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驭见他们还想说什么,立刻说,“你们要是想让我心里难受,就什么也不要拿,然后跟着我一起去受苦吧。”
他们脸色陡然变了,只能顺了他。
谢驭什么也没带,他甚至连腰间那颗水滴形状的暖玉也摘了下来。
这个同心结编的比之前更好了,但可惜脏了不少,杀周太后的时候,同心结上溅了血。
他只拿走了那枝从沈赢宫里摘下来的梅花枝。
梅花已经凋零了,但梅花枝却自然蜿蜒好看。
谢驭找了只箱子把梅花枝装了起来,然后带着箱子就要离开。
“谢大人,皇上有请。”门口的人拦住他说。
“哦。”谢驭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后才说。
沈赢就在国师府的大厅里。
屋子里没点灯,谢驭只能看到他黑暗中的轮廓。
谢驭走了进去,含笑问,“皇上怎么在这儿,可是看我要走了,还想赏我些什么?三尺白绫,还是一杯毒酒?”
“谢驭。”沈赢声音沙哑,“你没有爱过我,是吧。”
黑暗中,谢驭微微挑起了眉梢。
这嗓子,看来真是被刺激到了。
他站在那里认认真真想了两秒后,才笑着说,“不是,爱过的。”
爱过两个字,他咬的很重。
“可朕从来没有爱过你。”沈赢忽然说,“朕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他这句话说的,比刚刚进门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
谢驭站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轮廓,忽然低笑了一声。
要是没有好感度在那儿,连他都要被骗了呢。
“你后悔吗?”沈赢沉了口气,使出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皇上觉得呢?”谢驭依旧含着笑,语调自然,嗓音干净清澈,就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似的,“若皇上是我,皇上会后悔吗?”
第404章 国师他权倾朝野 44
黑暗中,沈赢落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谢驭笑了笑,“愿陛下,岁岁平安,得偿所愿。”
谢驭走了。
沈赢在黑暗中坐了一夜,直到外面的天亮了起来,他才缓缓站了起来。
腰间的水滴形暖玉随着他的动作摆动,沈赢伸出手,触碰到了一丝光芒。
那是太阳初升时的晨光。
“皇上。”
在外面等了一夜的心腹上前扶住了他。
沈赢看着初升的太阳轻轻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他走了?”
“走了。”
“可有说什么?”
“.问,他问,周家公子如何了。”
沈赢一拳砸在了身后的雕花木门上,他身旁的心腹吓了一跳。
“皇上!”
沈赢垂下眼睛,他看向自己被撞的通红的手,这要是往日,谢驭早就心疼地过来抱着他的手念叨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留下。”沈赢微微转动自己通红的手,嗓音轻轻的,“他为什么不求求我,留下.”
“皇上.?”身旁的人猛地抬起头,满脸诧异。
沈赢把那只撞的通红不已的手缩回袖子里,定了定神说,“回去吧,该上朝了。”
“是。”
.
朝堂之上,沈赢告诉了朝臣们谢驭被流放忆州的事,满朝震惊。
谢驭被流放了?
沈赢,把谢驭流放了?
震惊的同时,他们又觉得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从周太后被关押,虎符到了沈赢手上,谢驭再也不见踪影他们就该想到了。
沈赢的实权是从谢驭那里来的,外面传言不好,沈赢疑心又重,怎么可能把谢驭留在身边。
谢驭在身边一天,就会提醒他一天,他的权利到底是怎么来的。
谢驭是沈赢最大的污点,他怎么可能允许这样一个污点如影随形呢。
朝臣们唏嘘不已,感叹谢驭千古奇才,却栽在了这里,当真又可惜又可叹。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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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驭走后,刚开始几天,沈赢还算正常,但时间长了,沈赢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开始在上早朝的时候走神,看着从前谢驭的位子走神。
坐在龙椅上的时候,他常常会以为谢驭还没有走,他还在承干宫等他,于是他就一直想,什么时候下早朝,下了早朝他就可以回去看他了。
他一定在趴在桌子上等着他一起回去吃饭。
他一定还床榻上滚来滚去,闹着要喝羊肉汤。
等了很久很久,早朝终于结束了。
沈赢兴冲冲回去了,可承干宫安安静静的,没有在里面闹着要喝羊肉汤的人,也没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
“皇上,您可要用膳?”身旁,有人低声问他。
“.嗯。”沈赢看着空荡荡的承干宫,轻轻点头,“中午,朕想喝羊肉汤。”
身旁的心腹微微一怔,羊肉汤,那不是谢驭喜欢的吗.
第405章 国师他权倾朝野 45
沈赢本人是不喜欢羊肉汤的,不仅不喜欢,还特别不喜欢。
但谢驭在这儿的时候,他为了他高兴,还是硬生生陪他喝了好久。
羊肉汤已经上来了。
味道和往日一样好,但沈赢却只喝了一口就全都吐了。
他痛苦不已,好像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承干宫的人看在眼里,个个都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提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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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夜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凉飕飕的。
沈赢半睡半醒地起了身,自己走到窗边关了窗户。
夜风这么凉,要是不把窗户关上,晚上谢驭起来又要闹腾了。
关上窗户后,沈赢又回去了,走到一半,他才站在床榻不远处忽然清醒了过来。
谢驭已经去忆州了。
他不在这里。
这里没有人怕冷,不需要关窗户。
皎洁的月色从窗棂照进来,光芒缥缈清冷,三人陡然生出了一丝凉意。
沈赢面无表情地回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头顶挂着个明黄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只小小的貔貅,最角落里用红色针脚歪歪扭扭绣了个驭字。
那个驭字是谢驭自己绣上去的。
他说貔貅招财进宝,万邪不侵,要在床头挂个貔貅保护他。
沈赢一把摘下了那只香囊,把它扔掉了脚底。
他爱上了眼睛,但又觉得周身空荡荡的,没有人抱着他缠着他,在旁边“沈赢”“沈赢”地喊他。
沈赢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翻了个身,在闭上,眼前还是他。
这一夜,是沈赢又是直接等到了天亮。
早上小太监进来喊他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香囊,沈赢几乎是直接跃起推开他捡起地上的香囊的。
小太监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对。
沈赢也觉得自己非常不对,他把自己这种行为归结于,习惯。
他只是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个人,只是习惯而已。
他并不是舍不得他,也不是离不开他。
不然他怎么会放他去忆州那么远的地方呢。
沈赢站在小太监面前笑了笑,笑容很轻很轻,让小太监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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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赢换了个地方住。
他不住在承干宫了,承干宫已经没有办法住了,那里到处都是谢驭的影子。
他需要换个地方住。
沈赢换到了承干宫附近的天月宫,天月宫的格局和承干宫完全不一样,谢驭也没有和他一起住过这里。
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不会在想他了吧?
沈赢这样想。
但不知道为什么,住进天月宫后,沈赢更睡不着觉了,他比以往更想谢驭了。
他觉得这个地方陌生不已,怎么睡也睡不着。
沈赢被折磨的日渐憔悴下来,终于有一天,他和身边的人提起了谢驭,“你说.他到了吗。”
刚开始,他身旁的小太监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在他站在一旁发愣的时候,沈赢又开了口。
“你说,谢驭到忆州了吗?”
第406章 国师他权倾朝野 46
小太监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奴才不知。”
沈赢轻轻眯起眼睛,声音清冽,“不知道就去问,他是重犯,若是路上跑了呢?”
小太监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连忙道,“是,是,奴才这就去问。”
就在他站起身要出去问的时候,身后的沈赢忽然开了口。
“直接让他回来。”
小太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猛地回头看向沈赢,沈赢正低着头坐在那里看奏章,刚刚那句话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小太监抿了抿唇,正要离开,还没抬脚走出去,就又听到了沈赢的声音:
“朕和你说话,你听到了么?”
小太监猛地回头,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死死低着头,有些不确定地道,“皇上,皇上是说.让,让谢大人回来么?”
沈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让他们立刻把人押回来。”
小太监不敢问为什么,低着头道,“是——”
“奴才这就去办。”
当天,沈赢心满意足地搬回了承干宫。
这一天晚上,他睡的很好。
忆州距离这里很远很远,谢驭刚走没几天,这会儿让人去追回来,应该用不了几天。
承干宫陈设如旧,还是谢驭在时候的样子,甚至这公里还有很多东西都是谢驭置办的。
沈赢站在承干宫中看着每一样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是回忆。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那副木制的碗筷,想到了他说的用这副碗筷不凉也不烫手,穿衣服的时候又看着那颗小小的水滴形状暖玉想,他说让他穿衣服的时候一定带上它。
沈赢手指落在暖玉上,这上面的同心结还是他亲手编制的。
他好想他。
好想见到他。
想.想他每天都在他身边的日子。
【叮——沈赢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96.】
沈赢低头把暖玉挂在了腰上,没事,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管他爱不爱他,不管他有没有爱过他,只要他在他身边就好了。
只要.他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
承干宫外,忽然传来了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声音。
沈赢回头看他,拍了拍自己细致的衣袖,漫不经心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谢驭可有消息了。”
小太监直接跪在了他脚下,脸色煞白煞白说,“谢大人,谢大人恐怕回不来了.”
沈赢动作一顿,脑子嗡了一下,低头看着他,声音平静问,“你说什么?”
“谢大人出事了,他.他坠涯了,可能回不来了。”小太监低着头,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一群废物!”沈赢脸色大变,“那么多人看着他也能让他跑了!?”
“找,去找,把人给朕找回来!”
他还以为是谢驭跑了。
“.皇上。”小太监抖得厉害,他的额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字一句说,“已经找到了。”
“谢大人的尸首,已经找到了。”
第407章 国师他权倾朝野 47
沈赢如遭雷击,直接摔了手上的东西,“你说他死了?”
“是.”小太监不敢抬头,一边趴在地上抖一边道,“谢大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沈赢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面目狰狞看着他说,“他可是谢驭,他怎么会坠个崖就死了,不可能!”
“回来,把他给我找回来,把他给我找回来——”
沈赢在承干宫中大喊。
承干宫中有不少从前谢驭挑选出来的人,他们听着这样的消息,震惊不比沈赢少。
怎么会这样.
谢驭怎么可能会坠崖而死。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坠崖而死,只有谢驭不可能,他可是谢驭,他可是云武的千古奇才,英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去,怎么可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没有人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相信。
直到.
直到两天后,他们亲眼看到了被运送回来的谢驭的尸体。
沈赢已经平静了很多,他穿着一身红衣,坐在高高的位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人,语气非常非常平静,“他怎么会坠崖。”
护送谢驭去忆州的下属们也十分惊恐,沈赢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觉得惊恐。
“.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他们人多势众,要抢东西,谢大人说什么也不给,一个人把他们全杀了。”
“人全都杀了还会坠崖?”沈赢定定看着他们,面色铁青说,“你们是废物?”
“是.是装着谢大人东西的那辆马车,那只马受了惊,谢大人追了上去,和马车一起坠了崖。”
下面的人匍匐在地上回答道。
沈赢一个字也不信,“你是说,他舍不得马车里的东西?”
“.属下不敢。”十几个侍卫齐齐跪在下面道。
他们也没想到啊,他们也没想到谢驭居然会是那种为了东西就不要命的人。
沈赢看着下面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从听到谢驭死讯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好像停止了跳动一样,疼了一阵儿以后就再也不疼了。
“东西呢。”沈赢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