讲出二皇子的阴谋,可是她当然不敢,只能一句话都没说,默认了他的安排。
反正济哥哥很快就能登上皇位了,到时候父亲想做的这些事都不会成真,对此她一点也不着急,她真正急的是……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容音华忍下心中的屈辱,可怜巴巴地哀求,“请爹爹为怜惜女儿,为女儿延请太医吧,女儿的脸好痛。”
到底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容父见她似乎真的知错了,便答应了下来,很快便换了一身衣服赶入宫中。
请太医这种小事自然是不需要他亲自前来的,他过来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了女儿一事,来向太子殿下回复。
这时候他心里无比庆幸,好在殿下没有信了女儿的鬼话,否则真出了点什么事情,容家的声誉,还有和殿下一直以来保持的良好关系,都可能毁于一旦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教出个如此愚蠢的女儿的,要知道皇上现在可是在病中啊!若是殿下真的在此期间闹出桃色事件来,皇上怎么看他?大臣们又怎么看他?
便是为了他人的异样目光,殿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真收了她,她的算计又怎么会成功呢?
容父唯一庆幸的是她找的借口还算说得过去,他只当女儿胆小怕事,误将别人的闲聊当了真来回复,也不至于被追究责任。
如他所料,太子得知只是误会一场之后,果然没有深究,甚至还赐下了一些补品,叫他带回去给表妹压压惊。
容父虽然受之有愧,但为了不被发现女儿真正的心思,只好千恩万谢地接下了,回去便和夫人、母亲交代了,在定好亲事出嫁之前,绝对不许女儿再出门,便是宴会也不许她再去参加。
容音华这里也被通知到了,她倒是不太在乎,反正等皇帝一死,济哥哥打进皇宫,父亲的这些禁令对她来说便形同虚设,如今她在意的唯有她的脸。
好在当时她只是被瓷片稍微刮伤了一点点,太医看过之后说擦上几天药便会彻底康复,也不会留下疤痕,她这才安下心。
这一天来得很快,五日后容音华洗漱时发现自己的脸上果真恢复如初,光滑细嫩看不到一丝伤痕,正在欣喜之时,府里便迎来了报丧之人。
这些天宫里一直没有传出好消息,众臣府里早就备好了丧衣,容府也不例外,府里老小火速换上,祖父携老太君和儿子媳妇长孙等人入宫奔丧。
其他留在府里的人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其实暗中都在高兴,毕竟皇帝死了太子上位,与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层。
而当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容音华,不过与其他人不同,她欣喜的是今晚济哥哥就会打进皇宫称帝,她就要做皇后啦!
再听那些姐妹们压抑着兴奋讨论太子登基之后,她们会得到的好处,她顿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瞧着吧!这些人以后全都要来巴结她呢!
同时韶阳济也得到了皇帝病故的消息,身为皇子他再不受重视,也是需要去宫里奔丧的,而这正给了他起事的机会。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他交代好一切,便换上丧服匆匆进了宫,此时皇帝的灵堂已经支了起来,堂内哭声震天,来往的人无不沉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可内心真正的想法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就像他一样,他是真的死了爹,可惜他的内心却一丝悲伤都没有,反而还兴奋无比。
韶阳济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跪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各种荒诞夸张的表演,心里默默地将计划又推演了无数遍,以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
突然一个身影的出现打破了他心中的平静,那是韶阳焱,身为东宫太子,如今可以说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自然是万众瞩目。
不止是韶阳济,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全部目光,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些人一生来就光芒万丈,而有些人的出生就像沟渠里的蛆虫一样令人恶心。
他和韶阳焱两人就是这样明晃晃的对照,不过蛆虫也不见得永远都只有不见天日,他迫不及待地想将那人拉下神坛,看他被踩进泥里,还能不能保持如今这高傲的神色。
“唉呀!”像是察觉到恶意似的,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她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孩子又踢你了?”阳焱赶紧扶住她,随后交待她的贴身侍女扶她回去休息。
“这不太好吧?”太子妃左右看了一下,面露难色。
“没事,有孤在呢!”阳焱知道她的担心,安慰道,“你大着肚子,若是有点什么闪失那才糟糕,放心,母后那里孤会去说的。”
太子妃如今已经八个月,身体犹为笨重,她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谢殿□□恤。”
阳焱淡淡地点了点头,她便由着左右扶了下去。
众宗室、大臣和命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这时候并没有人不知趣地上去说什么不合规矩,毕竟太子妃受宠人尽皆知,而很快她就是皇后了。
☆、第34章 仁善太子13
大临朝按例在皇帝丧后众臣子需守灵三日, 这可苦了一些老臣,现在已经是深秋,白天还好, 到了晚间更深夜露,老人家的咳声便此声彼伏地响起。
阳焱自己是不注重这些形式, 但也不能贸然改变规矩, 只好吩咐人置出一间暖室,把上了年纪的臣子和家属请到里面去。
不料他随手而为的举动倒是感动了不少人的心, 赞不绝口地称他仁善。
阳焱有些无奈地与他们应付了几句,再一抬头时发现韶阳济已经不在原处,心知他必是准备发作,和母后小声交代了两句,便带人离开了灵堂。
宫里的人如今基本上都集中在灵堂内,相对于里面的灯火通明, 哭声络绎不绝不同, 外面静谧得过份,若是孤身一人走在其间的话, 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话非得吓出个好歹不可。
“殿下。”方出了灵堂不远,便有一人从暗中走出,跪在他面前。
“起来吧, 如何了?”阳焱淡淡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 ”那人汇报道,“逆臣已经开了东华门,如今正往昭德门而来,臣方才见到二皇子已经和他们汇合在一起。”
阳焱点点头道:“传孤的令,拿下禁卫军中的逆贼,关闭东华门和昭德门, 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是。”那人领令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阳焱却不着急,转身去了咸庄宫,叫人抬上了穿戴整齐的皇帝,准备带他一起去亲眼看到到底是谁要谋反,以免他整天怀疑是自己在害他。
他倒是不怎么介意,就是为原主叫屈,那孩子是真心敬爱着他的这位父皇,要是知道被他猜忌至此,该有多难过呢?
至于灵堂中的棺椁,自然是空的,正瑞帝虽然同意假传死讯,可没有肚量大到真的进去躺一躺。
一行人到时昭德门外正在发生激战,韶阳济这时候也知道了自己中了陷阱,可是东华门已经关闭,他已经没了退路,只能疯狂地做着困兽之斗。
经过几日的治疗,皇帝身体仍旧不能动弹,但头却已经可以灵活转动,嘴里也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腻、几!”看见墙下、身着铠甲,挥舞着长枪浴血奋战的次子,皇帝双眼瞪大,几欲喷出火来。
或许父子间真有血缘感应一说,明明他的声音很小,在杀声震天的此时只有紧挨着他的阳焱才能勉强听见,可距离十数丈之外的韶阳济却猛地抬起头看过来。
“父皇!”他惊呼一声,随即面容变得狰狞扭曲,愤怒地大喊,“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的喊声在满巷的喊杀声当中分外响亮,许多叛军回头向他看去,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城墙上的皇帝和太子两人。
皇帝竟然未死!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杀戮,靠着肩退守到二皇子周围。
“今日之事,孤只诛首恶,尔等若是现在弃械投降,孤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阳焱趁机朗声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面露迟疑,如今皇帝未死,显然他们的计划早就为人所知,再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太子说的话不是骗人的话,那么这将是他们唯一的生的机会。
“不要相信他!”韶阳济仍旧目眦欲裂地瞪着高墙上的两人,他身边一个年青将领却嘶声大喊,“自古以来谋逆之罪还从来没有哪个人能逃脱的!”
他长枪往城墙上一指,“他现在说得好听,等到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面对的绝对是毫不留情的绞杀!”
那人正是萧氏后人,他自知作为领头者之一绝对无法幸免,唯一的生路只有杀出重围逃出京去,因此绝不能让手下的人被对方蛊惑了去,至于日后可能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等逃过这一劫再想不迟。
“孤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诺,说饶你们性命便不会食言。”相对于他的歇斯底里,阳焱的语气平静得多,“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你们需要一辈子做苦工来偿还今日犯下的罪过。”
“但孤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弃械投降,此事不会连累你们的家人。”
如果他说得天花乱坠、许下优待,这些人或许还会怀疑,但他连将会怎么处置他们都说了出来,反倒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再听到说投降就不会累及家人,顿时便有人扛不住,手上一松,武器便掉落在地上。
有了带头之人之后,一众叛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很快武器落地的声音便连成了一片。
到最后除了几个死忠于韶阳济,并且没有家室拖累的人外,所有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杀戮工具。
“你们是傻的吗?”萧氏后人赤红着眼睛大喊,“这种骗鬼的话你们也敢相信?”
“捡起来,我命令你捡起来!”他举起长枪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叛军命令大吼,见他羞愧地垂下头不为所动,气得一枪向他扎了过去,正中他的喉间。
叛军捂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萧氏后人拔出枪尖,滚烫的鲜血随之飙出来,喷了他满头满脸,被他随意地一把抹去,提着枪又走向下一个人。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鬼,周围的人吓得全都捡起武器,不过不是攻向包围在他们四周的禁卫军,而是一个个警惕地指着他,以防自己步了刚刚那个叛军的后尘。
“杀!杀啊!”萧氏后人神情癫狂,挥起长枪在身周胡乱扫着,“杀了狗-屁皇帝和太子,拥二皇子上位,你们全都是功臣,封王拜相、裂土分疆!”
“他疯了吧……”
阳焱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地说道,他提高音量对下面的人允诺:“捉拿逆贼领头之人,孤允他罪减一等。”
此言一出,韶阳济和仅剩的几个死忠之人瞬间表情一凝,果然下一刻他们原先的手下便调转枪头对向了他们。
首当其冲的便是已经魔疯了的萧氏后人,他像没有听到城墙上的喊话似的,还在大喊大叫着威胁叛军去攻打城门,结果被人从身后偷袭,一枪扎了个透心凉,只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很快不甘地咽了气。
“殿下……”韶阳济他身边之人苦笑一声挡在他面前,“臣要先走一步了,只可惜终究没有报答得了太子殿下当年的大恩。”
他口里的“太子殿下”指的当然不是当今太子,而是废太子韶煜祺,因为深信二皇子是恩人的儿子,所以才会投到了他的手下。
“你不必如此,”韶阳济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投降吧!韶阳焱此人还算信守诺言,你们拿我的人头去领赏,日后天高海阔,不必再为了恩情所负累。”
“殿下!”几人心中有所预料,齐声惊呼。
韶阳济却已经拔出腰间的长剑,横在脖子上,眼睛一闭便朝下抹去。
关键时刻城墙上突然飞来一支羽箭,在他即将割破喉咙之前先刺穿了他握剑的手臂,铁剑因失去力道而摔落在地上,韶阳济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脖子上仅被划了浅浅的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