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薛放离神色不变道:“身子倒是软。”
江倦才不看,薛放离又道:“你也挺软。若是你,应当也可以做出这个姿势。”
江倦:“什么姿势?”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又瞄去一眼,画中的人柔韧度惊人,江倦看得惊住了,他喃喃地说:“不可以,我不可以,好累的姿势啊。”
说完,江倦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当,颇是恼羞成怒,“你要看自己看呀,拉着我做什么?”
薛放离只是低笑几声,并不作答。
“休想再骗我看一眼。”
江倦打定了主意再不给一个眼神,听着翻页声,他的眼神开始到处乱瞟,唯独不肯再落到书上,可没多久,薛放离动作一顿,翻页声也停了下来。
好安静,太安静了。
江倦靠在他肩上,微微侧过了头,好奇地抬起头,却正好撞入男人深黑的眼中。
“王爷?”
江倦好奇地唤了他一声,薛放离望了江倦很久,忽而掀起唇笑了一下,“低头。”
他的低头,肯定是让自己看图册,江倦摇头,“我不。”
“这一幅你也许眼熟。”
江倦抗拒不已,薛放离的手便从他的腰间穿过,拿起整本图册,他就算不想看,也被迫看去了一眼。
还真是眼熟。
画中之人,坐在椅子上,腿抬起一只,另一人埋首在一处。
江倦:“……”
他佯装镇定地说:“眼熟吗?不啊。”
“是吗。”
薛放离眉梢轻抬,他倚在床上,江倦又坐在他怀里,靠在他身上,腿曲起了一只,这会儿又在不自然地晃动,薛放离伸手抚在他脚腕处的珠串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挲。
江倦忙不迭地点头,薛放离缓缓地说:“你再看看。”
他低下头,说话时的气息几乎全落在江倦的脖颈上,江倦下意识一缩,“就是还好啊。”
薛放离:“看得不够认真,再看。”
“我……”
那只在摩挲珠子的手,忽而拨开珠串,好似在握江倦的脚踝,可指尖却又不住地揉捏他的踝骨,江倦痒得一颤,慌张地推他手。
“没什么好看的。”
江倦眼神飘忽不定,他真的脸皮很薄,只被逗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面庞一片盛色,艳得惊心动魄,就连雪玉堆就似的脖颈,也沾上了淡色的粉。
“没什么好看的,你脸红什么?”
薛放离又开了口,他的下颌搭在江倦的肩上,滚烫的气息落在江倦的脖颈处,潮得好似浸润在水汽之中,江倦觉得自己都要化开了。
“……你管我。”
江倦的心跳又在微微加速,一声又一声,砰砰作响,他却还在嘴硬。
薛放离:“那本王只好提醒你一下了。”
下一刻,他的唇舌一掠而过,江倦白皙的脖颈处,红色小痣留下一片湿痕,薛放离嗓音轻而缓地问他:“想起来了吗?”
江倦:“我……”
薛放离噙着笑道:“若是还没想起来,本王不介意再为你上一次药。”
话都挑明了,江倦没法再装死了,他只好期期艾艾地说:“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薛放离:“一点?”
他又低下头,熟悉的、炙热的气息拂过江倦的肩头,玩够了踝骨,他手指又向上攀爬,轻捏江倦雪白的小腿肚,而后再度往上,来到了磨伤的地方,指尖轻触而来。
“王爷……”
伤口还未完全痊愈,江倦尾音一颤,好像是疼的,也好像是太害羞了,他几乎要哭出来,不过也终于老实下来了,“我想起来了,眼熟的,是眼熟的。”
他声音很轻,也很软,还带着点委屈,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
得到了想要答案,薛放离好整以暇地欣赏了许久,这才颔首道:“下一页。”
苍白的手指才触上书页,江倦就慌忙按住,他把头摇了又摇,刚才是几乎要哭出来,这次是真的含了泪。
——急的。
“不看了,我真的不看了。”
知道王爷存心在捉弄自己,而且好像还乐在其中,不打算轻易收手的样子,江倦没办法了,只好使用特殊技能。
“夫君,我不看了。”
他软乎乎地唤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问他:“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自己做鳏夫啊?”
“你明知道我有心疾,还这样、这样……”
欺负他。
夫君都喊出了口,可见人是真的被欺负狠了,薛放离看了就江倦,尽管心中颇为遗憾——没能逼着少年与他一同把这春宫图看完,他也尚未逗够江倦。
但薛放离还是见好就收,他揽过江倦,低声笑道:“本王怎会舍得气你。”
江倦瞟他一眼,”我也没见你不舍得。”
薛放离捉起江倦的手,轻轻揉弄他的指尖,垂眼道:“本王可不想做鳏夫,本王只想本王的王妃无病无恙,再多与本王撒几年娇,多陪本王几年。”
多陪他几年。
江倦一怔,抬头看薛放离,过了好半天他才说:“王爷,我会多陪你几年的。但是……你咳血这么严重,你也要努力一下,多陪我几年,你不要走得太早了,我真的好不想太早给你送终。”
薛放离望他,微微笑道:“你不走,本王自然也不会走,本王会陪你到最后一天。”
江倦摇摇头,纠正他道:“是我陪你到最后一天。”
“你……”
薛放离还要说什么,脚步声匆匆而来,随之门被敲响,蒋森涛沉声道:“王爷、王妃,陛下出事了,方才他在批改奏折却忽然昏倒,快与末将一同进宫!”
江倦听见一愣。
昏倒?
皇帝昏倒了?
在小说里,这是一个剧情转折点,弘兴帝昏倒,就说明他的身体已经被丹药摧垮,时局要乱起来了。
与此同时,安平侯称帝的剧情也要安排上了。
江倦沉默几秒,立马改了口,“王爷,侯爷可能要给我们一起送终了。”
第73章 想做咸鱼第73天
午夜时分,马车驶向皇宫。
江倦还没见过凌晨的京城,他好奇地撩开帘子,四处漆黑一片,唯有禁卫军在例行巡逻,步伐齐整。
看着看着,江倦的思绪又飘远了。
按照剧情,弘兴帝这次昏倒之后,一病不起,后宫人丁凋零,所以弘兴帝只能矮子里拔将军,让大皇子代为理政。
大皇子又与安平侯交往过甚,安平侯在他手下颇受重用,后来灾患来临,大皇子又遣了安平侯南下,这也为安平侯在民间奠定了一定的声望。
不过——大皇子,他与王爷好像得罪过。
安平侯,他与王爷才又得罪过一次。
江倦喃喃地说:“王爷,你的封地在哪儿啊?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要不然……明天我们就去你封地?”
“不,不要明天了,看完陛下,我们连夜出京怎么样?”
他好似想一出是一出,可拧起的眉心又显出几分忧虑,薛放离望他几眼,问江倦:“为什么要连夜出京?”
“你又在怕什么?”
江倦不能与他讲后续的剧情,只能紧张地说:“陛下病倒了啊。”
薛放离:“嗯?他病倒了又怎样?”
江倦:“……我们的罪了好多人,不快逃吗?”
薛放离低下头,轻轻掐住江倦的脸,懒洋洋地说:“该担心的你不担心,不该担心的你倒是耿耿于怀。”
“别说是父皇病倒,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本王为你顶着,怕什么?”
江倦的脸都被捏成了一团,他看看薛放离,并没有被安慰到,心里还是很愁。
王爷不肯走,怎么办?
要不……他自个儿溜了算了?
唉,不好。
他得想个办法,把王爷一起劝走。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江倦陷入沉思,却没有发现薛放离一直在看他。
得罪了许多人,快逃。
逃什么呢。
薛放离无声轻嗤一声。
时至今日,他总算知道了少年总在担心什么。难怪自己从未让他受过分毫委屈,少年却总是怕得不行。
他怕得罪人。
他怕弘兴帝出事,他们再无靠山,遭人暗算。
傻得可爱。
“本王才是你的靠山。”
薛放离微笑道:“得罪的人再多又如何?有本王在一日,他们心里再恨,见了你也要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叩拜一日。”
“可是……”
江倦还是忧心忡忡,他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薛放离见他这样,神色若有所思。
要想个办法,彻底打消少年的顾虑。
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什么值得他去担心。
不多时,江倦与薛放离赶到养心殿。
他们算是来得晚的,殿外早已来了不少人。
大皇子薛朝华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父皇!父皇!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父皇——!”
他哭得倒是情真意切,江倦却忍不住小声地问薛放离:“陛下不是只昏倒了吗?他怎么好像在哭、哭——哭得好严重。”
本来是想说“哭丧”的,但江倦又感觉不太好,就换了个词,薛放离轻嘲道:“怕哭得太小声,父皇就听不见他的拳拳之心了吧。”
薛朝华:“……”
江倦说得小声,但薛放离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薛朝华听见以后,脸上颇是挂不住,只好讪讪地闭了嘴,并在心里暗骂一声。
回回碰上这两口子,就没好事儿。
屁话多得很。
“咯吱”一声,养心殿的门被推开,汪总管走了出来,他如释重负道:“陛下醒了,现下已无大碍,各位娘娘与殿下不必担心。”
话音才落,殿外又响起了传唱声。
“太后娘娘到——!”
“皇儿,我的皇儿!”
大宫女扶着皇太后快步走入,皇太后可不同于后妃与皇子,后妃与皇子再怎么担心弘兴帝,也要等他的传召,皇太后却不需要。
她正要直直走入,汪总管却犹豫道:“太后娘娘,陛下交待过了,若是您来了,就请你回去歇息,毕竟时候也不早了,他也没有大碍。”
皇太后一愣,哀伤地问:“皇儿,你还是不肯见哀家?”
没有任何答复,弘兴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汪总管笑着劝道:“太后娘娘,你莫要多想,陛下只是身体不适,怕给您过了病气,您……”
“十年了,”皇太后说,“你与哀家置了十年的气。哀家生你养你,到头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便怨恨哀家至此!?”
“汪——咳咳。”
殿内,弘兴帝终于出了声,汪总管歉意一笑,连忙跑了进去。
片刻后,汪总管再度出来,皇太后殷殷地看着他,汪总管却是对薛放离道:“王爷,陛下要见您。”
薛放离“嗯”了一声,看向江倦,示意他别乱跑,江倦点点头,薛放离这才走。
“咯吱”的一声,养心殿的门又被合上,皇太后神色黯然地看了许久,最终却是恨上心头,牙齿咬得咯吱响,“皇儿,你宁愿见这个野种,也不肯见哀家。”
“煞星,当年哀家就不该留他性命,真真是个煞星啊!”
皇太后语气凄凉,身形微晃,梅妃连忙上前来搀住她,皇太后满眼含泪道:“哀家做那些事情,不过是为了皇儿,都是为了皇儿,他怎能怨恨哀家?”
梅妃顺着她的话安抚她:“太后娘娘,你莫气了,陛下迟早会想通的。”
皇太后摇摇头,仍是咬牙切齿道:“这个煞星,克死了他母妃,现在又来克我皇儿了,他怎就如此——”“阴魂不散呢?”
江倦被皇太后扣留过一次,知道她的煞星是骂的王爷,也大致知道皇太后做过的事情。
——春深殿的那场火,似乎与皇太后脱不开关系,后来她又借口化解刑克,把王爷与他虞美人的尸体关在一起。
这是为了弘兴帝吗?
江倦觉得不是。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弘兴帝不见她,皇太后却一味地责怪王爷,莫名其妙的,本来入宫的途中江倦还在为得罪了太多人而慌张不已,现在他想开了。
反正已经得罪过很多人了,皇太后又没有没有得罪过,再多得罪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太后娘娘……”
江倦慢吞吞地说:“您信佛,佛门又有三业——身、口、意。您谩骂王爷,这就是造了口业,还是恶口,好像会堕入三恶道的。”
三恶道也就是地狱,皇太后一听,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江倦只当她没听清,又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皇太后冷冷地问他:“你诅咒哀家死后下地狱?”
江倦认真地说:“不是诅咒,您信佛,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造口业,这很严重的。”
“你——!”
江倦又想起什么,问她:“太后娘娘,您说虞美人是王爷克死的,可有依据?有就算了,若是没有,这又是妄言,也是口业之一。”
皇太后怒气反笑,“好一个妄言,你懂得倒是多。”
“太后娘娘,您别放在心上,”梅妃笑着说,“王妃啊,确实懂得挺多的。您说慈宁宫冷清,上回妾身见了一只四耳猫,本想给您抱来,结果王妃也是说您信佛,养不得猫猫狗狗的,容易造恶业,最后自己抱回去养了。”
她好似在劝皇太后,实际上,根本不安好心,说出来的话反倒像是江倦想养那四耳猫,才拿了信佛之人不得养宠物的话来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